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鲍勃，别学代数了，快出来吧！你已经学了整整一个小时了。死记硬背有什么用？你会通过考试的，你知道，你总是能通过考试。”范·布莱克抗议道，一边把一张吸墨纸扔向学习桌对面的室友。

鲍勃·卡尔顿从书中抬起头来。“也许你是对的，范，”他回答说，“但你看，我对这件事不太肯定。数学不是我的强项，我绝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我考试不及格，我爸爸会很伤心的。”

“你不及格！我倒是想看你不及格。”范嘲弄地笑了笑。“你要是能考试失利，我们剩下的人就趁早放弃算了。你很清楚你会通过考试的。你总是发根本没有必要的愁。现在看着我。如有必要，我才是那个需要担心的人。但我看起来很烦恼吗？你不会看到你的叔叔因为考试而睡不着觉——而我通常也能勉强度日。”

“老兄，我知道你能！”鲍勃羡慕地瞥了一眼他的朋友。“我相信你只靠咧嘴一笑就能勉强度日。”

“好吧，如果你这么相信笑容的力量，你自己为什么不试试呢，看看它能帮你多大的忙？”范笑了。“鲍勃，你就是愧疚感太强了，你真应该改一改。你为什么一直害怕自己得不到好成绩呢？”

“我不害怕，但如果我没有考出好成绩，我会感到羞愧。”鲍勃严肃地回答。“我向爸爸保证过，如果他让我来科洛弗沙姆上学，我就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我是认真的。他把我送到这里要花一大笔钱，我也要履行我的诺言，那才体面。”

范·考兰特·布莱克伸出双臂，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手中正在转动的尺子。

“鲍勃，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像你一样。我们之间的区别在于，虽然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但我会坐下来谈论它，而你会继续做事。我待在这里却不努力学习，真是太糟糕了。我知道我爸爸对此很生气，每次收到他写的信，我都想做得更好——这是真的，我没开玩笑。但你知道事情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要是有人想让我玩九球，或加入曲棍球队，或者让我参加下一场比赛，我会对他们每个人说“好”。等我意识到我没有学习一分钟的时候，我已经考不好了。”

“范，你的问题是太受欢迎了。不，我没有胡说八道，真的没有。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喜欢你。啊，学校里没有比你更受欢迎的男孩了！因此你才会被他们拉着做各种各样的事。这也没关系，只是在你想学习的时候，你必须站出来表明立场。这就是为什么我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关起来，刻苦用功。我不喜欢这样做，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范站起来，开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

“天知道，鲍勃，如果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刻苦努力，我们俩都会一事无成。顺便说一句，你研究出明天要用的《凯撒》了吗？把你那聪明大脑做出的成果说给我吧。我想如果你多给我读几次，我就能记住它的译文。”

鲍勃没有回答。

“嗯？”

“范，我认为我不应该每天都为你翻译你的拉丁文作业。”他最后说。“你不应该让我这么做。”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我承认这一点。”范坦率地回答。“但是你要我怎么做？考试不及格吗？拜托了。下次我会自己做。”

“你总是这么说，范，但你从来不这么做。”

“我保证我会的。这周合唱团的彩排让我忙得不可开交。但下周你就等着瞧吧，我会说到做到。”

鲍勃不情愿地拿起他的《凯撒》，打开了它。

“鲍勃，你真是个好人。你要是溺水了，我会向你扔一块木板的。我知道你会救我的命。”

“我一点儿也不赞成这样做，”鲍勃说，仍然在那本破旧不堪的棕色课本里寻找着。“这学期我已经把你所有的功课都做完了。”

“我欠你的。噢，你是我的大恩人。你简直是我的大脑——我的智力机器。没有你，我一天都活不成。”

范将身体探到桌子的另一边，亲切地把鲍勃整齐的头发揉成一团，直到每根头发都竖了起来。

“如果没有我，你就会在下一堂课上被远远地落下——这就是你会遇到的事，也是你应得的。”

