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爬上那座小山，我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花园的全貌了。”爱丽丝自言自语道，“我感觉顺着这条路走，可以直达山顶，起码……啊，行不通。”——在她顺着道路走出几码远，转过一个急弯时说道，“不过我觉得它最终会通到山顶的，但是它的急弯也太多了，根本就不像路，倒像是旋转的螺丝。好吧，我感觉，这最终会通到山顶上的。啊，还是行不通，它通到房子那里去了。好吧，我换个方向尝试一下吧。”

她就这样跑上去，又跑下来，四处转悠这，但是无论怎样走，最终都是通向房子那里。真的，有一回遇到个急弯，她没来得及停下，便和房子撞上了。

“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爱丽丝看着房子，装作房子在跟她争辩：“我此时还不想进去。我迟早会返回镜子另一边的——返回之前的房间里，到那时这奇妙的冒险也就结束了。”

于是，爱丽丝坚定地转身过去，用背部对着房子，沿着小路向前出发了，她决定这回一个弯也不拐，就这样径直朝前走去，一直到抵达山顶为止。起初的几分钟内，事情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她刚说道：“这一次我成功抵达……”那条小路却猛然颤抖起来（就像爱丽丝之后在其他人面前描述的那般），转了一下身子，于是，她顿时发现自己正在穿过房子的门。

“啊，这简直糟透了！”爱丽丝叫嚷着，“我从未见过像这样总是挡道的房子。从未！”

然而，那座小山就清晰地坐落在眼前，因此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重新爬起了。这回，她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坛跟前，花坛周圈种着雏菊，中心处栽着一棵柳树。

“唉，百合花！”爱丽丝冲着悠哉地随风摇晃的花儿说，“我多么希望你能说话啊。”

“我们能说话，只要可以遇到值得交谈的人。”百合花回道。

爱丽丝是那么惊讶，以至于起初的一两分钟内她都没能说出话来，这件事令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最终，因为百合花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随风摇晃，所以爱丽丝开口了，她低声地、用耳语似的声音说：“这里的花儿都能说话吗？”

“像你说的那般好，”百合花回道，“也比你的声音响亮多了。”

“你得明白，我们先出声与人交谈，这可是有失身份的。”一朵玫瑰花说，“老实说，我正在等你开口呢。我告诉自己，‘她的面孔看上去还是有些东西的，尽管算不上聪明！’但是你的颜色也算是正常，这已经很好了。”

“我倒不怎么在意颜色，”百合花说，“要是她的花瓣能再翘些，那就更完美了。”

爱丽丝不喜欢议论别人，因此，她问道：“你们是否都怕被移到外面去呢？到了外面，就没人会照料你们了！”

“这里面不是种着一棵树吗？”玫瑰说，“它有什么用啊？”

“如果出现了什么危险，它可以发挥什么作用呢？”爱丽丝问道。

“它会发出狗叫声。”玫瑰说。

“它会发出‘汪汪汪’的叫声。于是大家都说它的枝叶生长地十分‘旺’盛。”

“难道你没听说这个吗？”另一朵雏菊喊道。此时雏菊们全都叫嚷起来，以至于空气中都是它们那微小而尖利的声音。“肃静！肃静！全都给我小点声！”百合花喝道，并且气愤地来回摇晃着，全身都在颤抖。她大口地喘息着，将抖动的脑袋俯向爱丽丝，说：“它们很清楚我无法够到它们，否则也没胆量这么嚣张的。”

“消消气，”爱丽丝安慰道，同时朝那些雏菊走了过去。此时它们正打算再次出声嚷嚷。爱丽丝低声警告它们：“如果你们还不闭嘴，我就将你们全都摘掉。”它们瞬间恢复了安静，其中几朵小小的粉红色雏菊，甚至被吓得面无血色。

“这就行了，”百合花说，“这群雏菊可坏了。但凡有一个人开口，它们就全都叫嚷起来了。仅凭它们那叫嚷的力量，就足够令人凋谢了。”

“你们说起话来怎么都这么棒呢？”爱丽丝问道，并期望这句赞美的话语能让百合花变得开心些，“我之前也游览过不少花园，却没见到一朵会说话的。”

“你摸一摸这里的土壤，就清楚是为什么了。”百合花回道。

爱丽丝摸了摸，说：“这儿的土壤非常坚硬，不过我还是无法看出这跟你们能说话有何关系。”

“大部分的花园都将花坛收拾得软软的，这样会使花儿频频犯困的。”百合花说。

这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理由，爱丽丝非常开心自己弄清了这一点，“我之前从未想过还有这个原因！”她说。

“我感觉你什么都没思考过。”玫瑰生硬地说。

“像她这么笨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朵紫罗兰接话道。它忽然开口说话，这可吓坏了爱丽丝，因为它之前都没说过话。

“闭嘴！”百合花喝道，“仿佛你们有多见多识广似的。你们只是每日将脑袋藏在叶子底下打呼噜，只知道自己是个花苞，其他的世事一概不知。”

“花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吧，难不成还有其他人？”爱丽丝问道，装作没听到玫瑰刚刚所说的话。

