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人蔫,狗也蔫。
陆凌和宋无缺是因为醉酒后遗症。宋小花则是因为失眠后遗症,身边没个斯文败类行禽兽之事,还真是睡不着……
“娘亲,凌儿还是觉得晕晕的。”
糯米团子轻哼着钻到宋小花的怀里,使劲拧着两道眉毛嘟着小嘴来表示不舒服。
自从入学,尤其是收了很多‘小弟’之后,陆凌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非常严格,力争时时刻刻要有‘小老大’的风范,所以,几乎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撒过娇,让宋小花一度很是失落。
抱着他软软的小身子半躺在摇椅里,额头相抵:“来,把晕晕传给我,这样凌儿就不会再难受啦!”
陆凌连忙往后仰:“凌儿不要娘亲晕晕,凌儿已经好了!”
“傻小子!”宋小花怜爱地在那粉嫩小脸上亲了亲,又紧紧搂入怀中:“以后还敢不敢喝酒了?”
“敢!”
“还敢?不怕喝完晕晕啊?”
“小姨说,至少要一口气喝光十大碗酒还不会倒的才是男子汉!凌儿要做男子汉!”
把下巴搁在门槛上直挺挺瘫成一张狗皮的宋无缺,这时也深表同意似的摇了摇尾巴,发出了两下‘呜呜’声。
宋小花忍不住翻白眼:“居然来了个比我更不靠谱的人……凌儿呀,你很喜欢小姨对不对?”
“嗯!小姨好厉害的,打架厉害,喝酒也厉害!”
宋小花瘪嘴:“可不是,而且长得也漂亮……”
这句话里冒着的强烈酸气就连小萝卜头都感觉到了,忙伸出小胳膊搂住她,大声宣布:“没有娘亲漂亮!”
明知此话水分过大,但宋小花依然眉开眼笑:“就数你的小嘴甜!”
“凌儿说的是真的。”陆凌歪着脑袋满脸的严肃:“娘亲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顿时,宋小花的心花那叫一个怒放。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小孩子的眼睛看到的都是最本质最真实的一面,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她的内在是美得惊天地泣鬼神天下无双的!
暗地里掐了自己两把宋小花才没有当即仰天长笑,谦虚是人类的美德,要淡定要低调,要给儿子做良好的表率……
还没等她调整好情绪,陆凌又忽然看着她‘嘿嘿’一笑:“爹爹真厉害,早就知道娘亲听到这个会高兴。”
“……这话是你老爹教你的?”
“对啊!爹爹说,不管是什么,只要夸娘亲就一定能让娘亲开心。比如,娘亲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呀最美丽的呀最温柔的呀最善良的呀什么什么的。”
宋小花无语凝噎。
陆凌想了想又很认真补充道:“爹爹还说,我们这是为了要让娘亲开心,是善意的,所以就不能叫撒谎。”
宋无缺转过头来瞅了瞅,然后咧嘴龇牙打响鼻,喉咙里还发出了某种疑似‘哇咔咔’的动静……
宋小花极度无语凝噎。
下午,陆凌觉得好些了便去了学堂,宋无缺自己去陆老爷子那里串门,留下宋小花一个人对着阴沉沉的老天发蔫。
可能是前两次醉得太厉害,这几天一直提不起什么精神,而且脾气也很暴躁……好吧,是更加暴躁。
比如昨晚,其实是相信陆子期的,也相信他与薛雨含之间屁事没有,但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一股莫名的邪火直冲天灵盖,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只管关上房门自己生闷气。
现在冷静下来又忍不住开始自责,入秋了,夜里凉得很,不知道书房里的被子够不够,床榻暖不暖,陆子期睡得习惯不习惯。
如果休息得不好,会不会影响胃口,如果没有胃口,会不会吃得太少或者干脆不吃了导致旧病复发。
可是,如果休息得很好,那岂不表示,有没有她在身边都一个样?她离了他就睡不安稳,可他离了她却一切如常,不就意味着她在他心里跟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不对等?……
正在宋小花自己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纠结成一团时,陆婉欣派人过来找她去参加茶会。
所谓的茶会,就是一群太太姑娘聚在一起,喝喝茶、吃吃瓜子、聊聊天、做做诗、打发打发时间。
跟众人打了招呼后,宋小花便坐在那儿看吃饱喝足闲得发慌的女人们伤春悲秋,为赋新词强说愁。
薛雨含和陆婉欣交好,在陆家做客时便住在陆婉欣的园子里,此时自然也在。
她虽已打开了对陆子期的心结,不过对这位二嫂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心存芥蒂的,因为和故去的姐姐相比,宋小花的差距实在不是一点两点。比如,据说竟然在诗词方面无甚造诣可言。
“二嫂,怎的只观不语,可是嫌姐妹们做的太过浅陋,不入眼么?”
