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威廉·莎士比亚，这个从文艺复兴时期施施然走来的英国人，创造了文学世界的一个奇观：他的译本遍布全球，研究他的论著浩如烟海，他同时得到文学巨匠和普通读者的一致倾慕，他的作品完美地诠释了“经典”和“畅销”，他是普世的，是属于千秋万代的。大仲马曾经说：“除了上帝，莎士比亚创造的最多。”木心则更进一步，直言：“威廉，你是仅次于上帝的人。”

这样的评论，本来不可轻信，可是面对莎翁的一部部传世精品，我们只能哑口无言，只好看一遍，再看一遍，一任由他牵引，听他对世相人心、权力欲望，抽筋刮骨似的鞭辟，还有，感受一个文学家对天下一切的可悲可怜难以自禁的同情。莎士比亚不仅有一双天赋的慧眼，一份天纵的才情，写善恶两极时，痛快淋漓，直见性命，更有一颗金心，句句诚恳，对人事自有一份体谅。

对一部《哈姆雷特》的论述，也许已经可以撑起一座图书馆。但是莎士比亚之所以是莎士比亚，当还有另外一层伟大——在这本中英文都只有百十页的小书《论权力》里，没有曲折的情节，摘选莎作中有关权力的诸片段，处处易懂，但也处处都是警句——想必能做到随意抽取片言片语，都闪烁着金句光芒的，莎翁之作，仅次于《圣经》。

对于高高在上的君王，莎翁有刻骨铭心的嘲讽，但淳朴、实在，他嘲笑他们煊赫的排场和所得的奉承，在《李尔王》里对虚荣国王不留情面；他也体恤，借着亨利五世之口直言：“随着‘伟大’而来的，是多么难堪的地位啊……做了国王，多少民间所享受的人生乐趣他就得放弃”；同时，他还清醒，国王“除了地位、名衔、外表引起人们的敬畏与惶惑外——你还有什么呢”……不是李尔王执迷不悟，也不是亨利五世勤恳清明，而是莎士比亚，实在透彻。

透彻的莎翁自然也不会放过对庶人的针刺。他在《奥赛罗》里写出两种奴才相：有一种是天生的奴才，奴颜卑膝，为了粮草出卖一生；另有一种，则表面鞠躬如也，骨子里实利成癖。这样的感喟，并非出自知识，它来自一个敏感的文豪敏感的处世经验。这样的奴才代代都不稀缺，所以说，莎翁的写作超越了时代，因为他退得开，所以他看得透。人间百态，人性深层，写到这样悠游裕如的地步，他因此永恒。

而莎士比亚的金心，在这本书中最动人的体现，首推最后“恋人间的权力”部分的选段。当鲍西亚对着巴萨尼奥倾诉肺腑，慨言为妻的忠诚时，当罗密欧说“朱丽叶所在的地方就是天堂”，为爱陨殉时，我们有幸，读到了这世上最美的情书。后来人再写年少的爱恋，难以超越了。莎士比亚，他是世间所有懂爱之人的知音。

莎翁没有上过大学，可他的语言之优美、词汇之丰饶，令人感佩，这或许恰巧印证了那句“虎豹出自山野”吧。在无数的莎翁著作中译本中，朱生豪先生的译笔尤健，既雅且达，颇现原著精髓。作为读者，我们只有以阅读来贡献敬仰。

假若没有《哈姆雷特》和《罗密欧与朱丽叶》，文学世界将少了怎样两颗明珠？假若没有莎翁，世界文学史有没有塌下一角的感觉？实在不敢想象。因此只好打开书，再读一遍莎翁的金句，感叹他那颗金子般的心。

乔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