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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只有一神教即犹太教的信徒把自我毁灭视为犯罪。尤其令人吃惊的是，无论在《旧约》还是《新约》中，都找不到对自杀的禁止，甚至找不到明确的反对。因此，宗教导师只好根据自己创造的哲学来反对自杀，然而他们创造的哲学根基太浅，缺少力量，为了弥补，他们不得不借助一些字眼的力量来表达他们对自杀的嫌恶，也就是说，他们求助于谩骂。于是我们听到，自杀是最怯懦的行为，只有心智失常的人才会犯下这种罪行，诸如此类的陈词滥调；或者毫无理由地宣称，自杀是“错误的”，虽然世间万物中，人最有权处置的是自己的生命。让我们暂且认定这一问题取决于道德情感，然后比较一下以下两个消息带给我们的感受：某个熟人犯下罪行，如杀人、施暴、背叛或偷窃，以及他自愿结束自己的生命。前者会引起强烈的愤慨，要求对他采取惩罚或报复；后者则激起惋惜和悲伤，我们很可能佩服其勇气，而不是给予道德谴责。谁没有亲友主动离开人世？人们想到他们时会心怀厌恶，好像他们是罪犯吗？依我看，反倒应该要求那些教士说说，他们凭什么在讲坛上或书桌上，把很多为我们所尊敬和热爱的人所做的一种行为定义为罪行，并拒绝体面地安葬那些自愿离开人世的人。他们从权威的《圣经》里找不到一点依据，也不能提出一条有力的哲学论证。很显然，人们需要的是理由，而不是空话和指责。即便刑法把自杀定为犯罪，这也不能成为教会这样做的理由，并且这绝对是一个荒唐的立法——什么样的惩罚能阻止一心求死之人呢？如果惩罚的是自杀的企图，也只有自杀未遂者才能受到惩罚。

唯一令人信服的反对自杀的道德论证是，自杀与实现最高道德目标背道而驰，因为自杀表面上是种解脱，却取代了从苦难世界的真正解脱。不过，这种错误和罪行相去甚远，但基督教的教士偏要说自杀是犯罪。

基督教的核心包含如下真理：苦难（十字架）是人生的真正目的，这就是它否定自杀的原因，因为自杀与此目的相悖，而古人立意较低，赞同自杀甚至将其视为荣耀。不过，这种对自杀的反对是出于禁欲的立场，因此必须站在比欧洲道德哲学家高得多的立场上看，这种论证才是有效的。如果我们降低这个立场，谴责自杀就失去了站得住脚的道德理由。因此，一神教的教士狂热地反对自杀——这种狂热既无《圣经》依据也无可信的理由——就一定有秘而不宣的理由：主动放弃生命，对那些宣扬一切皆善的人岂不是一种嘲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成了一神教强制人们乐观的又一例证。一神教谴责自我毁灭，以便不被自我毁灭的行为所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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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惧生甚于畏死，人才会了结其生命。但对死亡的畏惧像看守出口的哨兵，阻止人自杀。如果生命的终点完全是否定性的，是存在的骤然停止，也许每个活人都已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死亡也有肯定性的东西：肉体的消灭。这对自杀是一种阻吓，因为肉体是生存意志的现象形式。

战胜畏死之心通常不像局外人看来那样艰难，原因在于精神痛苦和肉体痛苦的对立。肉体痛苦强烈或者漫长，我们就对其他烦恼无动于衷，我们关心的只是好起来。同样，剧烈的精神痛苦让我们对肉体痛苦感到麻木——我们轻视肉体痛苦。事实上，如果肉体痛苦能压倒精神痛苦，就能让我们忘记精神痛苦，获得片刻喘息，因此是有益的。正是这个理由让自杀变得容易：在精神饱受摧残的人看来，自杀引起的肉体痛苦变得毫无意义。 vjdICh15LdgT1MznwLJYr2YXEbFDDSDIAfhOzSkU9cgiFM8WH2xxcKDRJEHnLL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