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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贝茜拉住了缰绳

也许你可以想象,当火车一路驶向位于佛蒙特州的那座帕特尼一家的可怕农场时,贝茜心中有多么害怕!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的包被装好,电报发了出去,自己登上了火车,她甚至没时间思考,表明自己不想去那里!除此之外,她有一个沮丧的想法,那就是也许她说了自己也不会受到重视。没有弗朗西丝姑姑的照料,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姑姑不在身边,似乎空气都稀薄了!现在她甚至不是被送去帕特尼农场,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她在座位上缩成一团,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她看着车窗外冬天的风景,一月里山上的雪都融化了,小溪急速流淌,光秃秃的棕色田野,光秃秃的棕色树木,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可怕。她听到老人们说过很多次,她受不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她一想到就发起抖来,当然,没有什么地方比火车慢慢驶向的荒原更为寒冷了。

引擎隆隆地喘着粗气,贝茜的胸脯也跟着起伏,但火车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贝茜感觉到车子地板沿着陡峭的斜坡向上倾斜。“这个坡太陡了,对吗?”一个乘客对列车员说。

“确实!”他表示同意,“但是下一站就到希尔斯伯勒了,就在山顶上。那一站之后是拉特兰郡。”他转头对贝茜说:“我说,小姑娘,你叔叔是让你在希尔斯伯勒下车吗?你最好把东西收拾好。”

可怜的贝茜抖得厉害,膝盖都撞在了一起,她很害怕下车后见到那些陌生的脸。下车的时候,一位列车员一手牵着脸色发白、颤抖不停的小女孩,一手拎着她的包。但是那里只有一个陌生人,站在小木站台上。一个戴着皮帽、穿着厚大衣、面色严肃的老人站在一辆木材运输车旁边。

“这就是她了,帕特尼先生。”列车员说着,碰了碰自己的帽子,回到了火车上。伴随着汽笛声,火车向附近的十字路口驶去,山谷里传来了回声。

只剩下贝茜和她害怕的姨姥爷亨利了。亨利对着她点了点头,从马车里取出一件温暖的大斗篷,盖在小女孩肩上。“家里的女人们怕你在车程中着凉。”他解释道。然后他抱起女孩,把她放在高高的座位上,把包扔进了马车里,爬到自己的座位上,对着马吆喝了一声。贝茜总觉得火车旅行并不可少的部分就是,在下车后得到了很多亲吻,还要被问很多遍“你是怎么忍受这趟旅行的”。

女孩一动不动地坐在高高的木材椅子上,感觉到一阵被忽视的孤独。她悬空的双脚晃来晃去。她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最可怕的梦里最危险的地方。哦,为什么弗朗西丝姑姑不再照顾她了呢!这就像是她的一个噩梦,是的,太可怕了!她会摔下去,滚到轮子下面,被撞成……她抬起头看向亨利姨姥爷,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恐惧,这种眼神总是会让弗朗西丝姑姑立刻来到她面前,倾听她的话,安慰她。

亨利姨姥爷低下头,冷静地看着她,他那张坚硬的、饱经风霜的苍老脸庞显得无动于衷。“来吧,你来驾车,就一小段路,怎么样?”他简短地说,把缰绳放进了小女孩手里,然后戴上眼镜,拿出一支又短又秃的铅笔和一小张纸。“我要算一些账,你拉左边的缰绳,马就会朝左走,拉右边的,它们就会朝右走,我们应该不会遇到其他车的。”

贝茜害怕得差点尖叫出声,尽管她对那根缰绳很感兴趣,她还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怪叫。以前和弗朗西丝姑姑的谈话已经让她能够非常顺利地解释自己的情绪了,她准备好了解释。她会告诉亨利姨姥爷,刚刚那声尖叫是自己被吓坏了,快要叫出声,好不容易忍住但还是发出了声音……可亨利姨姥爷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尖叫,又或者他觉得这不值一提,因为他……哦,马朝着路的另一边去了!贝茜急忙判断出哪只手是右手(在这之前她从未这么快做出判断),然后猛地拉了那边的缰绳。马稍稍抬起头,神奇的是,它们再次回到了路中央。

