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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的时候，蒋竞羽正跟杜妍心上演一场爱情动作片。
蒋竞羽对女人的身体很熟悉，尤其是杜妍心的。
他跟杜妍心配合之默契，甚至前戏都可以省了就直接进入正题。但蒋竞羽并不是那么没有情趣的人，而杜妍心也实在算是一个妖娆抚媚的女人。
电话响第一遍的时候，杜妍心的手正从他身上一点点滑下去，舌尖顺着他肌肉纹理一路往下。杜妍心喜欢在上面，对这点蒋竞羽并不介意，他介意的是这该死的电话还响个没完了。
他本来也不想接的，但再不接估计这电话能响一夜，早知道今天就不该给手机充电。
“别接。”杜妍心咬了一下耳垂压住了他的手。
蒋竞羽当然也不想接，尤其是在杜妍心这么主动撩得他欲火焚身的情况下，但他不幸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号码。
对，只是号码。这个不显示联系人只显示号码的来电他认得，那是医院的紧急电话。他跟蒋竞昶平时联系都不会用这个电话，而会用这个电话的人也只有蒋竞昶。
而蒋竞昶没有十万火急的情况，根本不会用这个电话。
“哥。”
蒋竞羽猛地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杜妍心几乎是尖叫着滚下床的，蒋竞羽回头的时候床上已经看不到人了。
“你马上到医院来。”蒋竞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这是这么多年来蒋竞昶第二次用这个电话。
蒋竞羽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是不是艾美出了什么事？”
“过来再说，我在急救大厅。”蒋竞昶不给他再发问的机会，挂了电话。
蒋竞羽对着电话愣了一愣，飞快地站起来拿了扔在沙发上的裤子开始套。
“蒋竞羽你发什么神经病！”杜妍心裹着被子从地上坐起来，摔下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一骨碌裹着被子滚下来的，折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被子从身上掀下来。
“医院有急事。”蒋竞羽穿好外套正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手却被杜妍心按住了。
“是医院有事还是陈艾美有事？”杜妍心长得很美，眉毛这样挑起来确实有点勾魂摄魄，要不是蒋竞羽现在没心情，他自认定力没有那么好。
“你要高兴就住到明天早上，酒店知道记我的帐。”蒋竞羽抽回手，把手机揣在口袋里拉开门就要朝外走。
“蒋竞羽你什么意思！”杜妍心抓着被子直起身子，干脆跪在了床上看着正要拉门的蒋竞羽，“你要真那么二十四孝就回去陪老婆别出来玩。你以为我杜妍心是什么人，我这辈子还没给人这样扔下过呢！”
“是么？那就体验体验呗。”蒋竞羽扭头朝床上的人笑了一下，抬手从外套里摸出钱包，杜妍心没看清楚他的动作，紧接着就觉得眼前一花，什么东西洋洋洒洒落了下来。
她找了个聚焦点看清楚，全都是五十元面值的美金。
“蒋竞羽，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杜妍心抓起一把钞票朝门口扔，但因为纸币太轻而且没有聚拢在一起一松手钞票仍然洋洋洒洒的落在了自己面前。
“我找个收费的也就这个价钱，给你两倍你也该谢谢我了。”蒋竞羽把皮夹收回上衣内袋里，“还有，陈艾美不是你叫的，以后见了面记住叫一声蒋太太。”
“蒋竞羽你他妈别让我再看见你！”杜妍心的吼声被蒋竞羽的摔门声掐断了，他一边按电梯一边低头看表，都快十二点了，这时候路上没车，但从这里往医院去再怎么快也要二十分钟。
陈艾美，你他妈千万别连这二十分钟都顶不过去。
***
蒋竞羽一到医院就看到门口停着的救护车，心里猛地抽了一下，车都没来得及往车库开，直接停在路边救护车后头就跳下车。
“哥！”
蒋竞昶正在急救大厅里跟人说话，看到蒋竞羽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还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艾……艾美呢？”蒋竞羽下车有点急，差点绊了一跤，又忙着往里跑了一段路这时候有点喘。
“艾美怎么了？”蒋竞昶一脸茫然。
