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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博斯梦到丛林。梅多斯在那儿,博斯相簿里所有士兵都在那儿。他们环立于叶子覆盖的壕沟底部的孔洞周围。在他们上方,丛林树梢顶端悬着灰雾,空气静止且温暖。博斯拿相机拍摄地鼠们,梅多斯表示打算进入地道内,从光天化日之下进入幽深黑暗之中。他透过相机镜头看着博斯说:“哈伊罗尼穆斯,别忘了你的承诺。”

博斯说:“和无名氏押韵。”

博斯还没来得及让梅多斯别走,他就已跳入洞内消失无踪。博斯冲到边缘往下探,但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墨般的黑暗。一张张脸庞变得清晰,然后又倏地隐入黑暗之中,那是梅多斯、鲁克、刘易斯和克拉克。接着他听见后方传来声音,他认得那声音,但找不到对应的脸庞。

“博斯,醒醒啊,我得和你谈谈。”

然后博斯意识到肩膀传来一阵刺骨的痛,剧痛从手肘延伸到脖子。有人轻敲他左手,轻轻拍着,他睁开眼,是杰里·埃德加。

“你醒了,这就对了,”埃德加说,“我时间不多,门口看守的人表示他们可能随时抵达,而且他快交班了,我想赶在长官们抵达之前先和你谈谈。我本来昨天就想来,但这地方挤满了西装笔挺的联邦调查局探员,而且我听说你整天昏迷,神志还不太清醒。”

博斯只是望着他。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埃德加说,“最好是表示什么都不记得了,随他们去猜测。我的意思是,你中枪了,他们总不能说你说谎不记得任何事情吧。身体受到极度创伤时,大脑会关闭,我在书上看过这种说法。”

此时博斯明白自己身在医院,于是开始环视四周。他注意到五六只插了花的花瓶,而且病房内有股甜腻的臭味,他也注意到自己的胸膛与腰间绑上了限制行动的束带。

“你在马丁·路德·金医院,呃,医生说你已脱离险境,不会有事了。不过他们仍得在你手臂上动点手术。”埃德加压低声音说悄悄话,“我偷偷溜进来的,我想护士正好交班。在门口负责看守的警察是威尔榭辖区的巡逻警员,他正打算卖房子,肯定听说了卖房子是我的副业,所以让我通行。我告诉他,假如他让我进来五分钟,我只抽他两个百分点的佣金。”

博斯仍未说话,他不确定是否有办法开口,他觉得仿佛飘在一层空气上。他无法专心聆听埃德加的话语,他提到的百分比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为何在华兹附近的马丁·路德·金-德鲁医学中心?他记得在陷入昏迷之前人在贝弗利山庄,在地道内。按理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中心或希达西奈医学中心更近一些。

“反正呢,”埃德加继续说着,“我只是希望在联邦调查局那些西装笔挺的探员到此想办法整垮你之前,让你先尽量了解整个情况:鲁克死了,刘易斯死了,克拉克情况不乐观,还在加护病房插管靠机器延长生命,而且听说他们让他继续呼吸纯粹是为了取用他的器官。一旦需要器官移植的人排好队,他们就会拔掉呼吸器。想想看接收那浑蛋的心脏或眼球或其他器官是什么滋味?反正呢,如我所说,你应该不会有事。不论如何,你那只手臂肯定能让你拿到百分之八十的伤残津贴,绝对没问题,因公差遇险,这下子你吃穿不愁啦。”

他对博斯微笑,博斯则茫然地望着他。博斯喉咙很干,终于试着开口说话时声音也很沙哑。

“马丁·路德·金?”

声音有些虚弱,不过勉强还可以。埃德加从床侧茶几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博斯松开束带,坐起身喝水,立即感到一阵恶心感如波浪般袭来,埃德加并未注意到。

“这儿堪称刀枪俱乐部,帮派分子械斗火并之后,伤兵就送来这儿。本郡处理枪伤就属这家医院最在行,比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那些雅痞医生好多了。这家医院训练的是军医,以应付战争伤亡之需。对了,他们是开直升机送你过来的。”

“几点了?”

“星期日早晨七点多,你昏迷一天了。”

然后博斯记起埃莉诺,最后出现在地道的是她吗?埃德加似乎读出了他的想法,最近大家似乎都能猜到他的想法。

“你的女搭档没事,你和她成了瞩目的焦点,英雄呢。”

英雄。博斯咀嚼着这词。片刻后,埃德加说:“我得闪人了,假如他们得知我先和你谈过,我肯定会被调职到牛顿分局。”

博斯点头,大部分警察不会介意到牛顿分局,该分局枪击案多的是,但房地产掮客杰里·埃德加可没兴趣。

“谁会来?”

“我猜应该是基本成员吧,督察室、警官涉及枪击案处理小组、联邦调查局,还有贝弗利山庄分局。我想大家仍在猜测地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他们这下子只能听你和埃莉诺的说辞,他们可能想确定你们两人说辞是否相符。所以我说嘛,告诉他们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毕竟你中枪了嘛,你是受伤警官哪,而且是因公差遇险,你有权不记得任何事发经过。”

“你对事发经过有多少了解?”