贝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自豪,她看着亨利姨姥爷寻求着表扬。但是他正在忙着记数字,仿佛第二天要上算数课,没有注意到……哦,马又朝着左边去了!这次在慌乱中,女孩弄错了要拉哪边的缰绳,她猛地一拽左边那条!马儿听话地走下大路,走进了一条小沟,马车也倾斜起来……救命!为什么亨利姨姥爷不帮忙!他继续专心地在信封背面算着数。

贝茜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她拉了拉另一条缰绳。马儿朝着小斜坡走去,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敢肯定马车要翻了!但是,他们莫名其妙地安全回到了路上,亨利姨姥爷正把一堆数字加起来。小女孩心想,要是他知道刚刚遇到了多大的危险,又是怎样被救下来的……不过这次小女孩记住了哪只是右手,不会再犯同样的可怕错误了。

突然,贝茜的大脑转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知道哪边是右哪边是左。她想朝哪边走,就可以拉哪边的绳子,而马就永远分不清右缰绳还是左缰绳!

可能是她的大脑苏醒了。她已经九岁了,在学校里的3班,但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法。在家时,弗朗西丝姑姑总是对她做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在她意识到困难之前就帮她解决了。在学校,老师们的头脑被训练得比学者还快。总有人事无巨细地为贝茜解释一切,以至于在这之前她从未自己思考什么事。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发现,却是一切的开端。贝茜激动得就像第一次孵出小鸟的鸟妈妈。

她忘记了自己对于亨利姨姥爷的惧怕,把自己的发现一股脑地讲给他。“分清左右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她得意洋洋地总结道,“关键是你要去哪边!”她说话的时候,亨利姨姥爷聚精会神地透过眼镜上方看着她。等女孩说完,“是这样没错。”他承认道,然后继续做起了算术。

这是一个很短的评论,比贝茜之前听过的都要短。弗朗西丝姑姑和她的老师们总是长篇大论地解释问题。但是这个简短的评论却很有分量,让人满足。小女孩觉得让别人认可自己的话很重要。她转过头继续驾驶马车。

在她和亨利姨姥爷说话时,那些缓慢沉重,用来犁地的马停了下来。它们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像脚下生了根。贝茜看着姨姥爷,等着他下指令,但是他沉浸在算术中。小女孩被教导过不要打断别人,于是她静静地坐着,等着姨姥爷告诉自己要做什么。

但是,尽管他们是在冬日的融雪中驾着车,但那是一个相当寒冷的日子,寒风从她的后颈吹了下来。初冬的暮色开始降临,她感到很空虚无聊。她等得太累了,想起了家里杂货店的男孩是怎么让马动起来的。然后,她鼓起所有勇气,不安地瞥了一眼正在沉默地算数的亨利姨姥爷,用缰绳上下拍打着马背,尽可能地模仿杂货商男孩的吆喝声。马儿们抬起头,向前倾身,把一只脚踏在另一只脚前面……它们动了!贝茜开心地涨红了脸。如果她发动了一辆红色的大汽车,她就会更骄傲了。因为这是她自己做的第一件事……每一点……每一个步骤!她想到了,也做到了,而且成功了!

在她看来,她驾驶了好久的车,她太认真了,什么都没有想。她驾着马绕过石头,她催促马儿穿过融化的雪冻成的泥坑,让它们走在路中央。当亨利姨姥爷收起了纸笔,从她手中接过缰绳时,她十分惊讶,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里,院子的一边是一座低矮的小白屋,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红色谷仓。亨利姨姥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小女孩猜测,这里就是帕特尼农场。

两个身穿条纹棉布裙,戴着白围裙的女人从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另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年轻,就像是哈莉特姑奶奶和弗朗西丝姑姑一样,但看起来又和她们截然不同。棕发的女人很高大,白发女人满色红润,胖乎乎的。她们都看着坐在高高的马车上的小女孩,她身材瘦小,脸色苍白,然后女人们笑了起来。“好吧,爸爸,你接到她了。”棕发女人说。她走到马车前,把小女孩抱了下来。“快来,贝茜,来吃点饭。”她说。就好像贝茜一直住在这里,此刻刚刚从镇上回来一样。

