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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毛毛虫结茧

正是在茧里,毛毛虫的结构彻底瓦解了。

2007—2008年

数一:我再也无法忍受无知

“数一”发生在厨房里。当时是2007年3月,帕特里克·肯尼迪(昵称帕特)五十二岁。在此前的二十多年里,他做过咨询师、生命教练和个人成长工作坊导师。他回应了自己的心灵感召,帮助人们找到人生的意义和使命——在他看来,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甚至可以说是上一世的事了。那时,他相信,一个人越多地“体验”自己的本来面目,生活就会越平静、越充实、越富足。于是,他身兼数职,承担了身为婚姻咨询师、职业咨询师、心理学和哲学老师的种种职责。他相信(或者只是希望)自己做的事乃是命运的礼物。早在1998年,他就在祖国加拿大承担了不同职责。经过一系列巧合与偶遇,他又受邀前往亚洲、北美和欧洲分享自己的礼物。他做的事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认可和赞赏。不少人都说,他帮很多人提升了生活品质。

多年以来,他有过许多深邃、美妙,甚至是超凡脱俗的体验,但严重的置疑已经折磨了他好一阵子,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不是真的管用。他和玛丽亚在厨房里的争论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疑虑。玛丽亚曾帮助他看清,他迷失在了“老师”这个角色的光环中,开始相信自己是一个拯救者的角色!他心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怎么能帮别人体验自己的本来面目?”

他不够聪明,思维能力不强,甚至没受过特别良好的教育。他为人腼腆,极其注重个人隐私,而且一直没能培养出做这行的人似乎都有的外向型自信。他主持的每个工作坊开始前,他都会深深陷入自我怀疑。来访者和学员越是认可、赞赏、感激他,他的感觉就越糟糕,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赞誉。他将别人的认可视为压力,敦促自己维持或提升“表现”。作为一个有强迫性人格的讨好者,帕特里克总担心自己会辜负别人。就连一个来访者表示失望,他都会备受折磨。

可以这么说,当“数三”在他家厨房里拉开帷幕时,他正在经历重大的个人危机。用最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我再也受不了啦。我内心缺了某样东西,而我都不知道缺的是什么。但如果不能拥有它的话,我宁可去死。”那一刻,长期遮蔽他内心之眼的高墙似乎开始崩塌,他看见了超越自身信念的另一个世界,或是另一个宇宙。

突然之间,那堵高墙重新竖起,害得他幽闭恐惧症差点儿发作。他再也无法忍受被自己的信念束缚了,因为他意识到,信念不过是在表达无知。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再让高墙消失。深深的抑郁情绪笼罩了他。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记忆回归后,他的抑郁加剧了。记忆像一吨砖头似的击中了他。五岁的时候,他跟四岁的妹妹璐曼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们白天是密不可分的玩伴,晚上则是同睡一屋的室友,两个人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帕特里克觉得,他们就像在自己的小气泡里做游戏,不受周围成年人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影响。

后来,突然有一天,小气泡破了。他们在厨房里玩,璐曼说她饿了。帕特里克从厨房的桌子旁边拽来一把椅子,爬了上去,这样他就能够到橱柜了。直到今天他都记不起来,当他从高处架子上找到一袋花生并扔给璐曼的时候妈妈在哪里。当他爬下来把椅子推回原处后,璐曼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的小脸憋得发青,呼吸困难,眼神充满震惊。他记得的下一件事就是坐在家门外的人行道旁边,天上飘过的乌云遮住了太阳,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似乎再也没有消失。没有了璐曼,没有了他们分享的小气泡,他感觉自己如此渺小,世界变得如此庞大、如此危险。

为了保护他,他的家人一直绝口不提这起意外。等他长到六岁的时候,似乎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一个妹妹。他设法让自己忘却了内心深处的创伤和巨大的痛苦,就连加思的课程也没能让这段记忆浮现出来。但现在记忆重现了,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将它压抑下去了。

失去妹妹的回忆扩大了他内心的空虚,加剧了他精神困境的折磨,带来了深深的抑郁,让他很想自我了断。幸运的是,他对妻子和两个孩子(特别是孩子)的责任感缓解了自我了断的想法。妹妹璐曼的离世没有使他陷入愧疚和抑郁,并因此动弹不得,而是促使他继续前进,竭尽全力让孩子们过上幸福、安全的生活。

虽然他对家人负有责任,但这并没有给他额外的力量去面对自己的精神困境,反而让他更加深陷其中,备感绝望。他不由得猜测,根本用不着他来自我了断,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极度痛苦在他内心不断累积,总有一天会让他憋得爆炸的!