“警局口风可紧了,一点风声都没有。我一听说出事了,立即赶到现场,当时庞兹已在场。他一见到我,立即命令我离开。去他妈的警督,他啥都不肯说,所以我只知道报上写的内容。都是些狗屁废话,昨晚电视台根本在状况外,今天早上《洛杉矶时报》的报道也少得可怜。看来警局和联邦调查局联手,准备让所有人当英雄。”

“所有人?”

“嗯,鲁克、刘易斯和克拉克——他们都算在职捐躯。”

“埃莉诺那么说的?”

“不,报道上没有她。我的意思是,他们并未引用她的话。我怀疑他们要她暂时不对外发表言论,直到调查结束为止。”

“官方说法又是如何?”

“根据《洛杉矶时报》报道,警局表示刘易斯、克拉克和你都是联邦调查局在金库部署的跟监小组人员。我知道那是谎言,因为你绝对不会让那两个可笑的家伙接近你的行动,此外他们是督察室人员。我想《洛杉矶时报》也知道另有内情,你认识的那位记者布雷莫昨天打电话找我,想探我口风,但我什么都没说。一旦我的名字出现在这案子的报道中,我恐怕会被调职到比牛顿分局更糟的地方,假如有那种地方的话。”

“嗯。”博斯说,他别开头不去看旧搭档,有些沮丧,他的手臂似乎因此痛得更严重了。

“博斯,就这样了,”半分钟后埃德加说,“我最好闪人了。我不知道他们何时到,但他们肯定会来。你自个儿小心,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装失忆,然后拿百分之八十的伤残津贴,给他们好看。”

埃德加手指指着太阳穴并点头,博斯心不在焉地点头,之后埃德加离去,博斯见一位制服警官坐在门外椅子上。

须臾,博斯拿起床边栏杆上的电话。他听不见拨号音,于是按了护士铃。几分钟后,一位护士进来告诉他电话功能已取消,是洛杉矶警局的命令。他要求看报纸,她再度摇头,情况一样。

这下子他更沮丧了,他知道发生这种事会让洛杉矶警局和联邦调查局的公共形象面临严重考验,但他不明白此事如何隐瞒得了,牵涉的部门和人员太多了,他们无法一手遮天。难道他们会笨到一试吗?

他松开横越胸膛的束带,试着完全坐直。这使他感到晕眩,受伤的手臂尖叫着不想被乱动。他觉得恶心感袭来,于是伸手拿了床头茶几上的不锈钢盆。那感觉退去,不过这唤醒了前一天早上他与鲁克在地道内的记忆;他开始记起鲁克的谈话片段,他试着将新信息与原本已知的信息组合。然后他想起在西部银行案中被盗的钻石,不知警方是否已寻获钻石。于何处寻获?尽管他佩服盗窃案计划之缜密,却无法对幕后首脑鲁克感到钦佩。

博斯感觉疲倦感如乌云蔽日般席卷而来,他往后躺在枕头上,在昏昏沉沉睡去之前,他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是鲁克在地道内对他说的话。鲁克提到既然梅多斯、富兰克林和德尔加多都死了,他可以分得更多。就在此刻,在博斯缓缓进入梅多斯之前跳入的那丛林黑洞之前,他终于明白鲁克的话语背后的完整意义。

坐在访客椅上的男子穿戴价值八百元美金的细条纹西装、金色袖扣和缟玛瑙尾戒,但博斯一眼便看穿了他。

“督察室,对吧?”博斯说着并打了个哈欠,“从梦中醒来,却直接进入噩梦啊!”

男子吓了一跳,他根本没看见博斯睁开眼睛,他没说话便即起身离开了病房。博斯再次打哈欠并环视病房寻找时钟,没有时钟。他再次松开胸膛上的束带,试着坐起身。这回他感觉好多了,无晕眩感,亦无恶心感。他转头看窗台上和柜子上的鲜花摆设。看来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鲜花数量似乎有所增加。不知其中是否有埃莉诺送来的花。她来探望过他了吗?他们可能不会让她进来。

不久后,细条纹西装男子回来了,他带了一台录音机并领着四名西装笔挺的人进来,一位是警督比尔·海利——洛杉矶警局警官涉及枪击案处理小组组长,一位是副局长伊凡·欧文——督察室组长,博斯猜测另外两人是联邦调查局探员。

“早知道有这么多贵客等着见我,我应该设闹钟的,”博斯说,“但是这儿既没闹钟,电话也不通,而且也没电视或报纸可看。”

“博斯,你知道我是谁,”欧文说,并转身介绍其他人,“你也认识海利,这两位是联邦调查局的史东探员与福森探员。”

欧文看着细条纹西装男子并朝床头茶几点头,男子步上前,将录音机放在桌上,手指放在录音键上并回头看欧文。博斯看着他说:“你连被介绍的资格都没有啊?”

