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奥利亚有一位学者认为,宇宙万物起源于风。根据此种理论,整个宇宙的产生,以及最后的归宿都如此:我们用吹出的气息点燃并使之旺盛的自然之火,终有一天会告吹。
Quod procul a nobis flectat fortuna gubernans.
这就是其adepti 对他们的anima mundi 的理解,也就是精神或呼吸或风的世界,因为,如果通过自然的细节来观察整个体系,你会发现这是毫无争议的。无论你喜欢将一个人的forma informans 称为spiritus, animus, afflatus,还是anima ,这些名字除了形态不同,不是都表示风——也就是构成一切化合物质及其最终归宿的基本元素——的意思吗?再说,生命又是什么,难道不是我们常说的从鼻孔呼出的气息吗?因此,自然学家认为风还在我们尚无法说清的某种神秘现象中起作用,这一论断是完全合理的。且不说诸如turgidus 和inflatus 这样好听的名字既可以指emittent 又可以指承受器官。
根据我所收集的古人的记录,我发现他们的信条有三十二条,这里没有必要一一细说。但是其中发展出的几条最重要的规则,绝不能不提。譬如以下这条格言就很有分量:在所有化合中,由于风所占的比例很高,并促成化合,因此这些化合物中的佼佼者必然含有大量的primordium ,可见在所有造物中人类是最完美的,并且还被慷慨的哲学家赋予三种不同的animas 或风。而伊奥利亚的智者又慷慨地添加了第四种,其重要性和修饰作用不亚于前三种。这就叫作quartum principium ,分别位于世界的四个角落,并成就了著名的秘法家帕拉切尔苏斯 将人体置于这四大基点相关位置的学说。
出于这一原则,他们的下一个信条是,人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带着一定数量的风,它源自那另外四种,可称之为quinta essentia 。这一精妙教义普遍适用于人生所有紧要关头,并能发展成为任何门类的艺术和科学,还可以通过某种教育手段得以神奇地精馏和扩充。当此风膨胀至完美程度,就无须保留、硬撑或强压了,而可以自由地传递给人类。由于这些原因,以及其他一些同等重要的原因,聪明的伊奥利亚人宣称,打嗝 的本能是理性造物最高尚的行为。为了培养此种艺术,使之更好地为人类服务,他们采用了多种方法。在一年的某些季节里,你会看见他们中数量众多的祭司,个个张大嘴巴面向狂风。而在其他时候,你能看到数百人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每人手拿一副风箱,对准旁边人的臀部吹气,把他吹鼓,成为大酒桶的形状。因此,他们通常非常得体地把自己的身体称为气囊。在通过诸如此类的手段胀大,达到足够饱满程度的时候,他们便立即离开,为公众的利益,将自己囊中所得的大部分注入到他们信徒的皮囊里。在这里我们必须申明,他们之所以把所有的学问都尊奉为从同一原则演变而来,是因为,首先,大家都一致承认并肯定,学识使人饱满。其次,还可以通过以下三段论法来证明这一点:话语不过是风,学识不过是话语,因此,学识不过是风。由于这样的原因,他们中的哲学家,在学校就是通过打嗝来向他们的学生阐述其所有学说和观点的,而学生们也因此获得了各种各样雄辩的口才。但是,他们中那些杰出的智者最棒、最显著的特点是一个特定的神态,这神态明确无误地表明精神对其体内物质的扰动达到了何种程度或强度。因为,在嗝逆之后,风与气味同时发了出来,首先,在湍流和气动作用下,它会在人体内的小小世界引起震动,使人咧嘴、缩腮,使双眼眼球暴突。此时此刻,他们打出的嗝不但被视为无比神圣,而且越酸越臭越好,被他们卑微的追随者带着无限的欣慰全盘接受下来。并且(为了使这一过程更趋完美),由于人的生命气息是从鼻孔呼出的,因此最好、最有益、最生动地接受它的途径,也是经过那里,以便在其通过的时候给他们以嗅酊般的刺激。
这四种气就是他们的神。他们将其视为激活宇宙并遍布于其中的精神予以崇拜,并且相信唯此四种气就足以给人以所有灵感。然而其中最主要的,也就是令他们latria 的,是万能的“北”。这是一个古老的神,受到希腊大都市人的最高级别的尊敬:omnium deorum Boream maxime celebrant 。这个神,虽然被认为无处不在,但在更深邃的伊奥利亚人看来,拥有一个独特的居所,或(用正式语言表述)一个coelum empyraeum 。他更习惯于出现在这里。此居所坐落的那个地区,古希腊人都知道,名为Σμοτία ,或黑暗的土地。虽然这一点曾引起很大争议,但无可争议的一点是,伊奥利亚人中最优秀之辈都认为自己源于类似的一个名字,其祭司也世世代代从中获得最精妙的灵感。他们亲手将灵感从那些气囊的源头找出来,并在所有国家的非教会派的新教徒中释放。而这些人在此之后便天天气喘吁吁,不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永远的将来。