“这儿还有一朵像你这般能来回走动的花儿，”玫瑰说，“我不清楚你们是如何办到的……”（“你一无所知。”百合花插话道。）“不过她比你好看。”

“她跟我长得像吗？”爱丽丝着急地问道，因为她的脑袋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儿有一个跟我长相相同的小女孩！”

“哼，她那长相跟你一模一样，都显得很蠢，”玫瑰说，“不过她的颜色更红……我觉得她的花瓣也比你的短些。”

“她的花瓣紧紧地聚拢着，犹如大丽花似的，”百合花插话道，“不会像你这样来回扭动。”

“不过这并不怪你，”玫瑰温和地说，“你应该清楚，你早就开始枯萎了，此时已经没办法留下自身的花瓣了。”

爱丽丝讨厌这样的想法，为了转移话题，她问：“她偶尔也会到外面来吗？”

“能确定的是，再过一会儿你便能看到她看，她是荆棘类的。

“她将荆棘放在什么地方了？”爱丽丝充满奇心地询问道。

“自然是戴在脑袋上了，”玫瑰回道，“我不清楚你为何没有戴，我还当这是一个规定呢。”

“她过来了，”一棵飞燕草喊道，“我听见她走路的声音了，蹬蹬地，顺着石子路过来了。”

爱丽丝赶忙望过去，发现来者正是红棋王后。“她长高了不少。”爱丽丝说。她没说假话，爱丽丝在灰烬中首次看见她时，她的身高只有三英寸，如今却长得比爱丽丝还要高半头！

“这是因为她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玫瑰说，“这里的室外空气非常好。”

“我觉得，还是我去迎接她比较好。”爱丽丝说。因为尽管这群花儿都非常好玩，不过她感觉如果能同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后交谈，那岂不是棒极了！

“这样你可走不到她跟前，”玫瑰说，“我奉劝你往反方向走，”

爱丽丝认为这话毫无道理，所以她没有回答，径直走向王后那边。令人感到惊奇的是，王后瞬间就消失了，而她正在再次穿过房子的门。

她有些疑惑地退了出来，四处搜寻王后的位置和踪影，最终看见王后出现在她前面十分遥远的地方，爱丽丝心想这回不妨就按照玫瑰的提议去尝试一下。因此她往反方向走去。

这回她成功了，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走了还不到一分钟，就发觉王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与她正对着。并且她找了好久的小山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王后问道：“你来自什么地方？要去往何处？把你的头抬起来，认真地回答问题，不要一直玩手指头。”

爱丽丝按照吩咐做了，随后她对王后做了解释，说她迷失了自己的道路。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自己的道路’是指什么。”王后说，“这里的道路都是我的——不过你究竟为何要跑来这里呢？”她的语气变得温和，“在你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你可以先行一个屈膝礼，这样能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爱丽丝听完这话感到有些疑惑，不过她怕极了王后，丝毫不敢质疑她的话，她心想：“返回家中以后，若是我在吃饭时晚到的话，倒是可以用这个方法，争取点时间。”

“现在，你是时候回答问题了，”王后瞧了一眼怀表说，“回话时记得张大嘴巴，不要忘记说‘陛下’。”

“我只是想看一下花园长什么样，陛下……”

“这么说就对了，”王后说，同时轻拍爱丽丝的脑袋（爱丽丝讨厌这样的行为），“不过听你提到‘花园’，同我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座座花园相比，这里只能称得上是荒野。”

爱丽丝不敢提出质疑，她仅仅接着说道：“我想找条小路去往小山顶上……”

“你提到‘小山’，”王后插话道，“我倒是可以让你瞧瞧什么是小山，相比它们，这就只能称为山谷。”

“不会的，”爱丽丝说，连她本人都惊讶自己居然敢反驳王后了，“您清楚的，小山是山，不可能是山谷的。这话不对……”

王后摇摇头说：“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说这话不对，不过相比我听过的那些错误的话，你这些话简直比字典还要正确。”

爱丽丝再次行了一个屈膝礼，因为她从王后的语气中听出，王后似乎有些生气了。就这样，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时间，一直走到了小山顶部。

爱丽丝沉默地站在那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这一片田野简直太奇怪了！众多的溪流从这头直直地流向那头。每两条溪流中间的田地，再次被许许多多的小小的绿树栅栏分割成无数个小方块。

“这简直犹如一个巨大的棋盘，”她终于说出口了，“这上面应该放一些正在走的棋子，这样会比较好……啊，这上面真的有棋子！”她激动地接着说道，她的心脏兴奋得怦怦直跳。“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巨大的象棋游戏呢！如果这里就是整个世界的话，那么全世界都在棋盘上。哦，这是多么有趣啊。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加入其中，只要能让我加入，即使只当个小卒我也愿意，但是……当然了，我还是最想当王后。”

她说这句话时，很害羞地看着那位真的王后，然而对方仅仅冲她开心地笑着，并说：“这很容易做到，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到白棋王后那里当一名小卒。赖丽还很年幼，不适宜参与游戏。此时你的位置在第二格，从这里出发，当你站到第八格的位置上，你便成为王后了……”就在这一瞬间，不知怎的，她们俩就跑起来了。

