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吉尔摇了摇头。由于他的头发又长又白，他的手也随着头一起动，看起来就好像一堆干枯的树枝在风中移动一样，这吓到了小贝蒂。“埃及十灾！埃及十灾！”他不停地咕哝着。现在，贝蒂上学已经很长时间了——我想大概有整整两年了。她上了很久的学，这就意味着她没有多少时间爬树。既然贝蒂已经上学了，她懂得的知识也就更多了。她爬到一棵大山毛榉树后面，探出小脑袋，用颤抖的声音说：

“先生，是蝗虫，对吗——还有野生蜂蜜？”

贝蒂一点儿也不觉得任何一种蜂蜜会成为麻烦。

“是蝗虫，孩子——是的，你说得对。”老人回答。“是蝗虫，但你可以吃野生蜂蜜。”

贝蒂从树后走出来，低声说：“您吃过蝗虫和野生蜂蜜？”

“《圣经》里有人物做过这种事。”本·吉尔一边说，一边洗着他的糖桶，把他的枫糖堆起来——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甜蜜的地方，因为架子上还有成堆的枫糖，都是为夏天准备的。

在贝蒂短暂的一生中，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老人。冬天他在学校教书；春天他制作枫糖；夏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向导，带人们去池塘，或抬头看树；秋天，他在回去教书之前要砍柴。但对贝蒂来说最奇怪的是，他认识松鼠、鹿和兔子，就像他认识小女孩或小男孩一样。树林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他驯服了一条鳟鱼。一天早晨，这条鳟鱼从水里跳出来，蹦啊跳啊，扑通扑通地跟在他后面。到了晚上，当本·吉尔和他驯养的鳟鱼再次经过池塘时，鳟鱼掉进水里淹死了。但是，我的天呐，那是一个骗人的故事。除了你爸爸讲的事，你千万不能相信任何骗人的故事。不过，如果你的爷爷喜欢钓鱼，你也可以相信他讲的关于钓鱼的故事。

贝蒂离开大树，又走近了一些。“先生，请问您吃蝗虫吗？”

“还没吃过，亲爱的。”老人的眼睛闪烁着。“我曾经认识一个小男孩。”贝蒂想知道这位老人是否也曾是个小男孩。“我认识一个小男孩，他连吞毛毛虫都不怕，但我想那个小男孩从来没有想过要吃蝗虫。”老人庄重地摇了摇头。“不，不吃蝗虫。”

“请问，先生，”贝蒂走到正在小溪里洗水桶的老人身边说，“请问，先生，您知道关于蝗虫的故事吗？”

本·吉尔把手指按在鼻子上，想了想。贝蒂确信他知道数以亿计的故事，他可以告诉她任何她想了解的事。

“嗯，很久以前，”老人开始说道，“还有一位老人比我聪明得多，亲爱的，而且他非常富有，因为他拥有整个王国，住在一座宫殿里，他的名字叫——”

“所罗门！”贝蒂叫了起来，上蹿下跳，为自己的聪慧感到骄傲。

“没错！这位老人说：

“世界上有四种小小的生物，它们虽小，却极有智慧。

“蚂蚁弱小无力，但它们在夏天就开始准备食物；

“沙番弱小无力，却在岩石中造房；

“蝗虫没有国王，却结队而出。

“蜘蛛用爪抓墙，却住在王宫中。”

“但那不是故事。”

向导摇了摇头。“孩子，你听到了故事，却不知道它是故事。故事的开头都是‘很久以前’，对吗？”

“是的，先生，但请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噢，亲爱的，《圣经》里还有关于蝗虫的故事。”

“但是，先生，”贝蒂说，她几乎要哭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请给我讲讲您自己的故事。”

本·吉尔开始在小溪中上下涮着他的水桶，直到水完全摇晃起来。然后，他把水桶从水里拉出来，放在旁边，伸手去找蝗虫。

“捉到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贝蒂以为他再也不会继续下去了。“嗯，从前有一支小军队，它们的军服都是棕色和绿色的，从队伍中最卑微的士兵到中校，这支小军队都由同族的昆虫组成。让我想想——有蚱蜢、蝗虫、大螽斯和蟋蟀。”

“先生，它们是表亲吗？”

“我想是的，亲爱的。是的，是的，它们是堂兄弟姐妹，和我的堂兄弟姐妹不一样，它们都有翅膀，像这样的笔直的翅膀。”

向导轻轻地展开蝗虫的翅膀。

“这些翅膀就长在你胸部的后面——两对翅膀，亲爱的，两对翅膀可比两双新鞋有意义多了。第一对翅膀又直又窄又硬，因为它要遮住下面那对轻薄透明的翅膀。噗！”

蝗虫飞走了。

“你瞧，它没有用它的第一对翅膀，而是把这对翅膀直接打开来，但它却把薄纱一样的翅膀伸展开了，就像……就像……”

“扇子！”贝蒂喊道，她完全忘记了靠近她的那只小松鼠。听到她的喊叫，红色的小松鼠被吓了一大跳。

“一把黄色的扇子。”老人说。“还有一些蝗虫的内翅像红色的扇子。”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水桶，“我想，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结束了？可是先生，一定还有更多的故事。我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见过好几百只蝗虫，它们和泥土的颜色一样，请再讲讲吧。”

向导摇了摇头。“今天不行。”

这时，贝蒂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继续讲下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害怕对方。“先生，当它们从马路上呼啸而起时，会说‘咔嚓！咔嚓！咔嚓！’”

