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无处不在,但可以通过事先分析做好应对防范措施而降低风险,但有些风险是无法避免必须坦然受之的。本章主要讲述风险的种类以及如何防范和应对风险。
很多风险看起来很可怕,实际上真实风险很小,而有些风险常常发生,人们习以为常,反而不太重视。
提起港股,很多略知但并不真正了解港股的人首先想到的是老千股,其次是“黑天鹅事件”导致股价暴跌,最后是沽空报告导致股价暴跌。
实际上,老千股不难避开,“黑天鹅事件”和沽空报告考验的是投资者对企业了解的程度,如果持有仓位并对企业了解程度很深,而且持续关注,会发现有些“黑天鹅事件”只是短期影响,而有的沽空报告观点实际只是推测臆想,沽空的理由并不成立,这其实往往是买入的绝佳机会。当然如果确实有问题,我们也应该尽早卖出止损。
这两种风险截然不同,前面第三章第五节里就谈过如何正确应对股价波动,就像“遛狗理论”里所描述的,价格总是围绕价值波动,只是有时候波动的范围大到怀疑“拴狗的绳子”是否还在。其实那根绳子一直都在,价格终究会回到价值,这是我们作为价值投资者必须要承担的风险。如果怀疑这点,将最值得坚守的股票在低点割肉出局,这时候风险就变成永久性的本金损失。举个例子来说明,宝龙地产曾经在2018年10月末最低跌到了2.61港元,如果此时投资者信心崩溃,选择卖出,就是在最该坚守的时刻出局了。即使后来股价回到了4港元以上,我们觉得势头反转后重新买入(宝龙地产在2019年10月股价冲高到5.95港元),这笔投资最后还是盈利,但这中间的1.39港元(4−2.61=1.39)差价就是我们的永久性损失。当然,如果是因为有其他更好的标的,换仓到其他更值得投资的公司则不是永久性损失。低点要坚守、高点要谨慎,是投资者应该有的基本能力,而实际上很多人是反过来做的,低点低仓位,高点高仓位,从长期来看,这样投资的收益是不会太高的。
估值低的好公司值得购买,如果已经没有钱再买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定持有,分析企业的基本面。前述的宝龙地产在股价阶段性最低跌到2.61港元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呢?它的基本面不是变差,是变得更好了,当年宝龙地产前三季度销售增长明显,利润也在增长,股价却因为外部环境和其他不是基本面的原因下跌,这时候的宝龙地产更具投资价值。
永久性损失本金的风险除了上述割肉出局的情况,还有一种普遍的情形就是买入的企业发生基本面的恶化,从而被迫卖出。这往往是买入时对行业和企业的发展了解不够深入,错误判断未来发展情况所导致,也有行业或企业由于整体经营环境发生重大变化,从而导致经营恶化的情形。
财务造假、内幕交易、操纵市场是全球各大市场监管机构都严厉打击的行为,上述这三种情况普遍存在于所有市场中,也是我们深恶痛绝的,但不是我们所说的港股老千股。这里的老千股主要是指港股市场的“土特产”,大股东不以做好上市公司业务来盈利,而主要通过玩弄财技和配股、供股与合股等融资方式损害小股东利益的企业的股票,它们通过各种财技把股民的钱装到大股东的口袋去。
老千股绝大部分都有典型的特征,比如合股、低价配售股票、从不分红或累计分红很少、公司没有什么主业或者是主业就是融资/收购。有些是几个特征都有,有些则是有部分特征,有上述任一特征的股票投资者都必须十分谨慎,如果自己搞不清楚,就应该遵循“疑者从有”的原则,避开不买。
A股的老股民都知道有些上市公司玩“10送10”的拆股游戏。所谓“10送10”,就是公司的总股票数扩大一倍,股价除权后也降低一半,实际上总市值并无变化的一种游戏。这只是一种数字游戏,并无任何实质性利好。
香港股票中的合股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假设投资者手中有1万股0.01港元的股票,合股则是将10股合为1股,股数减少到1/10变成1000股,每股股价也从原来的0.01港元变成0.1港元。
香港联交所《上市规则》第13条和第64条规定,当上市公司股价接近于0.01港元或9995.00港元的极点时,上市公司要进行股份的合并或分拆,经合并或分拆后的股价也不应接近于0.01港元或接近9995.00港元。