后来当爱丽丝回忆起这些往事时，她怎么都没弄明白，她们究竟是如何开始的。她只记得她们当时是手牵手地在跑。王后跑起来非常快，爱丽丝竭尽全力才勉强能跟上。王后还时常叫嚷着：“快点！快点！”爱丽丝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加速了。然而她气喘吁吁的，已经无法将这话说出来了。

这时最令人惊奇的是，她们四周的树木和其他东西始终都在原来的位置上，无论她们奔跑的速度有多快，似乎都没有超过任何东西。“难道这些东西都在跟着我们一同向前跑？”不幸的爱丽丝十分疑惑。

王后仿佛猜到了爱丽丝在想什么，喊道：“再快些，不要说话！”

爱丽丝压根没想说话，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说话了。可是，王后却依旧不停地叫嚷着：“快点！再快点！”与此同时，还一直拖着她往前跑。“我们是不是快到那里了？”后来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设法提出了这个问题。

“说什么到那里呢！”王后说，“哼，十分钟之前我们就已经通过那里了，再跑快些！”因此，她们继续沉默地朝前跑了很久。狂风在爱丽丝的耳旁呼呼地响着。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被吹掉了。

“快点！再快点！”王后喊道。她们奔跑的速度是那样快，仿佛双脚离地地在空中滑行一般。之后，就在爱丽丝累垮了的时候，忽然，瞬间便停住了。爱丽丝发现自己早就瘫坐在地上，累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王后一把扶起了她，让她背部倚着大树坐好。“如今你可以歇息片刻了，”王后温柔地说。

爱丽丝十分诧异地望着四周。“太怪异了！我感觉我们似乎从来都没离开这棵树，一直在它下面待着一样。四周所有的东西都和之前的完全一样。”

“当然一样喽！”王后说，“你以为会怎么样呢？”

爱丽丝继续气喘吁吁地说：“但是，在我居住的那个地方，但凡迅速地跑上一会儿，总会跑到其他地方的。”

“那个地方也太慢了，”王后说，“你看，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全力奔跑，才能停在原地。如果想去其他地方，就必须增加一倍的跑速。”

“抱歉，我宁愿不去，”爱丽丝说，“我待在这里就很满足了，只是觉得热和口渴。”

“我很清楚你想要什么，”王后善意地说，同时从兜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盒子，“来块饼干吧。”

爱丽丝完全不需要这东西，不过感觉拒绝会显得不太礼貌，因此只拿了一小片，竭力地吃完了。她感觉太干了，从来都没感觉这么噎过。

“你歇会儿吧，我进行一下测量工作。”王后说道。她从兜里掏出一团带尺寸的缎带，将它放到地上开始测量，并在许多地方钉上了木桩。

“继续向前走两码，”她一边说，一边再次钉上木桩，“我会指出你要走的方向。想再来块饼干吗？”

“不用了，谢谢，”爱丽丝说，“一片就够了。”

“你是不是不渴了？”王后问。

爱丽丝不知该作何回答。好在王后不等她回话，就接着说道：“到达第三码时，我会再跟你说一次要如何走，以免你忘记了。到达第四码的时候，我便要同你说再见了。走到第五码的时候，我就得真的离开了。”

此时，她已经钉好了所有的木桩。爱丽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返回大树下面，之后，再次顺着那一行木桩缓慢地向前走。

到达第二根木桩那里时，她转过头来说：“你应该清楚，小卒最初要走两格。因此，你大概会迅速通过第三格——我觉得你需要乘火车呢——然后你发现自己瞬间便抵达了第四格。第四格是特威丹和特威帝兄弟俩的领地。第五格到处都是水，第六格属于矮胖子。……你不用将这些记录下来吗？”

“我……我不知道这还要记录下……来呢。”爱丽丝磕磕巴巴地说。

王后斥责她说：“你理应说‘感谢您的指导，真是有劳您了。’——算了，就当你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第七格尽是森林，当你抵达那里时，会有骑士为你指路的。当你走到第八格时，你和我就都是王后了。到那时，你可以吃各种各样的美食，做各种有趣的事。”爱丽丝站起身来，冲着王后行了一个屈膝礼后，又继续坐下来。

王后到达下一根木桩的时候，再次转过身体，这次她说：“在你想不出英语要如何说的时候，你可以说法语。走路时，你的脚尖得朝外。另外，一定要记住你是谁。”这回她不等爱丽丝向她行礼，就迅速地走向了下一根木桩，走到那里时她转过头来道了别，就匆匆地走向了最后一根木桩。

爱丽丝无法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当王后刚抵达最后一根木桩时，她人就消失了。爱丽丝不知道她是在空气中蒸发了，还是跑进树林中了（“因为她实在跑得太快了！”爱丽丝心想）；对于此事，爱丽丝完全摸不着头脑，只知道王后消失了。爱丽丝想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小卒，下面就快该她走了。 Wv0nwMUE6b7OqFaFApLytnDJSj1NZwSSF0czTLYo3gq1C3GOFHNOXCW/FOPjl/v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