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提亚
1917年5月20日
亲爱的海科克先生:
到目前为止,我不断收到大量证言,却一直忍着不提请您注意。这些证言的大意是:佃农被拦着不让见我;谁要是和我见了面,就会被商人们的雇员百般刁难,有时还是经理亲自出面。有些证言,我未记录在案;有几份记录下来了。不过,如果我听到的关于贝尔瓦村 和多克拉哈村 的情况属实,那至少有一方是蓄意而为,目的就是破坏我展开调查以来一直友好的氛围。我迫切希望能继续调查,增进友好的气氛。我正竭尽全力执行任务,希望任务完成之后,留下的只是善意。关于贝尔瓦村和多克拉哈村的问题,我把记录好的证词发给您。不过就算这些证言属实,也解决不了当前争论的焦点。另外附上我给赫顿先生的信,信在昨晚六点半前就寄出去了,之后我才听说了纵火事件,然后再去多克拉哈村向村民取证的。
我能理解,甚至能体谅种植园主的心情;他们习惯了常年从农民身上获取大量的收入,现在要他们考虑放弃这份收入很难。他们努力抓牢自认为拥有的权利,本也无可厚非。但是据悉在贝尔瓦和多克拉哈两个村子所发生的一切,我认为已算不上合法维权了。
众人皆知,大多数种植园主不希望我和我的同伴们继续工作。我只能说我们绝不会离开此地,除非政府动用武力,或者举出证据证明错在佃农,并明令禁止佃农继续犯错。我亲眼所见的佃农生活状况足以让我相信,我们要是现在撤走,将遭人神谴责;最主要的是,我们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过我们只以和平为天职。我已多次保证,我对种植园主毫无恶意。可还是有人和我说,我虽毫无恶意,但我的那些朋友反英激情高涨,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一场反英运动。对此,我只能说,我那些朋友是最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这次农民的反应情况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料到种植园主会心怀一定程度的恶意,原本也觉得他们这样情有可原。但现在看来情况激化了,也不知是不是我造成的。不过,如果我发现在我们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确有同事心存不轨,那么我将与此类人划清界限,并要求他们退出。与此同时,我矢志不移,誓让农民从枷锁中解脱出来。
自会有人高声唱反调,提出质疑:难道政府不能给农民自由吗?对此,我的答复是,眼下这种情况,如果没有我们提供协助,政府也无能为力。政府机构运作迟缓;它只按阻力最小的路线行进,也必须这样。政府做不到像我这样只专注手头某个项目。不过我们这些改革家很专业,政府应认真对待我们带来的推动力。虽然改革家也可能会因为过度热衷、轻率鲁莽、懒散怠惰,或无知愚昧而犯错。但如果政府不耐心听取改革家的意见,或自信满满,认为改革家毫无用处,那政府也可能会出错。但愿眼下的问题不会酿成大祸。我已向政府提交佃农的申诉,大多数已获受理,能有效缓解他们的冤屈。如此一来,对我有幸主导的这项任务,种植园主就不会再害怕疑虑,也会欣然接受志愿者的协助。这样一来,志愿者就能对村民开展教育和卫生工作,在种植园主和佃农间建立联系。
还望谅解此信如此冗长好辩。实是为了向您真实表明我的立场,不得已而为之。写信也是为了与您就上面提到的问题进行沟通,我并不打算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些问题。我恳请您尽可能发挥您的行政影响力,以维护到目前为止在商人和我及我的同伴间友好的精神。
我无意暗示那些商人是纵火案的罪魁祸首。有些佃农是这么猜疑的。就那两起纵火事件,我访谈了上百名佃农。他们都说不是他们干的,还说和我们的任务扯不上干系。我乐于接受以上否认,因为我们一直都劝阻佃农不要动用暴力,不要进行报复,他们要那么做了,就无法尽早申冤。但是如果不追究商人对纵火事件的责任,很可能佃农就不再愿意和我们的任务有任何瓜葛。不管有没有我们这项任务,纵火事件已经发生了,今后可能还会发生。双方相互指责,却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
也有人说种植园主们性命堪忧。这肯定是危言耸听。再怎么说我们的任务也不会降低他们的人身安全,因为我们严禁任何伤害他人的做法。我们的任务旨在以自我牺牲寻求解脱,不会对作恶之人施行暴力。无论是农忙季节还是农闲季节,我们都是如此反复劝导佃农。
最后,我担心佃农受到种植园主恐吓,有大量证据可以证明,具体详见附上的证词。如果现有制度保持不变,恐吓只会制造更多麻烦,丝毫无助缓解种植园主的问题。
鉴于上述情况,我冒昧请您给予帮助。
此信同时抄送刘易斯先生。
您真诚的,
莫·卡·甘地
出自《圣雄甘地全集》,第十三卷,第404—40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