细条纹西装男子没搭理他,其他人也一样。

欧文说:“博斯,我想迅速处理完此事,没兴趣听你耍嘴皮子。”他绷紧大块下颚肌肉并对细条纹西装男子点头,录音机启动。欧文冷冷地说了日期与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博斯只睡了几小时,不过他觉得比方才埃德加来探病时状态好多了。

然后欧文附上在场所有人姓名,这次也提到细条纹西装男子姓名,克里福·盖文二世。去掉二世,他的名字和警局某位次级长官一模一样。博斯心想,二世注定走这条路而且被安插在了一个好职位上,他在欧文麾下效力肯定会迅速升迁。

“咱们从头开始,”欧文说,“博斯警探,你从头到尾告诉我们事发经过,从你介入那一刻开始。”

“你有几天时间?”

欧文走到录音机前按下暂停键。

“博斯,”他说,“我们都知道你自以为聪明,但是我们今天没兴趣听你闲扯淡。我只暂停录音机一次,就这么一次。如有第二次,我保证你的警徽在星期二一早就会被装进玻璃块里。之所以得拖到星期二,纯粹是因为明天是假日。之后你也别指望因公遇险获得退休金了,我保证你一块钱都拿不到。”

他指的是警局禁止退休警员保留警徽的做法,有关当局不喜欢退休警员拿着警徽到处炫耀,借机勒索、吃霸王餐、要求免费住宿等等,可以说是后患无穷。所以如果退休警员想保留警徽,办法是:贴心地将警徽装在树脂玻璃块内,上面还有装饰时钟。方形树脂玻璃块边长三十厘米,体积太大了,装不进口袋里。

欧文点头,盖文二世再次按下录音键,博斯据实叙述,未遗漏任何细节,而且中途只在盖文二世将录音带换面时才暂时停顿。众人偶尔提问,不过大多时候仅听他叙述。欧文想知道博斯在马里布码头丢了什么东西到海里,博斯几乎根本不记得了,没有人写笔记,他们只听着他叙述。他在一个半小时之后终于说完了,此时欧文看着盖文二世并点头,盖文二世停下录音机。

博斯确定众人无其他问题之后发问。

“你们在鲁克家有何发现?”

欧文说:“那不关你的事。”

“你这话没道理,事关命案调查。鲁克是凶手,他向我坦白了。”

“你负责的案子已转派给别人了。”

博斯气得不说话,他环视病房,注意到其他人包括盖文二世都不看他。

欧文说:“我想说的是,在你中伤因公殉职的警官同僚之前,请你确定你知道事实,而且请你确定你有证据支撑那些事实,我们可不希望好人被抹黑了。”

博斯再也忍不住了。

“你以为你们真的可以一手遮天吗?你手下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呢?你如何解释他们的种种作为?他们先在我电话装了窃听器,接着搞砸了他妈的跟监行动,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这会儿你却想将他们塑造成英雄。你想唬谁啊?”

“博斯警探,事情都已解释清楚了,轮不到你操心,而且反驳警局或联邦调查局的公开说法也不是你该扮演的角色。博斯警探,这是命令。倘若你向媒体透露此事,那将是你最后一天当洛杉矶警局警探。”

此时轮到博斯无法正视他们,他凝望桌上的花说道:“那么为何煞有介事地录音,要我发表陈述,又带了这一大堆人马来?假如你根本没兴趣知道事实,这么做有何意义?”

“警探,我们当然想知道事实,看来你搞混了,事实和我们选择告诉社会大众的内容是两码事;不过就大众观点而言,我和联邦调查局保证我们会完成你的调查并适时采取适当行动。”

“听起来真可悲。”

“你也一样,博斯警探,你也一样。”欧文在床侧倾身逼近,近到博斯可以闻到他的口臭,“博斯警探,这是你可以掌握自己未来命运的罕见机会。假如你做出正确抉择,说不定有机会回重案组。或者呢,你也可以选择拿起电话——没错,我会请护士接通线路——然后联络你三流报社的那些朋友。不过假如你那么做,最好顺便问问报社是否打算雇用前命案组警探。”

之后五人离去,留博斯自个儿生闷气。他坐起身,正准备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臂扫倒床头几上的雏菊花瓶,这时门又开了,欧文又回到病房内。他独自前来,没有录音机。

“博斯警探,我们私下谈谈,我告诉其他人我忘了将这东西交给你。”

他从外套口袋抽出一张慰问卡,将它直立于窗台上。卡片正面是一身材火辣的女警,嘴巴说着:“早日康复,不然……”博斯得看卡片内容才知道笑点。

“我没忘,我只是想私下和你说几句话。”他沉默地站在床尾边,博斯终于点头,“博斯警探,你很能干,这谁都知道,不过这并不表示你是个好警察。你拒绝成为大家庭的一分子,这不太好,我可得保护这警局哪。对我而言,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了,而保护警局最好的方式不外乎是控制舆论,让大家都满意。因此呢,假如这意味着我们得发布几则正面新闻稿,举行盛大葬礼,邀请市长、电视台和高阶长官们到场,我们也绝对会做到,保护警局比两个笨警察出纰漏的事实重要多了。