他振作起来,表现得像个高效的导师和咨询师,将自己的痛苦转化为对来访者和学员的真挚关怀。不过,他真的很想就此从人间消失。就这样,“数一”的过程贯穿了接下来的十五个月。

数二:我厌倦了总是害怕

“数二”发生在2008年6月。那是一段简单而又惊人的经历。当时,他站在纽约的时代广场上,正把几枚硬币放进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手中。突然之间,他的胸口涌出了一股狂风,带来了一段简短的宣言:“我厌烦了总是害怕,我厌倦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人生的目的!我受够了。”这不是怨恨,也不是愤怒,只是发自内心的疲惫,源于他持续终生的深切渴望。自打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渴望能洞悉世事,驱散自己所有的恐惧和担忧。他希望有某种哲学理念,或是……某种东西……是自己能坚定不移地信赖的。

他希望能有个支撑自己的基础。这个基础绝对可靠,永不动摇,永不崩塌。但他总是陷入困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朝正确的方向前进,是不是在不偏不倚地追随“正道”。这让他感到失落又焦虑。他将恐惧投射向周遭的世界,导致他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受伤害,包括肉体和情感上的伤害。主持工作坊和做咨询的时候,他内心深处总是觉得,如果自己不能持续满足学员和来访者的期待,他们一眨眼的工夫就会转身离去,留下他孤零零地咀嚼羞辱的滋味。

接下来的六个月里,倦怠感在他内心悄悄蔓延。与此同时,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大事即将发生。

数三: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但我早就知道了!

“数三”发生在马来西亚槟城的酒店客房里。那是2008年11月的某天傍晚。再休息两天,帕特里克就要主持为期十天的“远见卓识领袖培训”工作坊了。他刚开始看一本朋友推荐给他的书。正在看第一页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双眼,他……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想象一下:你某天晚上爬上床,昏昏睡去。睡觉的时候,你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骑马。你发现自己策马走进一片阴森的丛林,马突然消失了。你孤零零一个人,现在丛林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阴森恐怖。你沿着小径走到一座房子前。一转眼,你已经身在屋内了。屋里看起来像一座博物馆,墙上挂满名画。不知怎么回事,你知道那些画都属于你!现在,你极其富有,超乎你的想象!突然之间,地动山摇,一头巨熊在你身后紧追不舍,你则踩着滑雪板,沿着山坡往下滑。但你脚下没有雪,你确定自己马上就会摔倒!就在这时,你灵光乍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你还是拼命地想逃离巨熊,沿着无雪的斜坡往下滑,但你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你既恐惧又不恐惧,甚至有点儿享受这种恐惧。

现在,再想象一下:你坐在剧场里,观看台上催眠师的表演。他向观众做自我介绍,解释催眠是怎么回事,然后问有没有人自愿上台。你举起手,舞台助理选了你。你被引到台上,跟其他十来个志愿者站在一起。你证明了自己是绝佳的催眠对象,进入了极为深沉的恍惚状态。在恍惚中,你确信自己不是过去那个你,而是莫斯科芭蕾舞团的舞蹈演员!你伴着《天鹅湖》的旋律,在舞台上心醉神迷,又是跳跃,又是立脚尖旋转。你的屈膝和旋转动作也许很笨拙,但你全身心地投入了这个角色,觉得这才是真的。催眠状态解除后,你回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同伴向你描述了你刚才的表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上述都是帕特里克·肯尼迪想到的比喻,用来描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前一刻,他还在照常过日子,希望能赚到足够的钱支持孩子读完大学,努力成为更优秀的咨询师和工作坊导师,探寻如何在婚姻中保持和谐与爱,努力发掘自己的本来面目。下一刻,他似乎完全不一样了。催眠的魔咒彻底失效,一切都大变样了。

通过厨房里的那段经历,他已经明白,自己一直住在信念构成的牢笼里——那些信念就是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如今,信念的“狱墙”再次开始解体,但这次解体似乎更深刻,也更彻底。他感觉到,这种全新的洞悉是永久性的。他觉得,自己已然经过了生命的某个点,此后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过去从未有过这般了然的感觉。