薛雨含今日换了身橙色的衣裙,与其他女眷所着的那种飘逸繁琐的样式相比,袖口略窄些,裙摆也略收了些,配着简单利落的发式,颇有几分飒爽之感,明媚而靓丽。较之昨日初见时的温柔婉约,判若两人。
于宋小花而言,她虽然有些情敌的嫌疑,但按照年龄来看,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小‘萝莉’。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倒还真产生不了什么敌意。面对这样摆明了找茬的行为,宋小花决定要以一种长辈的心态来进行教诲。
于是收敛了懒洋洋的神情,笑得无比慈祥:“小含妹妹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不善此道大家伙早已知晓。虽然跟着姐妹们学了这许久,却奈何天资有限,到如今还是连一句诗都做不出来。”眼睛往四下一瞟,不出所料只见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或鄙夷或不屑或轻视的表情,笑容越发真诚起来:“不过正所谓风雅之人行风雅之事,我虽是个俗人,却有个提议,或许可以让众姐妹再风雅一些。”
薛雨含妙目在场上一转:“二嫂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众人连声附和,但那雀跃之情却分明是想要看好戏的嘲讽。
宋小花心中冷哼,起身走出回廊,来到满是鲜花的园内。
秋风中,开到尽头的花瓣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脱离了花茎徒劳飘零。
“这些花本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然而一朝凋谢,便落入泥中,任人践踏。人们只记得花开时的绚烂美丽,却不见‘花谢花飞飞满天’时的凄凉,这便是所谓的‘花开易见落难寻’。咱们何不将这些花瓣收入囊中,寻块干净的地方将其掩埋。‘一抔净土掩风流’,也算是成全了它们的‘质本洁来质本去’。”
玩这个,谁能玩得过林妹妹?
感谢《红楼梦》每年寒暑假雷打不动的狂轰滥炸,让即便粗线条如宋小花都好歹能将其中的情节倒背如流,偶尔还能记下两句。
且不去评说‘葬花’的行为,单是那番话里貌似不经意间说出的几句词,便足以让所有人对她‘挖目相看’。一时不由得也都有些迷惑,难道这位二奶奶其实是真人不露相?……
宋小花说完,便又坐回了原位,悠然看着那些娇娇怯怯的女子们对着漫天花雨黯然出神。随后,纷纷让自己的丫鬟速去寻来绣囊和锄头,准备葬花。
薛雨含没料到她竟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腹中空空毫无才学之人,虽不至于立马有所改观,倒也不免起了几分好奇之意。刚走过来想与她再多聊几句,却不想前一刻还笑眯眯的人,居然眨眼间便开始掉起泪来。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心里难受。”
“为何?”
“就是因为不知道为何,所以才难受。”
“……”
陆子期中午有应酬没回府,傍晚一进院门便被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宋小花趴在玉桌上呜呜咽咽,薛雨含在一旁软语相慰。而陆凌和宋无缺则一左一右蹲在两边看着发呆,姿势一模一样……
顾不得去管儿子的仪态问题:“遥遥你怎么了?”