“联邦调查局的情况也一样,与其要他们公开批评自家人鲁克而尊严扫地,他们宁可先拿你开刀。所以我的意思是,守则第一条,你必须先认同群体,群体才会接受你。”

“这根本是狗屁,你也知道。”

“不,我不知道,老实说你也不知道。我问你一件事,你以为在‘洋娃娃杀手枪击案’中,刘易斯与克拉克为何停止调查?你以为是谁下令调回他们?”

欧文见博斯沉默不语,于是点头:“没错,我们得做出决定。究竟让我们的警探被卷入媒体报道、面临刑事指控比较好,还是悄悄将他降级调职更为恰当?”他让话语悬在空中几秒,然后继续,“还有另一件事,刘易斯与克拉克上星期来找我,说了你将他们铐在树上的事,过程相当暴力,但是他们却乐得像是和橄榄球队相处了一晚的高中啦啦队长似的。这下子他们有你的把柄,而且准备立即交出报告。他们——”

“他们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他们的把柄。”

“不,听我说完。他们来找我,说了你提到电话窃听器一事。问题是你错了,在你电话里装窃听器的并不是他们,我查过了。所以我才说,他们有你的把柄。”

“不是他们是——”博斯话说了一半止住了,他知道答案了。

“我要他们暂缓几天,先静观其变,别轻举妄动。但事情只要一扯上你,那两人就无法乖乖听命行事,他们决定拦下埃弗里并要求他开启金库的做法确实逾越分寸,他们也付出代价了。”

“联邦调查局呢,窃听器一事他们有何说法?”

“我不知道,也不想问。假如我真的问了,他们会说:‘什么窃听器?’这你也知道。”

博斯点头,立即对此人感到厌烦,一个想法硬是想挤入他的脑海,他却不想让它进入。他别开头不看欧文,转头望着窗户,欧文再次嘱咐他在做任何事之前先替警局着想,然后走出病房。博斯确定欧文已在走廊上走远时,立即以左臂猛地扫落那雏菊花瓶,花瓶摔落翻滚至病房一角。花瓶是塑料材质,没破,除了花落一地且满地板是水之外,并无其他损坏。貂脸长相的盖文二世探头进来查看情况,随即又离去。他未开口,但博斯现在知道督察室派人守在走廊,是为了保护他吗?或是为了保护警局?博斯不确定,他再也无法确定任何事情了。

博斯将餐盘原封不动推开,上面摆了医院伙食,包括火鸡肉块佐浓稠酱汁、玉米、地瓜、硬邦邦的面包卷以及鲜奶油呈松垮状的草莓蛋糕。

“吃下那些东西,我看你也别想出院啦。”

他抬头一看,是埃莉诺。她微笑着站在敞开的门口。他也报以笑容,他无法克制自己。

“我知道。”

“你好吗?”

“还可以,我会慢慢康复,以后可能无法再做单杠引体向上了,不过还可以忍受。你呢,你好吗?”

“我很好。”她说。她的微笑令他毫无招架能力。“他们今天榨过你啦?”

“没错!榨得彻彻底底。我的好警局里的翘楚精英,还有你的几位朋友,一整个早上没让我喘息过。来,这边有椅子。”

她绕过床,但继续站在椅子旁。她环视四周并微微蹙眉,仿佛她熟悉这病房因而知道有事情不对劲似的。

“他们也找过我了。昨晚,他们坚持与你先谈过之后才让我见你,这是命令,不希望我们一同捏造事发经过。不过我猜我们两人的叙述应该大致相同,至少他们今天和你谈过之后,未再找我,他们说就这样了。”

“他们找到钻石了?”

“我没听说,不过他们不太想让我知道新消息。他们今天派了两批人马处理此案,我被排除在外。目前我只能处理文书,直到情况缓和且枪击案处理小组结束调查为止。他们可能还在搜鲁克住处。”

“阮陈与吴文平呢,他们是否和警方合作?”

“不,他们一个字也不肯说,我从参与侦讯的朋友那儿得知这消息。提到钻石,他们一问三不知,他们可能召集了自家兵马也在寻宝呢。”

“你猜宝藏可能藏在何处?”