“不是艾美出事了你才给我打的电话？”蒋竞羽给弄得一头雾水，他都怀疑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不是蒋竞昶了，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确认是医院的紧急电话，“不是你给我的打的电话？”
“是我。”
“用医院的紧急电话？”
“嗯。”
“艾美没事你用什么紧急电话！”蒋竞羽恼了。
“手机没电了。”蒋竞昶这一副不要脸的样子蒋竞羽太熟悉了，自己照照镜子就这个德性。
蒋竞羽有点恼火，闷闷地骂了一句“我操”声音低得几乎没让人听见。他不太敢跟蒋竞昶发脾气，虽然蒋竞昶挺宠着他，但真动手打起来也挺狠的。
“那你骗我……你找我来干嘛？”
虽然这明目张胆的就是骗，但是跟蒋竞昶用这个字，他还是有点不太敢。反正他哥叫他干什么他都得低眉顺眼地去干，这一点蒋竞羽的认识还是比较清晰的。
“有个人要你看看。”急救室的门帘开了一下，一个医生探头看了蒋竞昶一眼，蒋竞昶点点头，都没等蒋竞羽接着问什么人就拽着她往里走。
蒋竞羽给他这么突然的一拽差点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跌进急救室里去。病床上正躺着个人，血肉模糊的看不清脸，不是衣服连男女都要分不清了。
“这……”蒋竞羽看见人的时候脸色都变了，走上去看了看伤者的情况，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医生的本能，他只要看一眼出血量就能大致有个判断。
“怎么伤的？”蒋竞羽手在那人身上按了按，确定是腹腔内出血，肋骨断了。
“车祸。”不是护士答的，是蒋竞昶。
“听诊器。”蒋竞羽朝后伸了伸手，一名医生马上把口袋里的听诊器递了过去。
“血压？氧饱和？心跳”
“血压60、100，氧饱和80……”护士把数据报了一遍，蒋竞羽抬手拍了拍伤者的脸，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意识什么时候开始不清醒的？”
“两分钟前……”
“两分钟前是多久？”蒋竞羽扭头瞪了那医生一眼，他最讨厌这种模糊不清的数据。
那医生愣了愣，忙低头看表，“两分三十秒左右。”
“插管，马上准备手术。”蒋竞羽摘下听诊器，一旁护士忙把病人往手术室推。
“准备输血，他什么血型？多准备点，另外江城今天值班么？把他叫过来，让他做第一副手。”蒋竞羽一边说着一边把这个人的病例快速的翻了一遍，头也不抬就往急诊室外走。
“怎么样？”蒋竞昶拽了他一下，蒋竞羽顿了顿，扭头看他，“腹腔出血量很大，可能肋骨断了戳到了内脏，现在还不知道。”蒋竞羽合上手里的病例，“哥，这什么人？”
“挺重要的人。”蒋竞昶没多说，拍了拍蒋竞羽的肩膀，“你有几分把握？”
“不好说。”蒋竞羽皱了皱眉头，“他以前病史有么？”
“还没传过来。”
“我尽力。”
“嗯。”
蒋竞羽一边快步往手术室走，一边跟身边的护士交代事情，“让麻醉师先开始麻醉，告诉江城东西准备齐一点，用血量估计很大……还有，顺便再准备几个尿不湿。”
“尿不湿？”
“没十几个小时下不来手术台，憋坏了怎么办。”
“蒋医生……”
蒋竞昶看着弟弟的背影，蒋竞羽这个状态他很熟悉，不管平时有多混蛋但只要一上手术台蒋竞羽整个人都会不一样了，用以前金枝说过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会发光。
神的右手会发光。
蒋竞昶看着蒋竞羽转过走廊，转身快步走出了医院。
***
手术室的自动门开了一下，无影灯亮着，手术台上的人已经清洗干净。蒋竞羽以前总会开玩笑说把人推到手术台上跟放到砧板上没啥两样，这就跟宰猪一样一样的。
但现在他不会这么说了，护士替他系好衣带，他走向手术台的时候无意间盯着病人的脸看了一眼。刚才血肉模糊的没看清，这时候用绿布挡着的脸让他眼前一阵恍惚。
这个人他……见过，而且就是今天早些时候刚见过。
“蒋医生？”看他不动，几个人都不敢动。
“没事，”蒋竞羽站到手术台前，深吸了一口气，朝身旁护士伸出手说：“开始吧。”
******
蒋竞昶上了一直停在门口那辆黑色林肯车，司机回头看了看后座上的人，“蒋先生，去哪里？”
“机场。”
“蒋先生要亲自去接人？”司机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嗯。”蒋竞昶没有多余的话，盯着车窗外出神，司机只好发动了车子。
*****
“电锯。”蒋竞羽抬了抬手，护士立刻把电锯递了上去。无影灯下人的胸腔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蒋竞羽却楞了一下，连一旁站着的江城都愣住了，“我操，这……这什么人？”