过去,他体验过洞见、启迪、顿悟,还有一些可以称为“开悟”的短暂片刻。上述每种体验都伴有某种感受,比如膨胀、了然和敬畏感。然而,当他从催眠状态中醒来时,并没有类似的“连带效应”——也许只有了然感。但即使是了然感,也跟他过去所谓的“内心体验”截然不同。事实上,这一回显然缺少“特效”。没有云开雾散,没有号角响起,也没有天使合唱。他没有听到天籁,没有看到千阳之光,也没有尝到天堂之泉的甘露。他甚至都没有从椅子上飘起来——除了起身再去端一杯茶(但他很肯定,这是他靠一己之力完成的)。他只是头脑变得清晰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缺少光环——也就是所谓的特效或戏剧性效果,才使得觉醒体验在他看来如此真实。数十年来,他读遍了所有该读的心灵图书。那些书里描述了达到意识的超然状态。他原以为,假如有朝一日能弄清自己的本来面目,至少能体验到书里描述的一种异象吧。然而,觉醒体验跟他过去想象的大相径庭。

它很简单,简单至极:帕特里克·肯尼迪,你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你对自己、对人生、对世界的所有信念都不是真的;你不是帕特里克;你不是老师、不是远见卓识的领袖、不是治疗师,也不是你自诩的其他冠冕堂皇的头衔。你不是堕落的灵魂,没有被天国拒之门外,也没有犯下可怕的罪行。你其实是……

就在此时,信念之墙在他面前轰然崩塌,他能看见了。他就像在眺望不断扩张的宇宙。在那里,语言毫无用处,只有“存在”这一简单的体验。

他再次发现,自己最深信不疑的信念竟然是谎言。他原本深信,凡夫俗子必须努力争得通往天堂、开悟、涅槃或他们相信的任何心灵目的地的道路,而且需要老师的指引才能到达。从十四岁起,他就迫切地渴望洞悉真相。这种渴望包括对持久平静的向往,以及知晓自己的本来面目,清晰地感知人生的意义,解释为什么人世间和自己内心有这么多痛苦。

跟这些问题较劲儿多年后,他得出了结论:必须通过肉体和精神上的修行来追寻真理。由于他并不精通这些领域,他意识到,这个探索过程的关键是找到完美的老师。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他一向是个糟糕的学生。不过,这进一步强化了他的信念:为了追寻真理,你必须有知识、自律、好老师并献身正道。帕特里克觉得,如果这个信念是正确的,那么人生将是一条艰难的上坡路。但幸好他还相信,对真正的真理追寻者来说,受苦和挣扎是寻道途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帕特里克读过不少引人入胜的著作,书里讲述了普通人遇见拥有惊人智慧、力量或能力的神秘老师,老师主动向他传授“大道”。《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 Way of the Peaceful Warrior )就属于这类故事。

书中,作者丹·米尔曼(Dan Millman)遇见了一个叫苏格拉底的神秘智者。他开启了丹的心智,向他介绍了现实的其他维度,还教给了他灵修之道。当然,这位苏格拉底并不是真的存在。但帕特里克认为,作者创造这个人物是为了分享一则基本信息:你寻觅的答案就在你心中,但需要外人为你指出。老师会帮你治愈旧伤、转变信念、净化身心。这么一来,当真理之光最终显现时,你才能认出并持有那道光。

读到这本书之前,帕特里克曾痴迷于卡洛斯·卡斯塔尼达(Carlos Castaneda)的作品和书中唐望(Don Juan)的教导。唐望是一名萨满巫师,帮助卡斯塔尼达了解了自己真正的潜力,开启了他的意识,使其进入了许多不同的维度,拥有了许多神秘的体验。

故事虽然不同,但主题是相同的。

帕特里克喝完茶,走到酒店窗前,从二十三楼的高处俯瞰下方,欣赏槟城的海滨风光。他不禁露出了微笑,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竟然对那个美妙的谎言深信不疑。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几个简单的字眼:你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也许这个世上有老师、治疗师和心灵领袖的位置,也许沿着特定的道路前行、进行特定的修行有一定的意义,但这些并不是必要的。没有这些,你也能摆脱恍惚状态,从梦中醒来,看穿世界的幻象——不管你是怎么描述它的。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向你展示你的真面目。你不管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都无法赚得真正的快乐。想体验无条件的快乐,本来就没有任何条件!在苦苦挣扎了四十年后,他终于清醒过来,毫不费劲儿地洞悉了真相。