“博斯,我不知道。经过这整件事,我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做何感想了。”

他知道那也包括她对他的想法,他没说话,片刻后,沉默令人觉得拘束,不甚自在。

“埃莉诺,这究竟怎么回事?欧文告诉我,刘易斯与克拉克拦下埃弗里,但我只知道这么多,我不明白。”

“他们整晚观望我们监看金库,他们肯定以为我们负责把风。假设你是坏警察的话——就像他们的想法一样——其他人可能也会得到相同结论。因此,他们看着你将埃弗里支开并将两名警员遣走之后,他们以为猜中了你的计划。他们在达令餐馆抓了埃弗里,埃弗里告诉他们你前一天到过金库以及那一星期里发生过的所有警报事件,然后又脱口而出表示你不希望他开启金库。

“然后他们说:‘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打开金库?’下一秒他们已偷偷摸摸准备进入金库。

“没错,他们梦想当英雄,同时将坏警察与抢匪一网打尽。计划不赖,结果倒是挺惨的。”

“可怜的蠢蛋。”

“的确是。”

眼看又是一阵沉默,埃莉诺立即开口。

“呃,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他点头。

“然后……告诉你——”

他心想,分手就在这一刻了。

“我已经决定辞职,打算离开联邦调查局。”

“那……你有何打算?”

“博斯,我不知道,不过我会离开洛杉矶。我有一点钱,打算先旅游一阵子再思索未来。”

“埃莉诺,为什么?”

“我不——这很难解释。但是所发生的这一切,一切与工作有关的事都错得离谱。经过这次事件,我可能无法再回到小组办公室继续工作了。”

“你会回洛杉矶吗?”

她低头看双手,然后再次环视四周。

“我不知道,博斯,对不起。这似乎——我不知道,此刻我对一切事情感到困惑。”

“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一切。”

沉默再次填满整个房间,寂静震耳欲聋,令人无法忍受;博斯真希望护士甚至盖文二世此时能探头进来看看一切是否没事。他迫切想来支烟,他发现这是今天头一回想到抽烟。此时埃莉诺低头看着脚,他则别过头望着未碰的食物。他挑了面包卷,拿在手中开始如棒球般上下丢掷。须臾,埃莉诺目光扫过病房第三次,仍未找到她在寻找之物,博斯不明白。

“你没收到我送的鲜花?”

“鲜花?”

“嗯,我送了雏菊,就像你家后面山坡上长的那种花,我在这儿没看到雏菊。”

博斯心想,雏菊,正是他用手臂掀翻的那瓶花。他妈的我的烟在哪儿,他真想大叫。

“可能晚一点会送来吧,他们一天只到病房递送一次。”

她皱眉。

“我想问你,”博斯说,“假如鲁克知道我们已找到第二个金库而且正在监视,假如他知道我们看着阮陈进入金库清空保险箱,他为何不撤离地道内的人手?这一点我着实想不通。为何他让整件事继续进行?”

她缓缓摇头说:“我不知道,或许……呃,我想或许他希望他们丧命。他很清楚那些人的底细,或许他知道一旦发生枪战他们会丧命。如此一来,没了他们,他可以一个人独占第一桩盗窃案劫来的钻石。”

“嗯,但是你知道吗,我这一整天不断记起事情,记起我们在地道内的情景,那些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出现。我记得他并未提到可以一个人独占钻石。他说的是,如今梅多斯与其他两人已死,这下子他可分得更多。他仍用‘分’这个字眼,仿佛还得与另一人平分似的。”

她扬起眉毛:“或许吧,不过这只是语法问题。”

“或许吧。”

“我得走了,你知道还得在医院待多久吗?”

“院方没说,不过我明天可能会自己提前出院,打算去退伍军人公墓参加梅多斯的葬礼。”

“在阵亡将士纪念日举办丧礼,听起来很恰当。”

“想和我一道去吗?”

“嗯,不了。我不想再和梅多斯先生有任何瓜葛……不过呢,明天我会在联邦调查局,清空我的办公桌,还得写案件报告交接给其他探员。如果你想找我,欢迎你来。我会为你煮咖啡,就像以前那样。不过呢,事实上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快让你出院。枪伤毕竟是枪伤,你需要休息,需要时间康复。”

博斯说:“当然。”他知道她在向他道别。

“好,那就这样了,再见。”

她倾身与他吻别,他知道这一吻也结束了两人之间的一切。她几乎已走到门口,他才睁开眼睛。

“最后一件事,”他说,她在门口转身回头看他,“埃莉诺,当时我与鲁克在地道里,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她有些迟疑,然后眉毛再次扬起。

“呃,我与汉伦进入地道,不过我们出了手工挖凿的地道之后即分头行动,他朝第一条管道方向前进,我从另一方向前进。结果是我抽中了上签,我发现血迹,然后找到已无生命迹象的富兰克林。之后我算是好运,听见枪响,然后是说话声,大多是鲁克的声音,我循声前进。为何你现在要想这些事情?”