“换一把。”蒋竞羽也呆住了，他做外科医生的时间不短了，也看盗过很多病人，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开胸之后会出现这种情况。
护士也楞了一下，反应了半秒换上了大一号的电锯。
蒋竞羽握着电锯又扭头看了一眼挡布后面的那张脸，他做胸外科主刀的时间不断，但这却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人开胸后会出现这么惨烈的状况。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蒋医生。”看见蒋竞羽又发呆了，护士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行了，都看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处理都知道了。”蒋竞羽看了一眼手术台旁的几个人，在得到了大家的确认后，他朝麻醉师点了点头，打开电锯朝肋骨的部分切了下去。
******
蒋竞昶处理完那头的事立刻又折回医院。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等在手术室外的人看到蒋竞昶就立刻迎了上去，“蒋先生。”
“还没出来？”蒋竞昶皱了皱眉头。
虽然胸外科手术的时间一般都不短，但蒋竞羽进手术室七八个小时都不出来的情况很少见。蒋竞昶盯着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很久没有说话。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着。”蒋竞昶看了看副手，“EMK那边的人已经到酒店了，天亮之前你不要离开酒店，看一下他们有什么动向。”
“是。”那人应了一声立刻扭头跑了出去。
蒋竞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旁的等候长凳上坐了下来。他有很好的耐心和忍耐力，就算再等上十几个小时也没问题，只要……结果是好的。
手术室灯灭已经是早上七点了，蒋竞昶几乎是第一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到蒋竞羽从玻璃房里走出来，正低头摘口罩。
“怎么样？”蒋竞昶迎了上去。
蒋竞羽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大哥这时候还能等在这儿，缓了缓才说：“你怎么跟等在产房门口等喜讯似的，我是不是还得告诉你母子平安……”
看蒋竞昶皱了皱眉头，蒋竞羽忙收起皮脸，“手术挺顺利的，就是……”蒋竞羽抓了抓头发，七八个小时的手术很耗体力，他一直都站着现在腿有点打软。
“就是什么？”
“就是他原来的伤挺重的，出血量又大，要恢复好估计得有一段时间。”
“辛苦了。”蒋竞昶松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蒋竞羽给这一巴掌拍得差点没迎头跪下去，扶着墙才站稳，“大哥，你能别用这么大的劲儿么，我可是一宿没睡又刚站了七八个小时，这会儿站着都晕……”
“你去休息吧。”蒋竞昶抬手要拍，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下了。
看蒋竞昶走了，蒋竞羽才呼出一口气，刚才手术的情景还在脑海里团团转，他一面感慨这个人怎么活下来的，一面感慨之前的那次手术做得太牛逼了。
就着手术室门口的椅子坐了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蒋竞羽才又重新站起来朝休息室走。
“蒋——医——生！”
这个中文的“蒋医生”喊得这么费劲咬字这么不准确，蒋竞羽一听就知道是艾达，艾达是这里资深护士，虽然资深也才二十出头，是个日美混血，长得很漂亮。
“今天不是你当值啊，”艾达抱着一叠病例看了看手术室的门，改了英语听起来顺耳多了，“这是刚下手术？”
“对对对，快扶我一把。”蒋竞羽看到是艾达就不客气起来，以前艾达是手术室护士的时候他们搭档过一阵，算得上熟悉，而且蒋竞羽给她做过手术，也算有恩在先。
艾达抬手拉过蒋竞羽的胳膊搭在肩上，“这要去哪儿？”
“先去护士台坐一会儿，我觉得我走不到休息室就得挂了。”蒋竞羽一口气走到护士台，仰面坐倒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病人呢。”艾达笑了笑，从柜子里拿了了一包牛奶插上吸管递给蒋竞羽，“什么手术这么累，几个小时？”