根据香港联交所的交易规则,港股的最低交易价为0.01港元(即一“仙”,这也是“仙股”一词的由来),如果在此附近连续多日没有成交,该股票将会被停牌,甚至摘牌。因此为了“保壳”,合股成为不少公司自救的一种方式。如某只股票合股前每股股价为0.01港元,10股并1股,复牌后的理论价格应该为0.1港元,暂时脱离被摘牌的危险。
在香港市场,大股东可以通过在股价相对高位的时候大量卖出自己的股票,让企业的股价不断下跌来获取盈利,这种荒诞的盈利手法在香港股市是真实存在的。假设某只老千股现价是1港元,总股本10亿股,那么总市值就是10亿港元,大股东的持股比例66.67%,大股东不一定是一个人单独持有,也可能通过他人账户持有几十个账号。
这时,大股东拿出16.67%的股份进行抛售,股价从1港元一路跌到0.3港元,理论上按照平均价0.65港元成交的话,就是约1.08亿港元现金。
这时候,大股东的持股比例变成50%,股价变成0.3港元,于是,他发布公告宣布现在1股供1股,配股价为0.15港元,相比当前股价折让50%,这时候由于供股价过低,散户抛售,股价可能跌到0.1港元,因为现价比供股价还低不少,小股东一般都不参与,大股东买下他有权供股的股票只需要花费5亿×0.15=7500万(港元),而且这里还不考虑大股东通过兼任包销或申请额外份额来拿到散户手中的供股权。
通过这一轮的供股,现在总股本变成了15亿股,大股东的持股比例从50%回到了66.67%,同时还赚了3300万港元。
现在这只老千股已经跌到了0.1港元,大股东就开始打另外一张牌——合股。大股东发布公告说准备进行合股,10股合成1股,这时候股价瞬间变成1港元,重新开始玩弄散户。
当然,如果散户0.15港元也参与供股,参与的散户多了,公司照样可以以0.15港元卖给散户,然后公司再次增发,这次供股价低到0.1港元,如此反复直到大股东拿回股权。
据万得数据统计显示,2008—2018年这11年间,港股公司共有524次股份合并,2018年(截至10月25日,包括已经宣布合并股份尚未完成的公司)合并公司最少,为29家。统计显示,11年内进行合股的公司中,逾80%的公司在合股后股价出现了持续下跌。而2018年合股的这29家公司中,除去7家已经发布合股预案还未完成除权的公司外,22家公司中有20家公司股价出现持续下跌,除权后股价持续下跌的比例超过九成,达到了90.91%。
所幸港交所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从2017年开始加强监管,否决了一些不合理的配股合股,这种老千股的游戏才难以继续。
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凡是有过合股记录的股票都不要碰。
初入港股的投资者,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识别老千股,下面这些原则和方法可以供投资者参考。
(1)选择港股通标的来进行投资。港股通标的里没有所谓的老千股,但是仍然不排除有财务造假、内幕交易、操纵市场行为的股票(这种股票存在于所有股市中)。
(2)不投资有合股记录、低价配股记录的股票。低价配股不是指那些正常配股的企业,比如融创中国、宝龙地产都有过折价配股,这种配股通常是在公告前五个交易日的均价折价10%以内,属于正常配股,虽然配股也会导致股价短期下跌,但这种基本面强劲的股票仍然会由于业绩上涨再涨回来。低价配股通常是指低于公告前五个交易日平均价格25%以上的配股,这种基本不属于正常配股,投资者一定要警惕。
(3)不投资有明显疑点的企业。有明显的疑虑,又不能从公告或其他有效公开资讯中找到解答,应该遵循“疑者从有”的投资原则,宁可不买。这里要强调一件事,不要相信所谓的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往往披着美丽的外衣,比如内部消息、绝密资料等,殊不知这种小道消息很可能是经过加工过带有某种目的的消息,投资者可能被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4)初入港股,不要投资市值小于50亿港元的小型股票,也不要投资股价低于1港元的股票,直到你确信能分辨出什么是好的公司,并且深入研究过该公司后才能解除这个禁令,而且即使如此,也只能从小仓位慢慢开始。