“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你救了我一命。”

他们凝视彼此。她的手握在门把上,门微微拉开,正好让博斯越过她看见盖文二世仍坐在走廊椅子上。

“我满心感谢。”

她轻轻嘘了一声,要他别客气。“你不用谢我。”

“别辞职。”

门缝消失,他看不见盖文二世了。她沉默地站在那儿。

“别走。”

“我一定得走,博斯,再见了。”

此时她将门完全拉开。

“再见了。”她说完随即离去。

博斯接下来一小时静躺在病床上。他想着两个人:埃莉诺·威什与约翰·鲁克。他久久闭着眼,思忖着鲁克中枪倒于黑水中时的面部表情。博斯心想,倘若是他也会惊愕,不过鲁克的表情还有他不明白的其他含意,某种认清与了然的已知表情——并非由于死亡之故,而是出于另一种秘密认知。

不久后他起身,沿着床试探地走了几步。他身体仍感到虚弱,但经过三十六小时的睡眠,他再也无法继续躺着。他稳住身体,受伤的肩膀适应地心引力稍微痛了一阵之后,他开始沿着床来回踱步。他身上穿着医院的淡绿色袍子,并非那种会令他感到羞辱的背后敞开的罩衫。他光脚绕着房间轻轻步行,偶尔停下脚步看着随花送来的卡片内容。警察工会送了一束花,其他花束来自一些他认识但不特别熟悉的警察,一位旧搭档的遗孀,他的公会律师以及另一位迁居恩塞纳达的旧搭档。

他看完花之后走到门边,微微打开门从门缝一瞧,见盖文二世仍坐在原处阅读一本警察配备目录。博斯将门完全拉开,盖文的头扬起,见到博斯后立即啪地合上杂志,将它放入脚边公文包内,一言不发。

“克里福——你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吧,请问你在这儿做什么?我有生命危险吗?”

年轻警察没说话,博斯在走廊左右张望,发现从走廊一路到护士站约十五米的范围内空无一人,他看到自己的病房门号是三一三。

“警探,请你回房,”最后盖文说,“我在这儿的用意纯粹是防止媒体闯入病房。副局长认为他们可能会想办法进去采访你,我的工作就是防止他们进入,免得你受到干扰。”

“万一他们背着你们,”博斯动作夸张地在走廊上左右张望确定无其他人听见,“打电话来呢?”

盖文大声叹气且继续不看博斯。他说:“我们已请护士监控来电,只准转接家人来电,但我听说你没有家人,因此呢,来电一概不转接。”

“那位联邦调查局女探员如何通过的你这关?”

“是欧文批准了,我才让她进去的。请你回房。”

“当然没问题。”

博斯坐在床上,试着在脑海里重复案发经过。他越想越坐立难安,觉得待在医院病床上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他觉得案件即将另有突破,而他正逐步接近。警探的工作是沿证据所构成的线索路径前进,沿途一一加以检视并带走证据。到了路径终点,篮子内收集的东西将决定破案与否。博斯的篮子满满的,但他开始相信遗漏了某些东西。他有何遗漏?鲁克最后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说的不多,但意义重大,还有他脸上表情,是惊愕。但为何惊愕?是子弹令他感到震惊吗?或者是因子弹来源与枪手身份而感到惊愕?博斯认为有可能两者皆是,假使是其中一个因素,又代表什么?

鲁克提到由于梅多斯、富兰克林与德尔加多已死,他可分得的钱更多了,这说法依然令博斯纳闷。他试着假设自己是鲁克。假如他的所有同伙都死了,他突然成为第一桩金库盗窃案的唯一受益者,他会说:“我可分得的钱更多了?”还是会直接说:“钱全是我的了!”博斯直觉自己会选第二项,除非他还得和其他人瓜分钱财。

博斯必须有所行动,他必须离开病房。他并未遭到软禁,不过他知道假如离开,盖文会跟踪他并向欧文报告。他拿起电话,发现线路已接通,正如欧文所应允的那样。好,既然不能接听来电,打电话出去总可以吧。

他起身检查衣柜。他的衣物在里面,至少剩下的衣物在里面。鞋子、袜子和裤子,就这样。裤子膝盖处有磨损痕迹,不过院方已洗净熨好。他的外套和衬衫可能在急诊室被剪刀剪开,有可能已被丢弃或进了证物袋。他拿起仅有的衣服开始穿,穿好后将袍子扎入裤内。他的模样真够土的,不过没办法,只好到外头再买衣服了。

他将受伤的手臂往上举至胸前,感觉肩膀的痛楚已减轻,因此他开始将皮带绕到肩膀作为悬臂带。不过这样走出医院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他想了想决定作罢,又将皮带系回裤子上。他拉出床头小桌抽屉,找到皮夹和警徽,但没有枪。

他准备就绪,拿起床头茶几上的电话,拨了总机,找三楼护士站。一女子接起电话,博斯自称是警局副局长伊凡·欧文:“请找盖文警探,他是我的手下,就坐在走廊椅子上,麻烦你找他听电话,我得和他谈谈。”

博斯将电话放在床上,轻声走到门边。他稍微拉开门,透过门缝见盖文坐在椅子上又在翻阅目录。博斯听见护士喊他接电话的声音,然后盖文起身。博斯等待十秒后才探头查看走廊,盖文仍朝护士站方向走。博斯踏出病房,开始静悄悄地往反方向走。