“八个小时，亏得我之前没吃东西没喝水，不然得憋得失禁了。”蒋竞羽闭着眼睛咬着吸管，关键他之前一天熬了个通宵本来打算跟杜妍心干柴烈火一番然后睡个天昏地暗的，谁知道会碰上这事。
“怪不得你腿软，想吃什么我正好去食堂，给你带？”
蒋竞羽摆摆手，“我现在就想睡觉。”
“那我去让他们把休息室给你收拾一下。”艾达说着拦住一个小护士吩咐了几句，那小护士看了看蒋竞羽，很高兴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休息室了。
“你看看，只要说是替你干活，命她们都愿意拿出来。”艾达用笔尖敲了敲手里的写字板。
“唉，长得帅真愁人。”蒋竞羽咬着吸管皱了皱眉头。
“艾达……”
听见这个声音，蒋竞羽睁开了眼睛，一个人影从护士台前闪了一下，他虽然有点晕还是看清楚了，是陈艾美，但陈艾美好像没看到他，径直朝艾达走过去。
“陈小姐……”艾达也楞了一下，本来打算去病房的又站住了。
“昨晚是不是有个车祸伤者送来，现在手术完了么？情况怎么样？”
“啊，是有一个，蒋医生给做的手术。”艾达说着看了看坐在护士台后的蒋竞羽。
蒋竞羽几乎是窝在椅子里的，从外面乍一看看不见里面还有个人。
蒋竞羽咬着吸管看了陈艾美一眼，艾达趁机脱身，“我去病房。”
“你想问什么？”蒋竞羽抬脚蹬了一下柜子，椅子滑倒了陈艾美的面前，“不如直接问我？我给开膛破肚的他心脏左边右边有几根血管多粗多细我都知道……”
蒋竞羽吸完了最后一口牛奶，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
“人没事就行。”陈艾美说完扭头要走。
“陈艾美！”蒋竞羽猛地站起来，拉住要转身的陈艾美甩到墙上，一只手撑住她脑袋旁的墙壁：“你真行啊，我这么大个人摆你眼前你就跟看不到似的，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以为你出事了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当然这句话蒋竞羽没说出来，说出来了陈艾美也不会相信，说出来了只会显得自己跟傻逼一样，他在陈艾美面前已经够傻逼的了。
陈艾美就看着他没说话。
蒋竞羽皱了皱眉，他最讨厌陈艾美这样的眼神，平静得像一碗冰水一样，又冷又静，一下就能看到碗底，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憋了半天，蒋竞羽还是想说出来，傻逼就傻逼吧。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
却在这时候陈艾美的电话在包里响了起来，她低头从包里拿出电话，刚放到耳朵边就被蒋竞羽一把打掉了。
“我在跟你说话呢！”
“蒋竞羽你发什么神经，这里是医院你以为在家么。”陈艾美抬手推开蒋竞羽挡着自己的手臂，走过去捡起电话，电话摔了一下已经关机了。
她重新打开，还好没坏。
蒋竞羽没有追上去，他从陈艾美接电话的口气上就能判断这是工作电话，他要是真打断了这个电话，陈艾美不说，大哥得先扒了他的皮。
其实陈艾美不算很漂亮，东方人里她也只能算是清秀的，跟西方人比她更是朴素得连特色都没有。
所有人都觉得不理解，蒋竞羽为什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做太太。
蒋竞羽喜欢的是长腿蜂腰大胸的美人，就像杜妍心那样的。但是今天早上他还差点一棍子给人家抡床底下去，还是为了陈艾美，连蒋竞羽自己有时候都想不明白。
他本来打算等陈艾美打完电话继续吵架的，但没想到陈艾美挂了电话就直接要往医院外面走。
“陈艾美！”蒋竞羽一口气追了上来，皱着眉头拉住她，“你也别太过分，你老公在这儿站了好几分钟了你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你到底眼里有没有我这个丈夫……”
陈艾美冷冷看他一眼：“蒋竞羽你也知道自己结婚了吗？”
“我……”蒋竞羽愣了愣，陈艾美这是怎么了？不过不管怎么他都得先声夺人：“你这么态度？”
“你要我什么态度？”艾美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难道还有我问你昨天晚上跟杜大小姐玩得愉快吗？”
“什么？”蒋竞羽一下子没听清楚，在脑子里回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跟我装什么傻，我才懒得管你。”陈艾美抽回手把那个信封扔了过去，“但你别整天弄一堆烂摊子让我收拾行么，我不是三头六臂没有那么多精力。”