老人发出了很像蝗虫的声音。

“先生，蝗虫的嘴是怎么动的？”

“它不动嘴，孩子。它通过击打轻薄的翅膀和坚硬的覆翅的边缘来发出这种声音。看，像这样！”老人把自己的胳膊和腿撞在一起。“它还有一把小提琴，用来演奏夏日里悠长、刺耳、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它会用后腿粗糙的边缘摩擦覆翅的边缘。”

“那么，它快乐吗？”贝蒂问。

“就像健康的蝗虫一样快乐，它们生活在高高的、气味芳香的草丛中，并且满足于歌唱，这是非常幸福的事。”

“噢！”贝蒂说，“那它们不用嘴唱歌？吉米说它们要用嘴唱。”

“吉米是个愚蠢的男孩，看看这个家伙。”老人把蝗虫递给贝蒂。“你看，它的上唇很宽。这是下唇，很像两半扇贝，两边各有一个短触角，还有一对柔软的带触角的颌。在这些部分下面隐藏着一对深褐色的、角质的下颚，它像两扇摇摆的大门一样打开了。”

“它们为什么这么大？”

“为了更好地吃你啊，亲爱的。”向导动了动嘴，贝蒂又害怕又高兴地尖叫一声，跑到一棵树的后面。“啊，它们太能吃了！”老人咆哮道，“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小女孩或男孩吃得都多！许多许多年以前，在你妈妈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它们飞过落基山脉，像一片巨大的云一样向东飞去。它们成群结队，飒飒作响，向肥沃的山谷俯冲而下，吃光了眼前的一切——青草、谷物、蔬菜和灌木丛。它们吃啊，吃啊，吃啊，直到吃掉了价值五千万美元的食物，可怜的农夫只能听到它们一刻不停的咀嚼声。现在，走开，小姑娘，不然我的桶就刷不干净了。”

“哦，先生，请告诉我它们是如何跳跃和呼吸的。”

“天呐，天呐，看看这个家伙！”他弄湿了一小粒枫糖，一只小小的草地蝗虫落在他的膝上，用两只前腿把糖塞进嘴里。“孩子，你绝不能像这样吃东西。”老人野蛮地说。

“先生，”贝蒂回答说，“我从来不会这样，因为我用叉子和刀子吃东西。先生，请问它们跳跃的时候高兴吗？”

“看起来像匹马，不是吗？”老人问。“它们生来就是跳跃高手。想想看，要让你的兄弟成为学校里的跳高运动员，需要进行多少训练。嗯，这个家伙能跳十倍远。它生来就比你见过的腿最长的男孩跳得还好。但是，如果没有这个覆盖住脖子柔软部分的鞍状物，蝗虫可能会在跳跃时被砍掉头。蝗虫先生不可能像小女孩那样，在跳跃之前总是先看清楚一切，如果没有这个鞍状物，刀刃似的草叶会立刻把它的头割下来。看，这是它用来跳跃的长腿，腿后面的边缘处有一些防止它滑倒的刺。它的脚上有几个柔软的小垫子，防止它在跳远后落地时把自己的下巴摔碎。亲爱的，这些是帮助它休息的腿，就在前腿的后面。有了这些腿，蝗虫先生就可以在累的时候抓住一片草——这是个好主意，孩子，每个小男孩和女孩都应该像蝗虫那样休息一下。蝗虫也多长了一些眼睛。”

本·吉尔讲得非常快，贝蒂张大了嘴巴听他说话。他用一根草指着一个又一个的部位。

“你看，蝗虫有两只大眼睛，前额的中央还有三只小眼睛。长着五只眼睛，就没有看不见的东西。它的身体上有两个闪闪发光的椭圆形小窗户。亲爱的，这些是听觉器官，它就是通过它们听到声音的。它身体的两侧（胸——也就是胸部）和腹部上都是小洞。空气会通过这些小洞进入，这就是蝗虫先生呼吸的方式。”

“噢，”贝蒂说，“那它就是没有鼻子了？我以为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有鼻子。”

“这个小身体，”老人继续说，“像锄头一样强壮。蝗虫用它在篱笆、木头、树桩和泥土上挖洞，蝗虫妈妈在这些洞里产卵。看，那四根刺是用来钻孔的。蝗虫太太用这些刺在地上钻一个洞，然后再用这些刺把一串串卵塞进洞里，用有粘性的东西把它们盖住。这些卵会在洞里一直待到明年春天，到那时，亲爱的，一只没有翅膀的小小跳跃高手就出生了，这只小小的跳跃高手被称为若虫。它一点点长大、蜕皮，会蜕五六次皮，那些被脱掉的旧衣服都挂在灌木丛里。它的翅膀越来越大。最后，它飞走了。一年前它的父母也是这样飞走的。”

本·吉尔把蝗虫抛向空中，并大声拍手叫道：“嘘！”两只鹿宝宝和一头聪明、温顺的老母牛从树林里跑了出来；猫妈妈、三只小猫和一只大黑狗从小屋里跑了出来；还有六只松鼠从树上慌张地跑了下来。

“该吃晚饭了。”

贝蒂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老人庄重地点了点头，小女孩沿着小径跑向朗吉利村。 JmK91yqraYFkXzD3eGhZagqa6L/MgZ9zAtnyS/XnpC1GBfEBllp02FF5eHq5g3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