经过近十米之后,博斯来到走廊交叉口,选了左边。他走到电梯前,上面写着“医院工作人员专用电梯”,他按了电梯键。电梯抵达,是不锈钢电梯,假木纹饰面,里面后方有另一道门,大得足以推进两张病床。他按了一楼按键,门关上,他的枪伤疗程已经结束。

电梯到达急诊室,博斯经过急诊室出了医院,步入黑夜之中。在前往好莱坞分局的出租车上,他请司机中途停车让他到提款机取钱,然后在药妆店买了便宜的马球衫、一包烟和打火机以及一些棉花、干净绷带和悬臂带。悬臂带颜色为海军蓝。参加葬礼正好。

博斯在威尔克斯大道的警局前付钱给出租车司机,从前门进入,他知道如此一来被认出或遇到熟人交谈的机会较少。坐在柜台后的是他不认识的菜鸟以及上回替阿鲨订比萨的那位痘疤脸童军小子。博斯亮出警徽,一言不发走了进去。侦查处漆黑一片且空无一人,星期日夜晚通常如此,即使在好莱坞也一样。博斯将桌灯夹在命案组办公桌的位置上,他仅打开桌灯而未点亮办公室天花板灯,免得值班室巡逻警官好奇前来查探。博斯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即使是制服警员的好意询问。

他先到办公室后方煮了一壶咖啡,然后进入一间讯问室换上新的马球衫。他将医院罩衫拉掉时,肩膀传来阵阵的灼热痛楚,如箭般穿透胸膛下至手臂。他坐在椅子上检查绷带是否渗出了血迹。并没有。他小心翼翼套上新马球衫——他选了特大号——因此穿衣时不那么疼了。马球衫左胸上有青山艳阳海景图案及“天使之城”字样。博斯套上悬臂带时遮住图样,并调整悬臂带将手臂紧紧固定,贴着胸膛。

他换好衣服时,咖啡也煮好了。他端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到办公桌上,点了支烟,从档案抽屉里抽出梅多斯案命案记录与其他档案。他看着档案,不知从何入手,也不知自己想找到什么。他开始翻阅所有档案,希望发现异常。他想找出任何疑点:之前没注意过的某人的姓名,某人陈述的前后矛盾,任何之前被认为不重要而被搁置一旁但现在可能对他另有意义的细节。

他迅速扫视自己的报告,因为仍记得其中大部分内容,接着他重看了梅多斯的从军档案,那是联邦调查局送来的简略版。他不知道圣路易送来的那份详细记录如今在何处,只记得前一天早晨他跑向金库,将它留在车内。此时他也才想起,不知道车在何处。

博斯在从军档案上未发现任何异样,他继续翻看放在活页夹后面的其他文件时,天花板灯亮起,巡逻老警员彼德森进入。他手拿一份羁押报告朝打字机方向走去,坐下时才注意到博斯。他闻到烟味与咖啡香气,于是环视四周,发现绑着悬臂带的警探。

“博斯!你好吗?他们这么早让你出院哪,大伙儿听说你情况严重。”

“小意思啦,不比你周末夜巡逻逮捕不男不女违法分子时被指甲抓伤来得惨。中枪至少不必担心感染艾滋病啊!”

“这还用你说。”彼德森自然地揉了揉脖子——一块被一名感染HIV病毒的变性妓女指甲抓伤的疤痕依然可见。巡逻老警员两年内战战兢兢,每三个月接受一次检查,结果并未染上病毒,这在警局成了噩梦般的传奇故事,可能也是之后警局拘留所内娼妓人数减半的唯一原因。警察再也不想逮捕他们,除非涉及命案调查。

彼德森说:“博斯,无论如何,我很遗憾事情演变成这样。我听说第二名警察不久前成了‘代号七’,一场枪战倒了两名警察和一名联邦调查局探员,还有你的手臂也受了重伤,这可能创下本市纪录了吧。你介意我倒杯咖啡吗?”

博斯指向咖啡壶要他别客气,他没听说克拉克已经挂了。代号七,意思是退役,永远退役了。他依然无法替那两名督察室警探感到遗憾,这倒使他替自己感到遗憾。看来自己是彻彻底底的铁石心肠了,他不再对任何人心生怜悯,甚至搞砸任务丢了性命的可怜蠢蛋也一样。

“警局口风可紧了,”彼德森边倒咖啡边说,“不过我在报上看到他们的姓名时心想:‘嘿,我知道这两个家伙嘛。’刘易斯和克拉克,他们是督察室的人,和银行根本没关系。他们被称为探险队队员,喜欢到处刺探,老想找警察麻烦。我想大家都知道那才是他们的真面目,只有电视台和《洛杉矶时报》不知道。不过呢,说来也真奇怪,不知他们当时在那儿做什么呢。”

博斯没有上钩,彼德森和其他警察恐怕得通过其他消息来源才能打听到在贝弗利山庄保险金库的实际事发经过。事实上,他开始怀疑彼德森是否真有羁押报告要打,或者其实是柜台菜鸟散布消息表示博斯在侦查处,众人遂派巡逻老警员来探他口风。

彼德森满头银丝,在警局内被视为老警察,但事实上只比博斯年长几岁。他在大道辖区值勤二十年且负责夜班巡逻,这足以使白发提早出现。博斯喜欢彼德森,他是马路消息的万事通,大道上一旦出现命案,博斯大多得向他询问消息,听听他的网民有何说法,而他通常也尽力配合。

博斯只敷衍地说:“嗯,的确奇怪。”

“你在写枪击报告吗?”彼德森在打字机前坐定位之后问,他见博斯未回答,于是又说,“你还有烟吗?”