陈艾美出手太快蒋竞羽没接住，等陈艾美都转身走了才想起来捡起掉在地上信封。信封里就一张纸，看起来像是报纸排版，照片是他跟杜妍心挽着手进酒店的照片。
上头居然还有时间地址，现在的狗仔队也太他妈敬业了。
蒋竞羽抬头想跟陈艾美解释一下，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地上，抬手撑住面前的墙才站稳了。
算了，陈艾美早走远了。
而且他解不解释，陈艾美也根本不会在乎。
他们本来就说好了谁都不管谁的。
还是他先提出来的。
蒋竞羽，你个蠢货。
蒋竞羽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一抬手将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
蒋竞羽在休息室里一睡就忘了时间，他觉得浑身都疼，可能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一觉睡过来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要不是手机响，他大概还能睡下去。
“蒋医生你醒了？”艾达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蒋竞羽吓了一跳，艾达的脸这时候就在他面前，他有点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的医生休息室，艾达身上还穿着护士服，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进来了？”
“你睡觉的时候我怕电话响会吵着你，就帮你把电话收起来了。”艾达把电话递过来，“但是这个……我不敢不让你接，所以只好进来了。”
蒋竞羽一看号码，上面写着老爷子的名字，怪不得艾达不敢。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来，抬手抹了一把脸，“爸。”
“晚上回家吃饭。”
老爷子只丢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艾达看他的表情，试探地问了一句：“冲你发脾气了？”
蒋竞羽摇摇头，艾达的声音还挺让人舒心的。
“就是叫我晚上回去吃饭。”
“你肯定又闯祸了，陈小姐今天来的时候也没有好脸色，她都很少发脾气。”护士都叫艾美陈小姐，工作的原因，几乎没有人会喊她蒋太太。
“她很少发脾气？”蒋竞羽一连难以置信，他印象中陈艾美的脾气真简直爆了，每回见面说不到两句就能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动起手来也是有的。
“那是你脾气不好，陈小姐人可好了。”艾达更正他。
蒋竞羽一脸哭笑不得，想看看外头天色，但是窗帘拉着，墙上的钟显示是四点多，他以为凌晨四点，就问：“你值班到现在？”
“什么呀，我都换了一轮班了。”艾达站起来拉开窗帘，立刻有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蒋竞羽忙抬手挡了挡，“我睡了多久？”
“十几个小时吧。”
“我靠。”蒋竞羽一骨碌蹦起来，正要往外走的时候，艾达拉住他，“你是要去看昨天手术的病人吗？值班医生早帮你看过了，没事，人已经醒了，恢复得挺好的。”
蒋竞羽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艾达一眼说：“回头请你吃饭。”
艾达笑了笑说：“我男朋友要吃醋的。”
蒋竞羽急急忙忙回更衣室换衣服。
要回家吃饭不能穿这个，他还得回公寓去换衣服，还得叫上陈艾美……老爷子叫回家吃饭是大事，他们如果不是两个人一起回去，一定会被察觉出什么来，本来他结这个婚一大半就是为了稳定老爷子的军心。
蒋竞羽一边换衣服一边戴着蓝牙耳机拨艾美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都没动静，蒋竞羽恼火地把更衣柜的门用力一摔，“你倒是接啊。”
电话就被接了起来，艾美轻轻“嗯”了一声，蒋竞羽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老爷子叫回家吃饭，我一会儿过来公司接你。”
“不用，我跟大哥的车回去。”
“我说我来接你！”蒋竞羽正要挂电话，就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你来什么来，艾美跟我回去，你自己开车小心点，别又出个什么乱子。”跟着就挂了。
敢挂他电话的除了陈艾美，就是蒋竞昶了。
