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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飞行

“沿着右边第二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天亮就到了。”

彼得告诉过温迪,这样走就能到达永无乡。不过就算是鸟儿携带地图,在所有的风角按照地图搜寻,根据他给的路线也是无法找到的。要知道,彼得是脑子里想到什么就随口一说而已。

一开始,这三个孩子都非常信任彼得,同时,也觉得飞行太有意思了,他们用了很长时间围着教堂的塔尖,或者路上别的有趣的高高矗立的建筑物飞行。约翰和迈克尔比赛,要比谁飞得快,迈克尔更快一些。想到不久之前,他们还觉得能围绕着房间飞就很了不起了,此刻却感觉那种想法特别好笑。

不久之前,然而究竟过了多久?自从他们飞过了一片海,这个疑问就一直在温迪心里,搅得她一刻也不得安宁。约翰觉得这是他们飞过的第二片海,也是他们飞行的第三个晚上。

一路上,时而天黑,时而天亮,时而寒冷,时而炎热。有时候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感觉到饿了,还是假装饿了而已。彼得为他们觅食的方法非常新鲜好玩,这个办法就是:如果发现哪种飞鸟嘴里叼着的食物人可以吃,他们就会去追逐,从它们嘴里抢夺食物。接着鸟儿便会追过来,把食物抢回去。就这样,他们玩耍得非常开心,一闹就好几里远,最终,他们在祝福过彼此之后便分离了。不过,温迪细心地发现,彼得好像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这样的觅食方法是多么的不寻常,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其他的觅食方式。

当然,他们非常困了,这一点也不存在作假的成分,他们的确是想睡觉了。这是非常危险的,稍微打个盹儿,他们就会垂直往下掉。最可怕的是,彼得认为这样很有意思。

当迈克尔正如同石头一样往下掉的时候,彼得居然开心地大声说:“看啊,他又往下掉了!”

“快救他,快救他!”温迪大喊着,看着下边那澎湃的海面,她被吓到了。最后,就在迈克尔马上要掉进海里的一瞬间,彼得俯冲下来,一把抓住迈克尔。彼得的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使出这招的,这会让你觉得,他只热衷于炫耀自己的技术,而非救人性命。此外,他还爱变换花样,这一阵子喜欢玩这个游戏,但没多久就会厌烦。这样一来,就极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下次掉下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管你。

彼得可以在半空中睡觉,同时不会掉下去。它只需要面朝上就可以在空中飘浮。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体重很轻,假如你从他身后吹气,他会就飘得更快。

他们玩“跟上头头”的游戏的时候,温迪小声告诉约翰:“对彼得要客气一些。”

约翰说:“那就让他别老炫耀。”

之前他们玩“跟上头头”这个游戏的时候,彼得贴近水面飞行,他边飞边摸每一条鲨鱼的尾巴,就如同你走在街上,用手指触碰栏杆那样。他们学不会这个,因此,他就如同在炫耀一般,特别是他会频繁地回头观望,看看他们漏掉了多少条鲨鱼尾巴。

“你们要对彼得好点,”温迪提醒约翰和迈克尔,“倘若他把我们丢在这儿,不管我们了,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迈克尔说:“我们回家呀。”

“没有彼得,我们不认识回去的路。”

约翰说:“那我们就一直向前飞。”

“那样就太糟糕了,约翰。我们不得不一刻也不停地向前飞,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停止飞行。”

这句话不假,彼得没有教他们如何停下。

约翰说,就算是到了最糟糕的境地,他们只要一直向前飞就好了,毕竟地球是圆形的,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回到自己家的窗前。

“让谁给我们寻找食物呢,约翰?”