(5)不投资没有深入分析研究的股票。港股有很多看起来很便宜业绩还很好的公司,但如果没有足够的了解和深入的分析,千万不要买入。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还有一些情况也需要非常谨慎,比如公司审计师从四大审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德勤、安永、毕马威)更换为非“四大”,而且没有给出合理解释,甚至不能按时出具财报。同时也要警惕那些上市多年从未分红或者累计分红很少,但却经常从股市融资的公司。
港交所行政总裁李小加在港交所网站发布过关于老千股的文章,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在港交所网站李小加网志栏目里找到该文阅读。
“黑天鹅事件”往往是指事先很难预知的突发事件。“黑天鹅事件”一旦发生,通常会引发整个市场的连锁负面反应,比如美国次贷危机、2003年的“非典”、2018年的中美贸易摩擦、2020年的新冠肺炎对整体股市都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香港2019年由“修例”风波引发的一系列社会事件,对香港市场造成了持续打击,相关本地股如莎莎国际等遭遇“戴维斯双杀”。香港本地上市企业包括零售商、地产、旅游服务行业经营业绩大幅下滑,股价也大幅受挫:
(1)香港零售业连续几个月销售数据创近年新低,奢侈品销售回落更为显著。
(2)地产公司同样受到冲击,2019年下半年香港楼宇买卖合约总额同比下跌。
(3)访客、入住率双降,对香港酒店运营造成冲击。内地访港游客2019年下半年同比入住率大幅下跌,影响幅度已超过2014年“占中”的滞后影响。
由于事件及其他因素影响,2019年港股大幅跑输A股。2019年度上证指数累计上涨22.3%,恒生指数仅仅只有9.06%的涨幅。
由于内地企业绝大部分只是在港交所挂个牌,在香港几乎没有什么业务或者是占比很低,如果只是投资港股中的内地企业,香港社会事件并没有对这些企业造成实质性影响。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些事件终究会过去,而港股的低估值和高分红就是最好的反弹力量。事实上,到了2019年下半年,内房股(主营业务在内地但在港股上市的房地产公司)率先吹起冲锋的号角,不少内房股凭借良好的业绩股价大幅提升,不少港股也随之被带动,开启估值修复的路程。
针对个股的“黑天鹅事件”在港股也时有发生。2019年7月1日,《新民晚报》在微信公众号最先发布消息,港股上市公司新城发展董事长王某涉嫌猥亵9岁女童,于7月1日在沪被采取强制措施。7月3日下午,澎湃新闻报道称,警方已介入该事件的调查。受此消息影响,在内地上市的新城控股,以及在香港上市的新城发展和新城悦,3只股票都开始大幅下跌。新城发展港股从7月3号开盘价10.54港元,持续震荡下跌至8月15日最低点5.77港元,累计跌幅达45.26%。
随后,新城集团也采取了措施,先是火速变更上市公司董事长,由原董事长之子履职董事长之位;随后又推出了股权激励计划,借此稳定高管人员团队,并以更加明确的业绩考核数据稳定二级市场投资者信息。
截至2020年1月1日,关于董事长王某涉嫌猥亵女童案,尚未有更新进展。在前述措施的作用下,港股新城发展股价自8月15日最低点5.77港元,振荡上涨至2019年12月31日的9.48港元,涨幅达64%以上,相距“黑天鹅事件”爆发前的股价,仅相差11%左右。
“黑天鹅事件”发生时,如何应对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是系统性的风险,比如中美贸易摩擦引起的股市震荡,而个股基本面良好,业绩一直在增长,那么就应坦然面对,等待价值回归。
当“黑天鹅事件”发生时,港股中的本港金融、消费股通常更易遭受冲击。
若触发“黑天鹅事件”的因素来自于外部政治经济事件,则经历调整后后续跑赢大盘的概率较高。如果情形非常严重,比如2003年的SARS疫情风波以及2008年的金融风暴,可以选择暂时规避,等待风波有转机后择机而入。