贝茜就是这样来到了帕特尼农场。

棕发女人抱着她,快步走到门廊处将她放下。“妈妈,你把她带进去,”她说,“我帮爸爸解开马车套具。”

那个胖乎乎的、脸颊红润的白发女人用柔软温暖的手牵住了贝茜那只瘦小冰凉的小手,带着她走向厨房敞开的大门。“我是你的姨姥姥阿比盖尔,”她说,“是你妈妈的姨妈。把你抱下车的是你的表姨——安,从镇上接你回来的是你的姨姥爷亨利。”她关上了门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哈莉特姑奶奶有没有和你讲过我们,所以……”

贝茜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哈莉特姑奶奶生动的描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提过,提过!”她说,“她总是说起你们,她讲了好多事,她……”小女孩突然停了下来,闭紧了嘴。

阿比盖尔姨姥姥从贝茜的表情中猜到了哈莉特姑奶奶说过的话,她只是稍微皱了下眉,严肃地说道:“好吧,这是件好事,你已经很了解我们了。”她转向炉子,从烤箱里拿出一锅热烘烘的豆子,上面烤得非常焦脆(贝茜讨厌豆子),然后对女孩说:“把你的东西都放下吧,贝茜,挂在门后最低的钩子上,那是你的挂钩。”

小女孩笨拙地解开了披肩和外套的扣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在家时,弗朗西丝姑姑或者格蕾丝总是帮她脱衣服,并将衣服收好。她挂好衣服之后,阿比盖尔姨姥姥说:“你现在一定很冷。拉一把椅子,坐到火炉边来。”她在厨房里忙碌着,把晚饭摆在桌子上,地板好像也随着她的步伐震动着。她是贝茜见过的最胖的人之一。在和弗朗西丝姑姑、哈莉特姑奶奶和格蕾丝生活了那么久之后,小女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盯着姨姥姥看个不停。

阿比盖尔姨姥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确实,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新来的小女孩。贝茜坐在那把木椅子上,双脚悬空着(她被教导说,把脚踩在横档上很不礼貌),用那双痛苦的、思乡的眼睛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多么难看的房间,屋顶低矮,只有几盏可怕的煤油灯用来照明。显然,他们没有女佣,一家人要像穷人一样在厨房里吃饭。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问她是如何“忍受这次旅行的”。而她就在这里,离弗朗西丝姑姑几百万英里远,没有人照顾她。她梗住了喉咙,每次一想到自己的悲惨处境,她就会哭出来,现在她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阿比盖尔姨姥姥根本没有看她,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把盛着黄油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你瞧!”就好像她忘记了什么。她弯下腰——以令人吃惊的敏捷——从炉子下面抓出一只还没成年的小猫,小猫非常困倦,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眨着眼睛。“你瞧,贝茜!”阿比盖尔姨姥姥说着,把这只黄白相间的小毛球放在女孩的腿上,“这是老惠特尼家的小猫崽,去年夏天没有送走,现在一直缠着我。我要干的活太多了。听说你要来之后,我就想或许你可以替我照顾它。如果你不怕麻烦可以喂养它,那这只小猫就是你的了。”

贝茜把自己瘦小的脸凑到这只温暖、友善、毛茸茸的小动物面前。她说不出话。她一直想要只小猫,但是弗朗西丝姑姑、哈莉特姑奶奶和格蕾丝很肯定地说,猫会带来白喉、扁桃体炎等等可怕的疾病,伤害到小女孩。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个小家伙会跳下去逃走。她低下头去,水手衫上的领带垂了下来,正在打哈欠的小猫迅速用柔软的爪子挠了挠领带。小猫太困了,没精神玩耍,只是转过头用粗糙的小舌头舔了舔贝茜的手。也许你可以想象小女孩当时有多激动!