“我们之前从一只用嘴里灵巧地夺来了一小块食物,温迪。”

“那是你尝试了二十多次,最后才成功的,”温迪提醒他,“就算我们可以找到吃的,如果没有彼得在身边照应,我们很容易会撞上云彩之类的。”

确实如此,他们经常会撞上这类东西。此时,他们能够有力地飞行了,即使两条腿还是蹬得过多,但是如果面前出现一团云彩,他们越是想绕开,却越是会实实在在地撞上去。倘若娜娜在旁边,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会在迈克尔脑袋上缠一条绷带。

此时彼得并没有和他们一起飞,三个小孩在半空中觉得挺无聊的。他比他们飞得快很多,因此,他能一下子窜到其他地方消失不见,去找别的乐趣,那些都是他们无法参与进去的。他会哈哈大笑着飞回来,他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和星星讲了一个非常搞笑的笑话,不过他现在不记得是什么了。偶尔他飞过来的时候,还会有人鱼的鳞片粘在他身上,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讲不出来。之前从未见过人鱼的三个孩子,确实是有些生气。

“如果他这么快就忘记了那些事,”温迪推测,“又如何期盼他不忘记我们呢?”

确实是这样,有些时候,他回来后就不记得他们了,最少也是记不太清了。这些温迪是可以肯定的,白日里,他从他们旁边飞过,就在要离开的时候,温迪发现,他眼底露出一种认出来的神情。还有一次,她还要告诉彼得自己叫什么。

“我是温迪。”温迪焦急地大声说。

彼得感到很愧疚。“听我说,温迪,”他小声告诉她,“倘若你发现我不记得你了,你就在我旁边一直说‘我是温迪’,我就会记起来的。”

这的确算不上多么让人满意。但是,出于弥补的目的,他告诉了他们如何在一股强劲的顺风上平躺着。学了这个简直太让人开心了,他们进行了几次尝试,就能用这种姿势平平稳稳的休息了。三个孩子原本打算多休息一会儿,不过彼得睡了一会儿就厌烦了,他立刻用队长的口吻大喊:“我们要从这里下去。”就这样,虽然途中难免吵吵闹闹,但总而言之是开心的,他们离永无乡越来越近了。因为,已经飞行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要到了,此外,他们一直是沿直线前进的,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彼得和叮叮铃在前面领路,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些岛屿也正在看着他们。只有这么做,人们才可以发现那神秘的海岸。

彼得语气平缓地说:“就是那里了。”

“哪里,在哪里?”

“每一个箭头所指向的地方。”

果然,有一百万支金箭告诉了他们岛屿的方向。那些箭,全部来自于他们的朋友——太阳,是太阳射出来的。在夜幕降临之前,太阳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三个孩子踮着脚尖站在空中,想看一看这个小岛。说起来也很奇怪,他们马上就认出了它,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恐惧,他们就对着这个岛屿欢呼雀跃。在他们看来,那个岛屿并不是他们梦想了很久,终于看见的东西,而像是假期返家之后看到的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约翰,你看那里是礁湖。”

“温迪,你看那些乌龟,它们正在往沙滩里埋它们的蛋。”

“听我说,约翰,我发现你的那只腿断了的红鹤了。”

“看啊,迈克尔,那些是你的山洞。”

“约翰,小树林里有什么?”

“是一只狼带着它的幼崽。温迪,我能感觉到,那就是你收养的那只小狼。”

“那里有我的船只,约翰,船舷已经坏了。”

“不是,才不是呢。我们已经把你的船烧毁了。”

“无论如何,就是那艘船。约翰,我发现有烟从印第安人的营寨里冒出来了。”

“哪里呢?指给我看,只要看看烟的形状,我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不是想要打仗。”

“在那里,就在那条神秘河旁边。”

“我瞧见了,的确是,他们正在为战争在做准备。”

他们知道这么多事情,这让彼得有些不开心,如果他想在他们面前显摆自己,马上他就有这种机会了,这是由于,我前面不是说过,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害怕了。

箭头消失以后,岛屿上一片漆黑,恐惧瞬间笼罩了他们。

之前还在家里的时候,每次睡觉时,永无乡就有点黑乎乎的,让人害怕。此时,岛屿上显现出很多没有被探索过的地区,并且范围逐渐扩大,那里面有黑影在晃动,以人类为食的野兽的嘶吼声听起来也不同以往。特别是,现在你没有了必胜的信心。当瞧见小夜灯被拿进来,你感到很开心。你甚至会很想听娜娜说,那仅仅是壁炉而已,永无乡只是人们的想象。

的确,在家里时,永无乡确实只出现在幻想里。不过此时,它变成了现实,没有小夜灯,夜里一片漆黑,娜娜现在在哪里呢?