不错,他们的神秘仪式就是这样进行的。有学问的人都知道,古代的艺术鉴赏家有一项发明,就是用气囊或储气桶保存并携带风,这对于长期的海上航行有很大帮助。而今这一有用技艺竟然失传了,实在令人遗憾,尽管我不清楚潘西罗鲁斯 是如何粗心大意,竟然把它遗漏了的。这是一项应归功于埃俄罗斯 本人的发明,这一教派的名字也源于此。不仅如此,他们为了纪念这位创始人,至今还保存下来大量这样的桶,并且在他们的每个殿里都安放一个,事先把上盖去掉。每逢庄严的日子,祭司就钻进桶里。在这里,他在按上面提到的方法作好一切准备之前,还要用一个神秘的漏斗将他的下身和桶底连起来,桶底通过北面的裂缝或罅隙接受新鲜灵感。于是你看到他立即膨胀到桶的形状和大小。在这种状态下,作用在下方的精神仿佛在向他发话,他把整场风暴注入他的听觉,它从ex adytis et penetralibus 发出,并非没有莫大的痛苦和不安。而吹进来的风作用在他的脸上就如同海风,先是让脸先变黑,继而增加皱纹,接着破裂成泡沫。神圣的伊奥利亚人就是用这种方法向他们气喘吁吁的门徒传达神谕的。他们中有的人在神圣之气出来之后便贪婪地张大嘴巴,有的则不停地吟唱对风的颂歌,并随着自己哼唱的节奏轻轻地来回摆动,以表达他们的神灵之微风的安抚作用。
正是这种祭祀习惯,使一些作家认为伊奥利亚人属于世界上非常古老的人种。由于我上文提到的神秘交易与其他古代圣贤的方法几乎完全相同,灵感均来自于某些藏而不露、奇臭无比的气源,不但将它传给祭司很痛苦,对人们产生的影响也基本上是一样的痛苦。事实上,这一过程还经常由女性提供者来主持或引导,一般认为她们的器官更有利于接受那些神圣的风,以更大的容器让风进入和通过,并顺带为其增加淫欲的成分,这就好比通过必要的安排,从肉欲的淫荡变为精神的渴望。为支持这一深邃的猜想,还有人进一步强调说,这一女祭司习俗至今仍保留于一些现代伊奥利亚教派中。人们同意接受她们来自上述容器的灵感,就像她们的女巫先祖一样。
一个人只要不断给他的头脑以刺激和约束,他那永不停歇的思想就会本能地在两个极端的世界之间遨游:高与低,善与恶。通常,在他头脑中闪现的第一道灵光总把他带入最完美、光鲜和高尚的遐想,直到其飞升至他自己以及视线所及的范围以外,且无法确切感知至高和至低这两个极端是多么靠近的时候。然后,他又以同样的飞行方法和路线,垂直落到最低点,就如同一个人向东行进却来到西边,或者画一条直线,画得足够长就成了一个圈。难道是我们天性中恶的一面总使我们喜欢用相反的意念装饰每一个高明的想法,还是我们用以解释事物的推理,像太阳一样,只能照亮地球的一半,让另一半不得不留在阴影和黑暗中,还是总朝向思想中的最高尚、最美好方向飞翔的幻想已错过目标,疲劳过度,像一只死去的天堂鸟一般突然坠落到地面,还是经过如此这般的形而上学推理,我尚且没有完全错过其真正的原因,而这一在如此复杂条件下伴随我的命题,其实是全真的?这就像人类最不文明的部分也有某种途径或方法,从概念上爬到上帝或至高权力的高度,因而他们一般都不会忘记给自己的恐惧添加一些可怕的想象,这尽管不能更好地,却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对魔鬼有所容忍。 而这一过程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因为它发生在想象力被极度拔高的人身上,其拔高度和那些身体被拔高的人一样;因此,随着他们为类似向上的意念而高兴的同时,却也同样为万丈深渊的前景感到恐惧。所以,在选择魔鬼的时候,人类的通常方法一直是,无论基于实际行动还是视觉感官,挑选那些他们所塑造的神最为反感的事物。这也正是伊奥利亚教派所采取的方法,他们把对两种本性之恶的恐惧和仇恨附在自己身体上,并且在此两种恶与他们所崇拜的神灵之间建立起永久的敌意。而这两种恶中的一个是变色龙,灵感不共戴天的仇敌,它充满蔑视地吞噬着他们所敬之神的巨大影响力,却连打嗝这样微小的回报都不肯付出。另一个称为Moulinavent, 是个巨大的可怕怪物,它有四条强悍的胳膊,与神进行着永不停歇的搏斗,不但能巧妙地躲避他们的打击,还能以更多的打击回敬他们。
著名的伊奥利亚人就是这样与神和魔鬼周旋的。这使他们在当今世界成为如此著名的一族,同时,那礼貌的拉普兰人 ,毫无疑问,是一个最有代表性的分支。因此,对于这样的人,我不能不以正当的理由在此大加颂扬,因为他们显然为了利益和志趣而与他们的兄弟,我们中的伊奥利亚人如此紧密地联合在一起,不仅从同一批发商那里购买风,而且用同样的价格和方法向非常类似的客户兜售。
那么,不论上文所描述的这个系统完全系由杰克发明,还是如一些作家所言,是从德尔菲 的原版抄袭而来,仅经过某些补充和修订,以适应具体时间和环境,我对此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杰克至少给它带来了一个新的转折,使它形成了我上文所演绎的衣服及式样。
对于这样一个社会,我对其中的成员有一种特殊的景仰,而他们的观点和习俗却一直受到其反对者出于恶意和无知的极度歪曲和中伤,我一直都在寻求机会为他们正名。因为我认为,消除偏见,将事物最原本、最真实的面貌公之于众,是人类最伟大、最优良的品德。所以我要大胆地这样做下去,除了良心、荣誉和感激之外,我没有考虑个人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