范沉默了。

“我知道。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好好学习过一个小时了，鲍勃，我应该感到羞愧，我确实很羞愧。”他停了下来。“但如果我之前没有学，现在开始也没什么用，”他继续说，用了一种更活泼的语调。“我说过，我很快就会努力学习，我是认真的。我下周就开始学。”

“为什么不从今天开始呢？”

有人在敲门。

“为什么不？”范重复道，一边向门口走去，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做不到吗？总有人打断我。这不就有人来了？”

他猛地打开门。

“是邮件。鲍勃，是给你的包裹。我敢打赌里面是吃的。你妈妈经常给你寄东西，我希望我妈妈也能不时地给我寄点儿东西。”

“嗯，你有点儿不一样。你的家人住得太远了，他们没办法把食物寄给你。但我妈妈就在纽约，既然她就住在附近，那要是不给我寄点儿什么，就不算一个好妈妈了。来吧，看看这次是什么。”

鲍勃解开大箱子上的绳子，开始拆包装纸。

“李子蛋糕！”他大喊。“一块棒极了的蛋糕！里面还有橄榄、姜脯和甜巧克力。她还放了咸杏仁。瞧——这是一盒我小时候喜欢吃的汉娜糖浆饼干。我妈妈是不是特别好？”

“她当然很好，她一定很关心你，”范慢慢地说。“我真希望我妈妈”——

“也许你再努力学习一些，她会觉得——”

“哦，别说教了，鲍勃，”范不耐烦地反驳道。“今天我已经受够了。”

鲍勃没有说话，但撕开了包裹里的信。

“噢，听着，范，”他兴奋地喊道。“妈妈说，他们决定在复活节打开新罕布什尔州的房子。他们要和我一起过春假，参观熬糖。真有趣！听听这个。她写道：‘你最好能把你的室友带回家度假，除非他有别的计划。’”

“啊呀！”

“范，你能去吗？”

鲍勃热切地望着他的朋友。

“当然可以。我不会回科罗拉多的家。太远了。我正想和泰德·塔尔伯特一起去波士顿，但是鲍勃，我的老伙计，我宁愿和你一起去打球。你妈妈邀请了我，这可真好。那个地方在哪里？”

“我们的农场？在新罕布什尔州的阿连维尔，靠近蒙纳德诺克山。我的爷爷曾经住在那里，他去世以后，我们都搬到了纽约。爸爸把农场修好了，一直保留着，这样我们就可以去那里过夏天了。不过，我从来没有在春天去过那儿。这会多么有趣啊。”

“我希望你不要把这种天气叫做春天。”范指着外面被雪掩埋的山丘，冷嘲热讽地说。

“嗯，现在是三月中旬，当然是春天了。”鲍勃回答。“想想看！再学一个星期，考完试，我们就能离开了。我真高兴你能去。”

“你说起考试来显得很愉快，我想你不会太害怕考试的。”范陷入了郁郁不乐的沉默中，把皱巴巴的包装纸踢进壁炉。“你不必担心，鲍勃。但是看看我。如果我能勉强过关，那真是走运了。当然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挂过科，但我有很多次都处在挂科的边缘，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振作起来！你会挺过去的。唉，你这个人啊，你必须挺过去。现在来看看这些拉丁文，然后我们就一起痛快地吃李子蛋糕。”

“我们先吃蛋糕怎么样？”

“不，先生。在你完成《凯撒》之前，你一口也不能吃。来吧，范，做个好孩子，把它完成，然后我们就一边吃，一边谈谈阿连维尔。”

鲍勃又一次打开了书。

“这就对了！范，你就得这么做，明天你会为此感到高兴的。别玩那张纸了，把你的椅子搬到桌子这边。从这里开始：当他和凯撒在一起的时候——”

鲍勃一刻不停地念着课文的每一行，一边翻译一边解释，范·布莱克却没有认真地听。

壁炉架上的小黄铜钟滴答滴答地响个不停，傍晚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把猩红色的墙纸照得鲜红，贴在墙上的海报被衬托得格外醒目。这是一个舒适的房间，里面有几把藤椅和铺着枕头的长沙发。雪鞋、钝头剑、拳击手套和网球拍散落在各个角落，到处弥漫着一种孩子气的不整洁气氛。