原本他们都是分开飞行的,此刻,他们都紧紧地围绕在了彼得周围。彼得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也消失了,他的眼睛发着亮光。只要一接触到彼得的身体,他们就会感觉到一阵颤抖。此刻他们正在那个恐怖的岛屿上空飞行,距离地面很近,有时候脚都会碰到树梢。天空里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不过,他们的飞行速度逐渐减慢,越飞越吃力,就好像有什么敌对的东西正在阻止他们前进一样。时而,他们要在半空中等待,等着彼得伸出拳头使劲捶打之后,才可以前进。

“他们不希望我们落地。”彼得这样解释道。

“他们指的是谁?”温迪浑身打了个哆嗦,问道。

不过彼得说不明白,也可能是不想说。叮叮铃原本是在彼得肩膀上睡觉,此刻,他唤醒了她,让她飞在队伍最前面。

有时彼得会悬在半空中,手放在耳旁,认真地倾听,接着又向下张望,目光如炬,似乎是要把地面打两个洞。完成这些事后,他继续向前飞行。

彼得的胆子大得让人诧异。“现在你是愿意去冒险,”他突然对约翰说,“还是愿意先喝茶吃东西?”

温迪快速回答:“先喝茶吃东西。”迈克尔非常感激,攥了攥她的手,不过,颇有勇气的约翰有些犹豫。

“冒险?是什么样子的?”他谨慎地询问。

“有一个海盗正在我们下面的这片草原上睡觉,”彼得说,“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马上下去干掉他。”

“我看不到他。”约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

“我可以看到。”

“如果,”约翰用沙哑的声音问,“如果他突然醒过来呢?”

彼得愤怒了,他说,“你觉得我是想要在他睡着的时候干掉他吗?我会先让他清醒过来,然后杀掉他。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那你干掉了很多海盗了吗?”

“得按吨计算了。”

约翰说:“你太厉害了。”但是他依旧决定先去喝茶吃东西。他向彼得询问,此时岛上也有特别多的海盗吗?彼得回答他,多得很,之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多过。

“现在的船长是谁?”

“是胡克。”彼得说,提到讨厌的胡克这个名字,他的表情马上就变得很严肃。

“詹姆斯·胡克?”

“没错。”

听到这里迈克尔果然哭了,就算是约翰,说起话来也哽咽了,这是因为他们很早就知道胡克的恶名了。

“就是那个黑胡子的水手长,”约翰用沙哑的嗓音小声说,“他是里面最可恶的那个,也是巴比克唯一害怕的一个人。”

“对,没错。”彼得说。

“他长什么模样?块头大不大?”

“没有以前块头大了。”

“这话怎么说?”

“我砍下了他身上的一部分。”

“你?”

“就是我。”彼得严肃地说。

“我这么说不是不尊重你。”

“啊,没事儿。”

“那么……你砍下去的是哪一部分?”

“他的右手。”

“那么现在它还可以打仗吗?”

“照样可以啊!”

“他是个左撇子?”

“他将一只铁钩子当作右手,通过铁钩子抓。”

“抓?”

“我说,约翰。”彼得说。

“嗯。”

“你得说‘是,是,先生’。”

“是,是,先生。”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彼得继续说,“所有在我手底下干活的孩子,都必须这么做,因此,你也必须得这么做。”

现在约翰的脸煞白煞白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如果我们遇到了胡克,与他争战的时候,你一定要让我来对付他。”

“我知道了。”约翰乖顺地说。

此刻,他们感觉没有那么阴森恐怖了。这是因为叮叮铃正跟他们在一起飞行,她发出的亮光能让他们看见彼此。遗憾的是,她不能保持像他们这样慢的速度,于是,她就围着他们绕圈飞。几个人在光环里前行,就和圣像脑袋上的光环一样。温迪觉得这样挺不错的,不过,彼得说出了这种做法的弊端。

“她对我说,”彼得说,“天还亮着的时候海盗就发现了我们,都把‘长汤姆’都被拖出来了。”

“是大炮?”

“没错。他们肯定可以见到叮叮铃的亮光,如果他们推测到我们在亮光旁边,一定会朝我们开炮的。”

“温迪!”