都是克星。
蒋竞羽急匆匆回公寓洗澡换了衣服，一路赶回大宅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家里佣人正在摆碗筷，开门的佣人喊了一声：“二少爷回来了。”
蒋竞羽嗯了一声，往里走两步就看到老爷子坐在客厅沙发上。
蒋晶晶正在哄洛洛，洛洛咯咯地笑着，手里拿着一个驴一样的玩具在摆弄，看到蒋竞羽进来，他手一撒就跑过来喊：“二叔，二叔。”蒋竞羽抬手把洛洛抱了起来，冲着沙发上的人喊了一声：“爸。”
老爷子没说话，仍然低头在抽烟斗，他在这种方面也特别传统，不喜欢卷烟不喜欢雪茄，就喜欢抽烟斗。
“哟，”蒋晶晶笑了笑站起来，“二哥回来了，少见啊。”
蒋竞羽翻了蒋晶晶一个白眼，正要说话，就听见洛洛喊了一声：“爹地。”
蒋竞羽一转身就看到蒋竞昶和陈艾美走了进来，佣人正接过蒋竞昶和陈艾美的大衣，蒋竞昶和陈艾美都都是先喊了一声爸爸才走进来，蒋竞昶把洛洛抱过来。
“先开饭吧。”老爷子敲了敲烟斗。
蒋竞羽觉得气氛不太对，抬手拽了艾美一下，“什么事儿？”
“你不是回来的比我早么，你问我。”陈艾美横了蒋竞羽一眼，蒋竞羽忍不住想，这就叫脾气好？艾达到底是哪里看出来陈艾美脾气好了。
餐桌还是按老位子坐，老爷子一个月指不定有一两次要叫全家回来吃饭，但是蒋竞羽觉得这次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回来吃饭，因为前不久刚因为过年聚过一次。
他怯生生地瞥了老爷子一眼，又看看大哥，蒋竞昶正给洛洛夹菜，他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大哥一脚，结果蒋晶晶喊了一声：“二哥踢我干嘛。”
蒋竞羽一愣，急中生智反咬一口：“你踩我了。”
“你脚不伸那么长我踩的到你么。”
“几岁了，吃饭还吵架。”蒋竞昶打断两兄妹的斗嘴。
蒋竞羽偷瞄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很气定神闲地在吃饭，他稍稍松一口气，看陈艾美正低头喝汤，抬手往她碗里夹了一只鸡腿说：“别光喝汤啊，你瘦得就只剩骨架子了。”
陈艾美微微一愣，蒋晶晶立刻接口，“对，我二哥喜欢肉嘟嘟的，他说太瘦了抱起来没手感，二嫂你得多吃点……”说着夹过去一只红烧大虾。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蒋竞羽皱着眉头看蒋晶晶。
艾美看着碗里堆起来的菜，“我吃不下这么多。”
“能吃多少是多少呗。”蒋晶晶鼓励道。
陈艾美叹了口气，正要夹起那只虾的时候，蒋竞羽突然按住她筷子说：“先吃鸡腿。”
“干嘛？”
“你不是说吃不下么，那先吃鸡腿，吃不掉就把其他剩着。”蒋竞羽固执地说着，蒋晶晶斜了蒋竞羽一眼，“二哥你幼稚不幼稚，二嫂吃什么还要你指定啊。”
陈艾美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蒋竞羽一脚，疼得他直咬牙。
吃完饭佣人过来上糖水的时候，老爷子突然说：“竞昶，跟EMK的合作项目谈得怎么样了？”
蒋竞昶正剥一个橘子给洛洛，听到这句抬眼看了看老爷子。老爷子虽然说不怎么出门，现在连公司都很少去了，但是耳聪目明，似乎天下事都在他指掌之间。
“出了点小问题，下个星期的签约仪式可能要推迟。”蒋竞昶说完，看了陈艾美一眼，艾美才说：“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记者也都通知了。”
“推迟到什么时候？”
“……”
“你知道推迟一天，公司要损失多少钱？”老爷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陈艾美，又转过去看蒋竞昶。
“爸……”蒋竞昶放下手里的橘子。
“我不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不能推迟。”
“可是……”
“你闭嘴！”艾美刚要开口，老爷子突然在烟缸上敲了敲烟斗，不是钢化玻璃估计烟缸都碎了。蒋竞羽听得心都突突跳，老爷子这么多年野山参真没白吃。
艾美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吧嗒一声掉进碗里，汤洒到了裙子上。
蒋竞羽要说话，却被陈艾美按住了。
“当初那么信誓旦旦让我把公司交给你，现在就给我弄出这样的事来，你们以为我老了就耳聋眼瞎什么都不知道了！”蒋竞昶刚要开口，就被老爷子一嗓子吼回去说：“你给我推迟看看！”