博斯起身,拿了一整包烟到彼德森身旁。他将烟放在巡逻警察前方的打字机上,并表示整包烟都是他的了。这下子彼德森总算开窍,不是博斯存心给他难堪,但他不想谈枪击事件经过,更不想谈督察室警察在现场的原因。

之后彼德森开始使用打字机打报告,博斯也回头继续看命案报告,他看完后毫无所获,坐在那儿,听着打字机咔嗒响,抽着烟,试图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看来没有了。

他决定打电话回家听录音机留言。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想想又挂上了,他猜自己的电话可能会被监听,于是绕过桌子走到杰里·埃德加的位置用他的电话。他进入录音机留言,按了密码,听取十二通留言。前九通是警察和一些老朋友的留言,希望他早日康复,最后三通则是他的医师、欧文与庞兹的留言。

“博斯先生,我是麦凯纳医师,你私自离开医院,真是太不明智也太危险了,这可能对你的身体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如果你听到留言,烦请回到医院,我们目前替你保留床位。如果你不回来,我无法再医治你或视你为我的病人,麻烦你了,谢谢。”

欧文与庞兹倒不那么担心他的身体健康。

欧文留言说道:“我不知道你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你在胡搞什么,但你最好只是不喜欢医院伙食才离开。博斯警探,仔细想想我对你说的话,别犯下我们两人都会感到遗憾的错误。”

欧文没浪费时间表明身份,也不需要。庞兹也一样,他的留言是最后一通,和上一通留言唱同调。

“博斯,听到留言立即打电话到我家。我得知你已离开医院,我得和你谈谈。博斯,你听清楚,我不许你再继续进行任何与星期六枪击案有关的调查,打电话给我。”

博斯挂上电话,他不打算打电话给他们,至少不是现在。他坐在埃德加的位置上,注意到桌上有张便条纸,上面写着维若妮卡·涅斯——阿鲨的母亲,还写了电话号码。埃德加肯定打了电话告知她儿子的死讯。博斯想象她接起电话,以为只是另一个变态客人,没想到竟是警察打电话来报死讯。

这令博斯想起上回在警局和少年的谈话内容,他尚未将录音带誊写成文字报告。他决定再听一遍录音带内容,于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从抽屉里拿出录音机,录音带却不在里面,他想起自己已将录音带交给埃莉诺。他走到用品柜前,试着回想上次讯问是否可能还保留在备用录音带上。备用录音带录完时会自动倒带重录,与阿鲨的问答对话内容可能还完整地保留在备用录音带上——这要视星期二录完讯问之后,讯问室录音系统重复使用的频率而定。

博斯从录音机内拿出该卷录音带回到办公桌旁,他将带子放入自己的携带式录音机内,插上耳机,倒带至开始处。他播放几秒以确定是否听见自己、阿鲨或埃莉诺的声音,然后往前快转约十秒。他重复这动作几分钟后,终于在带子后半段找到了讯问阿鲨的录音内容。

当他找到后立即又倒带,从头听起对话内容,他倒带太多,结果听了半分钟另一段讯问的结尾,然后才听见阿鲨的声音。

“你看什么看?”

“没什么,”是埃莉诺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认识我。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不知道自己方才盯着你瞧。”

“什么?我怎么可能认识你?我没犯过联邦罪,怎么可能认识——”

“算了,我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认出我了,我们等博斯警探进来再开始吧。”

“嗯,好。酷毙了。”

接着录音带里一片静默。博斯听得一头雾水。然后他明白方才听见的是他进入讯问室前的录音内容。

她究竟在做什么?此时录音带的静默结束,博斯听见自己的声音。

“阿鲨,我们打算录下谈话内容,这有助于我们之后整理。如我所说,你并非嫌疑犯,因此你——”

博斯停下录音带,倒带回到少年与埃莉诺的对话内容。他又听了一次,然后又一次,他每次听都觉得心脏宛如受到重击;他双手冒汗,手指在录音带按键上按错了数次。最后他扯下耳机,将它们甩到桌上。

他说:“该死!”

彼德森停止打字,回头看他。 ne8l/1H/G0SNuCl9dhqT15HMnmsGsNzrkPYGt8IqaOiWoLTEPnvH3OTQiI5CMf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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