“约翰!”

“迈克尔!”

“赶紧让叮叮铃离开,彼得。”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过彼得并不同意。

“她觉得我们找不到路了,”彼得固执地说,“她有些恐惧。试想一下,我怎么可以在她觉得恐惧的时候,让她一个人离开呢!”

突然间,光环断开了,彼得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拧了一下。

“那就让她熄灭自己的光。”温迪用恳求的语气说。

“她做不到,这可能是仙女唯一一件办不成的事情。在她睡着的情况下,亮光会自然而然地熄灭,如同星星那样。

“那就快让他睡觉。”这句话约翰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的。

“她只有困了才能睡着。这件事又是仙子办不到的事情。”

“在我看来,”约翰大喊,“值得做的就这么两件事。”

话音还没落,他就被拧了一下,这力道可一点儿也不轻柔。

“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有口袋就好了,”彼得说,“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将她藏在口袋里了。”但是,他们走得太着急了,四个人谁也没有口袋。

彼得想到一个绝妙的计策:约翰的帽子。

叮叮铃也愿意藏在帽子里,前提是帽子得在手里拿着。约翰拿起了帽子,叮叮铃自然是更希望可以由彼得拿着帽子。过了没多久,帽子就到了温迪手上,这是因为约翰说,他飞行时帽子会触碰他的膝盖,如此一来,就会徒生事端,接下来我们就会看到。因为叮叮铃并不想领温迪的情。

黑色的帽子彻底隐藏了亮光,他们安静地向前飞行。在这之前他们还没有陷入过这么沉寂的气氛中过,只是有时会听到远处有舌头舔东西的声音。彼得告诉他们,这声音是野兽在河边喝水时发出的,他们偶尔也会听到沙沙声,那声音或许是枝叶相互磨蹭发出的。然而,彼得告诉他们,那是印第安人磨刀的声音。

接着,这些声音也听不到了。迈克尔觉得这种沉寂太让人害怕了。“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出点声音就好了!”他大声说。

似乎正是在回应他的请求一般,一声他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巨响在空中爆发了。这是海盗们在轰炸他们。

炮声在山里回荡,那回声好像在疯狂吼叫着:“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三个被吓破了胆的孩子,现在才敏锐地发觉到,想象出的岛屿和现实中的岛屿是多么的千差万别。

天空终于恢复了平静,约翰和迈克尔发现,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约翰机械地用双脚踩着空气,本来迈克尔没学会漂浮,现在居然也漂浮着呢。

“你被打中了吗?”约翰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问。

“没有,我还从未尝过炮弹的滋味呢。”迈克尔小声回答。

此刻我们弄清楚了,炮弹没有击中任何人。然而,彼得被炮弹带来的气流吹到了很远的海面上,气流把温迪带到了上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只有叮叮铃。此时,如果温迪把帽子丢掉就没事了。

不清楚叮叮铃是一下子想到的,还是这一路都在算计,她马上钻出了帽子,把温迪引诱到危险中。

叮叮铃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坏蛋,可以这么说,她只是在此刻才成为了坏蛋。但是在其他时候,她又是特别好的。仙子们不是这样的,就是那样的,因为她们个头实在是太小。遗憾的是,她们在一个时刻,仅仅可以容纳一种情感。她们是能够改变的,但这种改变必须是彻头彻尾的。这一刻,她内心装满了嫉妒。她讲话的时候,那优美的叮叮声,温迪根本不明白,我觉得,她的话里肯定有些并不好听,不过声音依旧温和,她飞前飞后,很显然是在跟温迪说:“跟着我飞,所有的都会过去的。”

不幸的温迪,她又能怎么办?她叫着彼得,还有她那两个弟弟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嘲弄的回声而已。她现在还不知道叮叮铃厌恶她,这种厌恶就如同真正的女性那样狠戾。因此,她心里乱糟糟的,跌跌撞撞地飞着,跟着叮叮铃走向悲惨的命运。 MWizy6OAfG3Y8cqWansyqn9+stu5vOhX1XWC/Mr/nxB36fbWBhcHDYNueN1ql9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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