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蒋竞昶也跟着站起来，正要开口，就见老爷子冷冷看了洛洛一眼，“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蒋竞昶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艾美看蒋竞昶为难，站起身要说话，却被老爷子吼道：“你也是，自己男人都管不好，整天在外头闹出这个那个的……”
“你有什么气冲我撒就是了，关大哥跟艾美什么事！”蒋竞羽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撞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洛洛扁扁嘴，脸上眼看就要下雨了。
蒋竞羽的脾气是最像老爷子的，谁都知道这两个人开火了没有一个先中枪倒地是停不了火的。
艾美想拉住蒋竞羽，却被他甩开，“是，我是跟杜妍心去开房了怎么了！”
“你倒是有脸说啊！”老爷子用力捣了一下拐杖，洛洛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蒋晶晶忙抱住洛洛说乖，不哭。蒋竞昶低头看了看儿子，又看看老爷子。
蒋竞羽要再说什么，被艾美猛地一把拽住，“你少添乱。”又向老爷子说：“是，爸爸，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如期举行签约仪式的，不推迟了。”
蒋老爷子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就扭头朝书房去了。
蒋竞羽要冲过去，被蒋竞昶使劲儿拉住，“蒋竞羽，你还有完没完了，一天到晚闯祸你还闯出理直气壮来了！你真心疼你老婆就别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
蒋竞羽给说得一愣，洛洛已经不敢大声哭了，只低声呜咽起来。
“你又冲我发什么火，你自己事情搞不定又怪到我头上来了，我跟什么女人睡觉跟你开不开记者会有一毛钱关系，你自己在外面还不是弄了个……”
“蒋竞羽！”陈艾美突然扳过蒋竞羽来，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也不是很用力，声响也不大，但是恰到好处的打断了蒋竞羽的话，蒋竞羽像是给一巴掌打醒了，顿了顿，一脚踢开椅子，恼火地说了句：“我走。”转身就朝门口去。
蒋晶晶忙说：“二嫂快跟去看看，别又闯祸了。”
艾美来不及多说，走到门口拿了外套就追出去。蒋竞羽正坐进他那辆阿斯顿马丁里，艾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蒋竞羽一脸没好气地看她说：“干嘛？”
“回家。”艾美拉好安全带看了看蒋竞羽。
“我说我要回家了么？”
“那你先送我回家。”艾美说完就向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蒋竞羽还有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但是他看见陈艾美脸色很差，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艾美睁了睁眼，看见车子是往公寓去的方向，轻轻松了口气。
*****
蒋竞羽睡到一半听见外头有动静，翻身坐起来才发现客厅灯亮着。
他走出去看到艾美正扶着椅子站在那里，像是撞到了，曲着一条腿站在那里疼得直吸气。
“怎么了这是。”蒋竞羽走过去把艾美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艾美手里还端着一个杯子，“刚才去倒水不留神撞到椅子脚了。”
“我说你笨你还不信，倒个水都能撞到脚。”蒋竞昶不耐烦地说着，艾美的脚背红了一块。然后他看到桌子上的文件和亮着的台灯，“这么晚不睡觉你干嘛呢？”
“发布会的资料还没弄好，我本来以为会推迟就没弄，现在要来不及了，只能赶赶……”
“怎么老头子说什么你都听，我说什么你都不听。”蒋竞羽把文件一拍，“走，睡觉。”
“你别闹，这是正经事……蒋竞羽，你快放我下来。”都不等艾美把话说完，蒋竞羽已经把她横抱起来往卧室床上一丢，然后抽走一个枕头说：“你睡这里，我去睡客厅。”
“我跟你说我还有活没干完。”
“我跟你说睡觉！”蒋竞羽指着陈艾美一脸没好气，“你看看你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
陈艾美摸了一下脸，有这么严重？
“睡觉。”蒋竞羽又命令了一次，才转身走出卧室。