尽管这套公寓也许不像大学的房间那么豪华，但它还是很舒适，因为科洛弗沙姆学校的的学生中不仅有中等收入家庭的子弟，而且还有国内一些最富有家庭的子弟。它的目标是成为一个面向大众的机构，而且会尽可能地做到这一点。然而，这所学校拥有丰富的资源，因此它的每一项资源——完美的网球场、讲师、哥特式建筑——都是最好的。

范·考兰特·布莱克的爸爸是西部的一位制造商，有一天，他碰巧遇见了鲍勃·卡尔顿。他们二人下了火车，无助地站在站台上一群新来的男孩子中间，等着接他们去学校的汽车。五英里的路程还没结束，汽车就转到了科洛弗沙姆大道上，两个男孩已经约定住在一起了。鲍勃来自纽约市。他比范年轻，身材苗条，皮肤黝黑，而且十分正经。要不是他富有幽默感，热爱滑冰和网球，他甚至可能会被人们忽略掉。事实证明，他是玩曲棍球的好手，校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在科洛弗沙姆待了不到一星期，他的同学们也发现他是一个忠于友谊的、非常慷慨的小伙子。

范·布莱克则完全不同。他身材高大，十分强壮，无忧无虑。他不是一个好学生，但却是一个快乐的伙伴，是一个能投入任何运动，玩任何游戏都能玩得很出色的家伙。不仅如此，他还能不间断地弹奏拉格泰姆音乐，不管听到什么样的曲子，他都能用自己灵巧的手指在钢琴上弹出来。因此，他能很快变成科洛弗沙姆的偶像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他是一个天生的领袖，能巧妙地指挥和他同龄的孩子，也会善意地捉弄比他小的孩子。

对学校当局来说，他是一个引起麻烦的人。他影响很大，而学校当局认为这并不总是一件好事。但是在学校里，没有一个老师不喜欢他。理智上讲，他们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放纵的孩子。此外，他还扰乱了学校的秩序。但他的恶作剧就只是玩笑而已，从来没有恶意或卑鄙的内容。校长让鲍勃·卡尔顿这样的男孩当他的室友，希望男孩能像锚一样拉住他，让他不会在歧途中越走越远。

因此，第一年平安地过去了，第二年也已经接近尾声。学校董事会对自己表示祝贺。如果老师们知道范·布莱克根本没有学到什么知识，他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全要感谢鲍勃·卡尔顿纯粹的意志力，他们可能就不会那么乐观了。一天又一天，鲍勃耐心地辅导他的大块头伙伴，以便他能勉强完成他的功课。工作都是鲍勃做的，范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工作成果。这种事发生得太频繁了，以至于范很少表示感谢，甚至会抱怨对方。然而，鲍勃顽强地坚持着自己的任务。今天的拉丁文翻译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个缩影。鲍勃负责开辟，范在道路没有没有障碍以后才来到了田野上。然而，鲍勃却对这位躺在大安乐椅上，背靠枕头的朋友投去真诚又慈爱的目光。

“好了，你这个懒惰的坏蛋，我想你会做到的！”他终于说道。“别忘了第二行的‘俘虏们’，这里你似乎记得不牢。不过，我想你会记住的。”

“鲍勃，你就是我的指路天使。”大男孩打哈欠说。“等我发财了，我死的时候会把我所有的钱都留给你。”

“我的天！听啊，把你的钱留给我！你觉得当你赚取几百万的时候我在做些什么呢？我打算靠自己发财，谢谢你。”鲍勃一边说，一边扔掉他的书。“现在，该吃李子蛋糕了！老伙计，你应该得到一半蛋糕，但我不会给你，因为它会让你得重病的，然后我就不得不照顾你了。噢，你听，是体育馆里的人出来了吧？打开窗户，吹口哨叫他们。让他们都来这儿吃东西。范，用你有力的手打开这个橄榄瓶。我拔不掉木塞。” hLU2npKfBTwZoseZZeq9lmT0kSBO6Di5PUgIur6VHXWuRoBhJ2v72aE11KGhAF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