她一动不动地伸着手,直到小猫停了下来,突然开始给自己洗脸,然后她笨拙地抱起小猫,把脸埋在柔软的毛皮里。小猫又打了一个哈欠,粉色的小嘴里飘出一股新鲜的奶香味。“哦!”贝茜闻到了奶香味,“你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小猫用那双困倦而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贝茜抬头看着阿比盖尔姨姥姥说:“请问它叫什么?”但是老太太正忙着翻动锅里的煎饼,并没有听到。在火车上,贝茜决心不用亲爱的弗朗西丝姑姑这样的称谓来称呼这些讨厌的亲戚,但是现在她完全忘了,又问了一遍:“阿比盖尔姨姥姥,它叫什么名字?”

阿比盖尔姨姥姥茫然地看着她。“名字?”她问,“谁的……哦,你说小猫的名字?天啊,孩子,六十年前我就不再绞尽脑汁地给小猫起名了。你可以给它起个名,这是你的小猫。”

贝茜早已在心里给小猫起好了名字,她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有了一只小猫,就要叫它埃莉诺,这是她心里最好听的名字。

阿比盖尔姨姥姥把一个水罐推到她面前。“水槽下面有小猫的碟子,你不想喂它喝些奶吗?”

贝茜从椅子上跳下来,在碟子里倒了一些牛奶,叫道:“过来,埃莉诺,过来!”

阿比盖尔姨姥姥用余光看了她一会儿,嘴唇动了动,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把最后一盘煎饼端上桌。

贝茜蹲了很久,看着小猫舔食牛奶,她站起身时,惊讶地发现安表姨和亨利姨姥爷已经进了房间,两人的脸颊被寒风冻得通红。

“好吧,家人们,”阿比盖尔姨姥姥说,“我和贝茜忙前忙后,为你们把饭都做好了。”

贝茜吃了一惊。阿比盖尔姨姥姥是什么意思?她根本没有帮忙!但是没有人对此发表意见,他们都拉出椅子,坐下吃了起来。贝茜饿得厉害,她觉得奶油土豆、冷火腿、热可可和煎饼怎么吃也吃不够。没人逼着她吃烤豆子,这让她感到十分轻松。弗朗西丝姑姑总是要她多吃豆类,因为豆类含有大量的蛋白质,而且成长中的孩子需要蛋白质。这种说法贝茜听了很多遍,简直可以倒背如流,但是她更加讨厌吃豆子了。不过,这里的人似乎都不知道这一点,贝茜也装作不知道。显然,他们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消化系统有多么脆弱,因为他们让她吃了很多煎饼。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们还是没有问她是如何“忍受这场旅行”的。他们的确没有问她什么事,也没有过分注意她,只是在她把盘子里的东西全吃光之后,立刻把盘子装满。吃到一半,埃莉诺走了过来,跳到了女孩的腿上,蜷成一团,发出咕噜声。于是贝茜用一只手抚摸着柔软的小猫,另一只手拿着叉子。

贝茜并不知道饭后发生了什么,直到她被人抱起来,带到了楼上。那是表姨,她轻轻地抱着女孩,好像她是个婴儿,她们来到了一间天花板倾斜着的卧室,她坐下来说:“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想你一定非常累了。”

阿比盖尔姨姥姥坐在一张宽大的床边上,这张床有四根柱子,上面围着帘子。她衣服脱了一半,正在梳理头发。她的头发非常卷曲,贴在她那张肥胖的、粉红色的、布满柔软皱纹的脸周围。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把头发重新编好,戴上一顶白色睡帽,把睡帽带子系在下巴下面。

“我们不久前才得知你要来,”表姨说,“所以没时间给你收拾出一间供了暖的卧室。你得在这里睡一段时间。这张床很大,足够两个人睡,即使是你和妈妈这个体型的人。”

贝茜又吃了一惊。这里的人说话真奇怪。她的体型可没有姑姥姥的大!