宋小花抬起头,露出两只红肿的桃子眼:“冬青……”就哽咽着唤了这么一声,便泪如雨下。
“姐夫……”薛雨含满脸无奈地站起身:“大约是因为葬花一事,让二嫂心生感触了吧?我要是早知二嫂竟是个如此多愁善感之人,必定不会用作诗一事去招惹她的难过。”
“葬花?作诗?多愁善感?她?!”陆子期的眼睛面积明显大了一圈,走过来摸了摸宋小花的额头,喃喃自语:“没发烧呀!”
宋小花一把拦腰抱住他,开始嚎啕:“冬青,花谢了有人埋,我死了谁来埋啊?”
“谁死了?”
“霍叔叔,娘亲说,她要死了。”
“啊?”
“凌儿不许胡说!”
刚进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霍楠抱起陆凌,陆子期和薛雨含同声呵斥,宋小花则愣了一愣便更加卖力嚎啕:“连凌儿都看出来我要死了,我肯定是真的要死了。冬青,我死了以后,你可以再找一个,但一定要找个女的啊,千万不能找霍楠,他的胡子会把凌儿的皮肤弄粗糙的……”
陆子期:“……”
霍楠:“……”
陆凌连忙亲了亲霍楠那毛茸茸的脸以示安慰,然后怯生生说了句:“凌儿不怕霍叔叔的胡子,但是凌儿不要霍叔叔当娘亲,因为霍叔叔不能给凌儿生小弟弟玩。”
陆子期:“……”
霍楠:“……”
薛雨含从满面黑线的霍楠手里抢过陆凌:“凌儿不用担心,你爹爹就算真的要找男人做你娘亲,也不会找一个这么难看的。”
“臭丫头,你敢说老子难看?!”
“不,我纠正一下,你不是难看,你是根本没法看!”
陆子期连番刺激过度终于崩溃,拍桌断喝:“通通闭嘴!一派胡言!”
宋小花冷不丁被吓得一哆嗦,旋即嘴一扁,泪如泉涌:“你已经开始拍桌子瞪眼嫌弃我了……”
霍楠抓了两把胡子,将焦头烂额的陆子期拉到一边:“你们吵架了?”
“昨晚的确是有些误会,不过依她的个性,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霍楠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陆子期摇头:“我试过了,没发烧。”
“该不会是那天醉酒,给喝坏了吧?”
“不至于吧……”
正说着,忽然传来宋小花的哭声:“小含妹妹你瞧,他们当着我的面勾搭成奸!”
陆子期立马扬声:“有容,快去请刘大夫过来,就说二奶奶的身子不适……头疼……那个……精神不大好!”
众:“……”
大夫检查的结果,脑子没问题,肚子有问题。
不知是陆子期哪一次放养的小蝌蚪中的哪一条,终于杀出了血路,在宋小花身体里安家落户,茁壮成长。并且导致某些细胞产生异变,影响了中枢神经系统的正常运转。
俗称,怀孕初期暂时性精神失调综合症……
宋小花得知此消息后,一直微笑着倚在榻上,表现得非常镇定。
陆子期则显得比较激动,握着她的手只管一个劲地傻乐:“渴不渴饿不饿热不热冷不冷累不累……”还不停问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听得霍楠和薛雨含终于双双败下阵来,告辞离去。
后来,就连陆凌而宋无缺都听得忍无可忍,一个咬着衣摆把絮叨不休的他给拖开,一个趁势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
陆凌的的小手小心翼翼触碰了一下宋小花的腹部:“娘亲,这里有凌儿的小弟弟了么?”
一句话把宋小花的眼眶又给弄红了:“小妹妹凌儿就不喜欢吗?”
陆凌连忙摇头又赶紧点头:“凌儿不会不喜欢的,小弟弟小妹妹凌儿都喜欢!”
“那如果是个小怪物呢?”
“小……怪物?”
“缺胳膊少腿没有脚趾头大脑发育不完全……”
陆凌无法将这种描述和未来的弟弟妹妹联系起来于是直接傻眼,陆子期则从宋无缺的牙齿下挣脱,冲过来捂住宋小花的嘴巴:“遥遥,做什么要这样咒我们的孩子?”