2020年的新冠肺炎事件也是如此,疫情在春节开始发酵,港股春节期间开市后(港股于2020年1月29日开市)迎来大跌,但实际上下跌后往往是买入的好机会。在2月初的一片悲观情绪中,港股和A股出乎意料地重新迎来反转。个股如果遭遇“黑天鹅事件”,看清事情的本质是最重要的,如果是严重造假赶紧远离,如果基本面能够得以挽回,则可以先行离开后择机而入,或者如果当时已经深度跌出投资价值,远远超过事件的真实影响,也可以继续坚守。投资者必须正确认识“黑天鹅事件”存在的原因,尽量不要将所有资金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港股市场沽空相当普遍,还有专门的做空机构发布沽空报告。沽空类似于A股的融券交易,投资者觉得一只股票被严重高估或者有严重问题,可以向券商借来股票,借来后卖出,当然借来的股票需要付一定的利息费用。券商出借的股票有可能是自身持有的,也可以从其他券商那里借来,也可以向在本券商账户里开户持有该股的小股东借。如果股票如沽空者预期下跌,沽空者能以更低的价格买回股票再还给券商,从中获利,反之则亏损。沽空的核心是判断股票会下跌,如果没有下跌则沽空者要承担损失。
在港股存在一种专门针对上市公司财务问题研究的沽空机构,它们通过预先卖出目标股票,然后突袭发布沽空报告,引起市场恐慌股价大跌从而获利。但实际上,沽空报告本身良莠不齐,有些报告确实发现问题所在并指出,但也有单纯为了做空而发布的报告,这些报告凭空臆想,甚至本身就是虚假信息,并无事实根据。2016年10月19日,做空机构香橼因散布虚假信息做空恒大,被香港政府的市场失当行为审裁处裁定5年禁入香港市场,并归还做空所得。
表9-1整理了2019年度港股关于沽空报告做空的港股情况。从表中可以看出,实际上有些被沽空的股票当天并没有下跌,反而上涨。
表9-1 2019年港股被做空盘点
我们以安踏体育被做空为例来分析做空机构和企业之间的博弈。
安踏体育第一次被沽空是在2019年5月30日,杀人鲸(Blue Orca Capital)创始人索伦·安达尔在香港的Sohn投资论坛上发表对安踏体育的看空言论。他认为,FILA品牌在被安踏体育收购前业绩平平,国内市场没法打开,被收购后,有如神助,在国内以及国际市场所向披靡,也是推动安踏体育业绩向好的因素之一。沽空机构就选择FILA品牌作为突破点来攻击安踏体育,认为安踏体育财报大幅扩大了收入,FILA中国大陆的库存远高于FILA韩国和FILA中国台湾,安踏体育还利用大量秘密控制的一级经销商捏造收益。
当天,安踏体育股价一度暴跌13%,最终收跌5.5%,安踏体育随后发布澄清公告,强烈否认了有关猜测,认为有关猜测不准确且具有误导性,并公布了相关数据。公布的数据支持了安踏的论点,安踏体育股价也随后回升。
第二次是更加重磅的浑水五连空,2019年7月8日、9日、11日、15日、22日,美国做空机构浑水(Muddy Waters LLC)五次发布沽空报告,质疑安踏体育秘密控制一级分销商、贱卖资产、财务完全不可靠、依赖代理来做出未经证实且无意义的声明,并将成本从其生产实体转移到供应商身上等问题。2019年7月8日首次发布的沽空报告导致安踏体育股价当日跌7.32%。
安踏体育面对来势汹汹的沽空机构,在7月8日先选择紧急停牌,次日复牌并发布公告回应,列出七点力证分销商独立性。对于第二份、第三份沽空报告,安踏体育都快速回应、强烈否认。在第四份沽空报告出来后,干脆不直接回应,而是直接发布半年报盈喜预告。在第五份沽空报告出来后,安踏体育还是发布公告回应,同时还表示相关指控可能旨在蓄意打击对公司及其管理层的信心并损害公司的声誉,股东应审慎对待相关指控。
在这场你来我往的沽空大戏中,多家券商纷纷力挺安踏体育,或调高目标价维持“买入”评级,或表示做空机构的质疑有失偏颇,为安踏体育呐喊助威,安踏体育在2019年8月26日发布的中期业绩公告、10月16日发布的三季度最新营运数据也成为有力的回应。
安踏体育在被做空期间,从2019年7月12日到7月24日的十余个交易日创下了十连涨奇迹,非常有力地回击了做空者。
2019年12月31日收盘时,安踏体育报价69.75港元,相对于第一次被浑水沽空前一交易日的收盘股价49.7港元反而上涨了40%,相对于第二次被浑水沽空前一交易日股价51.25港元也上升了36%。
而浑水2017年沽空的另一家公司辉山乳业则至今尚未复牌,财务作假确实无疑,公司也需要卖身重组。
这些案例说明,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上市公司经营良好,财务扎实,就不会惧怕做空者的质疑,因为有些做空者并无真凭实据,仅仅凭借公告和财报凭空臆想,捏造所谓的证据来做空。对于投资者来说,充足了解上市公司更是必备的功课,买入前的深入分析是价值投资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