“妈妈,你把谢普放出来了吗?”表姨问道。姨姥姥说:“没有!天啊,我忘了!”于是表姨离开了房间。帕特尼农场里的人真是惜字如金。

贝茜开始脱衣服。半梦半醒间,她觉得自己变得好小,她只想把胳膊搭在眼睛上,就这样睡过去!她太绝望了。她之前从未和别人一起睡过,她听说过很多次,小孩和大人睡有多糟糕。一阵寒风吹得窗户嘎嘎作响,从松动的旧窗框中钻了进来。窗台上有一小堆雪。贝茜发着抖,细瘦的双腿直打颤,急忙脱掉衣服穿上了睡袍。她的身上和心里一样冷,没有什么比住在这个陌生丑陋的小房间里,和奇怪的胖老太太一起睡更痛苦的事情了。她甚至痛苦得哭不出来,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严重的事!

她先躺到了床上,因为阿比盖尔姨姥姥说自己要点着蜡烛看会儿书。“无论如何,”她说,“我最好睡在外侧,以免你从床上滚下来。”

贝茜和阿比盖尔姨姥姥安静地躺了很久,姨姥姥读着一本又小又破的老书。贝茜看到了书名——《爱默生随笔》。这本书一直放在哈莉特姑奶奶的桌子正中央,但是她的那本书是崭新的,贝茜没看到有人读过。这本书看起来十分无聊,里面既没有插图也没有对话。小女孩仰躺着,抬头看着石膏天花板上的裂缝,看着烛光在寒风中摇曳,影子翩翩起舞。她感觉到了一阵温和的暖意。阿比盖尔姨姥姥的身体就像一座火炉。

四周一片寂静,比贝茜所知道的任何地方都要安静,除了教堂。因为哈莉特姑奶奶家外面有一条电车线经过,即使入夜也会有过车的声音。在这里,除了阿比盖尔姨姥姥专心读书时的轻柔翻书声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贝茜转过头,看到了姨姥姥那张圆圆的、红润的、年迈的脸,脸上爬满了柔软的皱纹,还有那双紧盯着书页的平静专注的眼睛。正当贝茜躺在暖和的床上,看着姨姥姥安静的面容时,她心头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体内的一个紧紧的结正在慢慢解开。她感觉——她的感觉是什么?她无法描述,内心深处有什么在悄然升起……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

“你知道吗,”阿比盖尔姨姥姥说,“这个家里又有了一个小姑娘,感觉真的太好了。”

阿比盖尔姨姥姥放下书,看了看小女孩。“你知道吗,”她用一种非常正式的语气说,“这个家里又有了一个小姑娘,感觉真的太好了。”

这个没人要的小女孩心里的结彻底解开了!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贝茜突然大哭起来。是的,我知道自己说过不会再描述她哭泣的事,但是她这次流的泪水和之前的都不同。这是她最后一次掉眼泪,以后很久很久都不会哭了。

阿比盖尔姨姥姥说:“好啦,好啦!”她动了动身子,把哭泣的小女孩搂入怀里。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用那张柔软、苍老的脸颊贴住了贝茜的脸,直到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小,姨姥姥说:“我听到你的小猫正在门外叫。要我放它进来吗?我猜它是想和你一起睡,我觉得这张床能睡下咱们三个。”

说着,她下了床,穿过房间走到了门口。地板随着她的步伐颤抖着,她那尖顶的睡帽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奇怪的影子。但是当她抱着小猫回来时,贝茜不觉得她的样子可笑了。她把埃莉诺递给小女孩,然后回到了床上。“好了,现在我们该睡了,”她说,“你把小猫放在另一边,这样它就不会从床上掉下去了。”

她吹灭蜡烛,朝着贝茜那边靠了靠,小女孩立刻被包裹在了一片暖意中。小猫蜷缩在女孩的下巴处。阿比盖尔姨姥姥就像一座堡垒,横亘在她和这一室可怕的黑暗中间。

贝茜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阳光已经照在窗户上了。 lynVPg+POqzOAF8hzJBWH06KwhEyjc5UfPAW2Ibp1Xk+3mmWlSclZhcycZkuZ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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