“因为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呀!”曾经看过很多‘怪胎宝宝’新闻的宋小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冬青,我好害怕,如果我们的宝宝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
“那如果会呢?”
“……就算……我是说就算啊,就算我们的孩子不够健康,我也一样会疼他爱他,抚养他长大。”
宋小花终于抽抽鼻子:“好吧,我相信你。”
反应过来的陆凌连忙表决心:“娘亲放心,不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还是小怪物,凌儿都会陪他玩,好好保护他的!”
宋无缺紧跟着昂首挺胸摆出了一个最威风凛凛的造型,然后跟着中气十足地‘嗷呜’了一嗓子。
宋小花终于破涕为笑,以手轻按自己平坦的小腹:“我要有孩子了,我和冬青的孩子……”
一只大手,一只小手,外加一只爪子,相继覆了上来……
宋小花怀孕对子嗣众多的陆家来说只能算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然而对‘念园’来说则是不折不扣的超级大事,在男主人身体力行的带领下,进入了全员备战的紧急状态。
如果从小蝌蚪时算起,陆凌存在于这个世上已经整整五年,陆子期这个当爹的陪着他的时间却前后加起来一共只有不到两年。尤其那段从蝌蚪化为人形的日子,更是一道铁牢相隔,两不见。
这一回,他就像是要把之前所有的遗憾通通补足,除去上朝之外恨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宋小花的身边,须臾不离,就连必须带回家处理的公务也被移到了卧室。
查出有孕时因为刚刚两个月,正是需要好生静养的期间,所以宋小花这些天成了个最最标准的‘宅女’,宅得连卧房的门都很少出,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养胎,被闷了个够呛。
陆子期因为知道她最是不耐应酬,便以身子虚不宜劳累为由,几乎将所有打算前来看望的人都给拒在了院门之外,只有几个真心相待的至亲偶尔来陪她聊上几句。
于是,出没在宋小花周围的除了园子里的下人还有陆凌和宋无缺之外,就数陆子期晃悠的时间最长。真是早上睁眼看到的是他,晚上闭眼看到的是他,半梦半醒稀里糊涂时看到的还是他。
在这样前所未有的密切接触中,陆子期渐渐摸索出了与间歇性发作‘怀孕初期精神失调综合症’的宋小花的相处之道——
“冬青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好像……大了一点吧?”
“是吗?那我让无缺来试试。”
“……我还以为你是做给没出世的孩子的。”
“我又不知道他的尺寸,怎么做?”
“……非常有道理!”
第一条:妻子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第二条:如果有错,请参考第一条。
“冬青,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啊?”
“明年春天咱们全家一起去踏青。”
“冬青,我什么时候才能学骑马啊?”
“明年春天踏青的时候让你骑个够。”
“现在离明年春天还有多久啊?”
“区区七个多月而已,很快的。”
“都怪你,不早告诉我那个侧门,要不然,我已经把京城玩个遍了!”
“对对对,都是我不好。”
“还有啊,不早告诉我那个马场,要不然,我已经是个牛掰骑手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第三条:认错态度一定要积极诚恳。
“冬青,我又饿了。”
“我让听弦去准备些点心,还要吃苦瓜么?”
“要两根!”
“好。”
“冬青,人家都说酸男辣女,可我为什么爱吃苦的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说明咱们的孩子将来肯定非比寻常。”
“冬青,人家都说怀孕会害喜没有胃口,会吃什么吐什么,可我为什么看到什么都想吃,而且好像总也吃不饱啊?”
“这说明你有福气,咱们的孩子体谅你,不忍心你受苦。”
“但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胖了好多。”
“没有啊,你看你的腰,还是那样的盈盈一握。”
“可马上就会变成大水桶了。”
“就算是水桶,也是一个最漂亮的水桶!”
“听说女人生了孩子以后,身材会走样,甚至连容貌都会有变化,我怎么办呀?”
“谁说的?你瞧姨娘,到现在还是很美。况且,既然我鸡皮鹤发又老又丑你都不愿放手,我对你也定当永远不离不弃,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
第四条:凡事要往好的方面说,怎么肉麻怎么来。
“冬青,我要好几个月都不能跟你行禽兽之事,如果你实在忍不住,就去外面找个‘雏儿’解决吧,不过可不许带回家来!”