艾美叹了口气，仰面倒在床上。
但是她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几天后的记者招待会，按理说根本就是开不起来的，但是她刚才跟蒋竞昶通了个电话，蒋竞昶只说：“我先去联系看看对方那边能不能有别人顶着，不行就先做一方会签。”
那就要做两手准备，陈艾美在床上翻过来倒过去的睡不着，突然卧室门一开，就见蒋竞羽站在门口说：“叫你睡觉你煎蛋呢，”把手往门上一撑说：“你再不睡我就在这儿站着看你睡。”
“知道了，出去。”陈艾美抡起一个枕头丢过去，蒋竞羽退了一步，卧室的门就在他面前合上了。
这还脾气好呢？
蒋竞羽抬手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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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定在蒋氏大厦的会议中心。
场地本来不算小，但是因为来的记者比预想的人数要多，所以挤得满满的。
陈艾美在后台转了两圈，有些着急地看表。
小助理过来问：“陈小姐，还有十分钟开始了，要用第一套方案么？”
她本来也打算做成一方会签的，但是EMK那边的人却说“不用”。“不用”是什么意思？艾美本来想问清楚，但是助理说对方直接挂电话了，没有解释。
现在他们是被投资方，出钱的那边才是大爷。
艾美有些恼火，但是又没有办法。
NX17这个项目蒋竞昶投了很多心血进去，只不过这个项目蒋老爷子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蒋竞昶是瞒着他偷偷做到这一步的，老爷子知道以后大发了一通雷霆，差点把蒋竞昶的胳膊打折了。
但是赚钱的事没人会拦着，只是没想到眼看就要投入市场的时候资金链断了。
陈艾美本来都觉得没希望了，但是蒋竞昶不知道怎么那么神通广大，找来新的投资商。
艾美也不是不知道EMK，虽然是中国的公司，但集团大得不像话，除了电子金融房地产之外，现在连医疗都要涉足了。虽然有点意外，但人家肯出钱总不是坏事。
不过好事多磨，这都快铁杵磨成针了。
EMK那方的签约人在到洛杉矶第二天就出了交通意外，虽然现在是平安无事了，但是用蒋竞羽的话来说，拔管也要两三天吧，你以为神仙啊，拔了管子就能下地活蹦乱跳的。
陈艾美和蒋竞昶本来都打算推迟发布会，结果就出了那天的事。
想到这里艾美头又疼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是被蒋竞羽逼着睡了几个小时，但就凭这几天勉强的睡眠，黑眼圈根本消不下去，整张脸都是妆也掩不住的倦容。
“陈小姐，外面记者开始闹了。”助理一路跑进来很慌张地说。
“开始吧。”蒋竞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说：“就做一方会签吧。”
“可是……”
“爸爸那边我来担着好了，你去安排一下。”蒋竞昶拍了拍她的胳膊，迈步走到外头长桌旁坐下了。忙有人过来换名牌，有敏感的记者立刻站起来问：“不是双方签约么，为什么要换掉EMK的牌子？”
“是啊，到现在也没有看到EMK有代表过来啊……”
“是不是突然撤销投资了？”
“NX17这个项目不进行下去了吗？”
“蒋先生您要不要说点什么？”
……
场面一时间有些乱，艾美要上前说话，却被蒋竞昶抬手拦住，扶着话筒说：“只是因为一点小状况，所以今天的签约会先改为一方会签……”
“为什么？”
“EMK也觉得NX17这个项目太不安全了吗？”
“外面传言NX17有毒素副作用，可能会引起病人死亡，是真的嘛？”
“这么不安全的药品投入市场，真的没问题吗？”
“蒋先生，NX17有没有经过FDA的认证……”
……
陈艾美觉得一阵阵头疼，会场里吵得不可开交，却在这个时候，会场的大门开了一下，就见一个人正从门外走进来，他穿着整齐的西装外套，一只手上打着吊臂，样子非常惹眼。
蒋竞昶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率先站了起来。
对方也已经朝他点了点头，跟在那个人身后还有两三个人，看架势不是记者也不是来看热闹的。
男人一路穿过走到来到长桌旁，和蒋竞昶握了握手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陈艾美不禁一怔，这个人……
“我是EMK集团的代表人。”男人已经转过身来，向着台下记者淡淡笑了一笑说：“我叫杜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