“……‘雏儿’……”
“你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噢!你果然知道!说,以前是不是经常出去鬼混?!”
“没有!只是耳闻,绝未亲尝!”
“真的?那你以后可以好好去尝尝鲜了,高兴不?”
“放着怀有身孕的妻子不闻不问,只管在外面寻欢作乐眠花睡柳,岂是我陆子期的所作所为?你也未免太过看轻于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哦!”
“肺腑之言,苍天可鉴!”
“乖。”
最后一条:坚定立场,抓住一切机会表忠心。(忠贞的忠……)
吃饱喝足擦面漱口后,宋小花打了个呵欠心满意足正准备去会周公,只听两下敲门声响起:“爹爹,娘亲,凌儿可以进来吗?”
自从被撞破了几次‘奸情’,两个随时随地会忍不住兽性大发的人,便给陆凌立下了进屋前一定要先敲门得到允许之后才可以进来的规矩。为了能让祖国的花朵身心健康的茁壮成长,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快进来。”
“凌儿来看看宝宝。”
小糯米团子惦着脚尖跟做贼似的溜进来,径直窜到床前,趴在床沿上,冲着宋小花的肚子很小声地念叨:“宝宝你今天乖不乖啊?长大了没有啊?哥哥今天又得到先生的表扬喽,哥哥很厉害吧?无缺去偷爷爷的酒喝,不小心被爷爷给抓到了,结果爷爷没有生气,还很高兴地让无缺陪他一起喝。无缺喝不过爷爷,醉倒了,所以今天晚上无缺住在爷爷那里,不能过来看你,就由我来代表吧!好了,时间不早,我也要去睡了。宝宝晚安,哥哥明早再来看你。”
说完,爬起来亲了亲宋小花:“娘亲晚安。”又规规矩矩对陆子期说了声:“爹爹早点休息,凌儿先告退。”
“凌儿,你刚刚说无缺又醉了,那你有没有跟他一起喝?”
“没有。凌儿答应过爹爹,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喝酒,否则会耽误学业的。”
陆子期满意地点了点头,陆凌便又像来时那样蹑手蹑脚往外走,宋小花终于忍不住发问:“凌儿,你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
“因为怕吵了宝宝睡觉呀!”
“……既然宝宝睡了,你为什么还跟他说那么多话?”
“这样也许宝宝就能梦到凌儿,以前娘亲讲故事哄凌儿睡觉的时候,凌儿就总是能梦到娘亲的。”
宋小花顿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招手将他抱在怀里就是一通狂亲:“宝宝将来如果能有凌儿这么懂事这么漂亮就好了。凌儿呀,我现在还不能带你睡,等过段日子宝宝在我的肚子里待稳当了,我一定每晚都给凌儿说很多好玩的故事。”
陆凌的眼睛亮啊亮:“真的吗?其实,凌儿一直都好想再跟娘亲一起睡,不过凌儿要做大英雄做男子汉,所以……”
陆子期是要坚决不要再过一家三口排排睡的那种日子了,便故意出言打趣,企图将这种苗头给扼杀在摇篮里:“凌儿,你这样黏着娘亲可不行,日后有了媳妇怎么办?”
小萝卜头想也没想,清清脆脆回答道:“好办,凌儿跟娘亲睡,让媳妇跟爹爹睡!”
陆子期无语望月。
宋小花则非常慈祥地摸着小粉团子的脑袋:“凌儿,如果你真有这种念头的话,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媳妇了。”
陆子期继续无语望月。
夜深露重,为沉入梦乡的宋小花掖好被角,又将琉璃灯调暗一些,陆子期打开一份公文凑近烛光,旋即,眉梢斜挑,嘴角渐渐抿紧。
略一思量,提笔蘸墨,正欲书写却忽闻院内传来两下极轻的响动。
无奈摇了摇头,搁笔,起身,悄悄掩门而出。
满天星斗映照着两个摸向紧闭院门的贼兮兮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娇小轻盈。
听到脚步声,动作齐齐一停。
“这都什么时辰了?”
“姐夫,吵醒你啦?”
“他不会那么早睡的,没吵到小嫂嫂吧?”
看着两张满是讨好笑容的脸,陆子期只觉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唯有叹气:“我就不该告诉你们有这个侧门!”
霍楠和薛雨含这对冤家一会儿不死磕就浑身难受,到最后居然觉得在深宅大院里诸多顾忌‘磕’得不够爽,索性拓展天地一路‘磕’了出去。
但男未婚女未嫁,若是常常光明正大成双成对从正门进进出出难免落人口实招惹是非,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陆子期一则想成全两人,二则不愿这对无路可走穷极无聊的电灯泡总在眼前乱晃,于是一念之差将‘念园’的秘道相告,结果引来了无数的麻烦。
别的不说,单是宋小花每次眼见着他们利用本该让自己偷偷摸摸玩个痛快的门路窜来窜去,必然会心中不忿要寻个缘由发作一番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小含,你大哥让你在陆府做客,托我好生照顾你。如果让他知道我竟纵容你这般胡闹,定不会与我善罢甘休!”
薛雨含走过来拉着面现不豫的陆子期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姐夫,我没有胡闹,我是办正事去了。”
霍楠抱臂轻嗤:“谁有工夫陪个臭丫头胡闹。”
薛雨含立马从温柔小白兔变身彪悍小豹子:“你又皮痒了是吧?”
霍楠则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性:“有本事就跟我真刀真枪的单挑,不要用毒。”
“一个大男人跟女子说这种话,好威风!”
“你是女子?”
“你也不是男人!”
“要不要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我是不是男人?”
“好啊,怎么证明,脱裤子吗?”
“哎呀,你以为老子不敢?!”
陆子期终于忍无可忍:“越说越不像话!现在老实交代,深更半夜的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
薛雨含见他发怒,连忙收敛了神态:“我们去了陈奎的住处,本想找些证据,不料一个区区五品官儿的府邸居然守备那般严密,险些着了道。”
闻言一惊,陆子期满面关切之情难掩:“有没有受伤?”
霍楠大咧咧一挥手:“放心,有我在……”
陆子期低喝一声打断他的自吹自擂:“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如此鲁莽,万一有个好歹,当如何收场?”
薛雨含信誓旦旦:“姐夫别生气嘛,以后不会了还不行么。”
稍稍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陆子期沉声:“小含,这种事有我们来做就好,你不要插手。”又转而瞪向霍楠:“还有你,倘若再带着她胡闹,就赶紧给我滚回你的军营去!”
白月光下,陆子期的面容越显没有血色,然而眉宇间的凛然却仿佛让那份苍白带了隐隐的红晕。
霍楠和薛雨含甚少见他真的动怒,知道这次是动了他的底线,一时都垂首不再言语。
觉察到自己太过生硬,陆子期暗吸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情:“小含,此事牵连甚广极为复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绝境。你非朝中人,不应犯险,我也定不能让你有丝毫的危险。否则,如何对得起你姐姐。”
薛雨含抬头看着他,眸中似有寒星闪烁:“姐夫,这几年来我是在军中摸爬滚打长大的,深知将士们舍命守疆土的艰辛和不易。所以更痛恨克扣军饷的蛀虫,里通外国的叛徒!我虽非男儿,亦无官职,但希望至少能为揪出这些败类出上一份力,也算不枉费了与弟兄们在战场上并肩杀敌的情分!你放心,我早已不再是那个娇滴滴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女孩,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出事。相信姐姐也会赞同我这么做,因为,她也想有人能帮你分担,哪怕只有一点点。”
夜静,声轻,却字字句句如雷击在心头。
霍楠依然抱臂而立,松松垮垮状似漫不经心。然而,那面上惯有的揶揄不知何时已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所取代,眸子越发亮得骇人,像是要看穿什么,又像是要把什么永远镌刻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