他站在马来西亚槟城的酒店的窗边朝外看去,渐渐意识到了脱离催眠状态的另一个意义。这不仅意味着洞悉真相,还意味着更能觉察假象。

“嘿,彼得,希望你还没睡。”彼得是个夜猫子,很少在中午前起床。对他来说,“清晨”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没呀,我大概半小时前就醒了。”

“真有趣,我也是呀。呃,事实上,我几小时前就醒了。”

“啥?你那儿不是晚上吗?”

“差不多吧——现在大概七点半。”

“你这么晚了还在打瞌睡啊?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啊?”虽然帕特里克和好友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也没打电话了,但两个人一下子就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就像他们一直保持联系似的。他给彼得打电话,是因为两个人年轻时有很多年都一起“追寻真理”,他觉得理应跟好友分享自己的最新体验。

“不,我是说我真的觉醒了。”帕特里克描述了自己刚才的经历。他说完后,电话那头的彼得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

“你怎么知道的?”他最终问道。

“我就是……知道了。我猜的。”

“这可不能靠猜啊,肯尼迪。”

“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我只是在用语言描述根本无法描述的东西。我是说,那就像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整个世界都不是真的——”

“对,对,对,”彼得打断他,“世界是个幻象,时空都不存在。我们三十年前就听过这玩意儿了。”

“这次不一样。”帕特里克一口咬定,“这不光是抽象的信息。”

“噢?不一样在哪儿?”

“我也说不好。这种感觉真是太怪了,彼得。一方面,我在通过这双眼睛往外看;但另一方面,我又站在通过这双眼睛往外看的人背后。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但另一方面,一切看起来又都一模一样。”

“砍柴挑水?”

“什么?”

“你懂的,佛教、印度教还是道教里有句老话,不管这话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开悟之前,砍柴挑水;开悟之后,还是砍柴挑水。”

“我一直没搞懂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懂,”彼得边打哈欠边承认,“没准就是砍水挑柴嘛。”

“哦,对呀,现在我懂了。”帕特里克连讥带讽,“但我不觉得这是开悟。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是说,我有过各种各样的震撼体验,比如跟嬷嬷尊母在一起的时候,跟加思在一起的时候,还有跟……”

“更别提迷幻药、皮约特 ,还有你吃的那些神奇蘑菇 了。”

“对,不过那些都是暂时的。我们会在嬷嬷尊母脚边、工作坊或是其他地方突然亢奋起来,然后就结束了。我也不确定,但这次感觉不一样。”

“怎么说?”彼得问。

“它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至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而且,我觉得效果会持续下去。”

“噢。”接下来的十到十五秒里,电话那头只传来了这么一个字。随后,彼得问:“你知道,我压根不懂你在说啥,对吧?”

“还有一件事……”帕特里克补了一句。

“啥事?”

“你还记得我们从书里、嬷嬷尊母、加思和其他老师那里学的东西吧?”

“那些东西怎么了?”

“呃,我也不确定,因为这对我来说还很新鲜。不过……”帕特里克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接着往下说。

“嘿,别担心,我又没录下来去给晚间新闻报料。”

“呃,我觉得它们全是骗人的。”

“啥,全都是?你读过的每本书,还有每个老师、每位大师说过的每句话——全是骗人的?嘿,帕特里克,你懂的,我这人绝对是愤世嫉俗的,可这个就连我也很难接受呢!”

“呃,好吧,也许不全是骗人的。我确定他们说的有些是真理,但那些真理就像撒在沙地上的面包屑一样。你得筛半天沙子,才能找出一点儿来。不管怎么说,最大的谎言就是你得做点儿什么才能有这种体验。事实恰恰相反。什么也不做似乎才是关键。”

“啥?你是说,我只需要坐下来,它就会自动找上门来?”

“为什么不呢?我记得,玛丽亚很多年前就说过,既然‘我是谁’‘我人生的目的是什么’这类问题总是突然冒出来的,为什么答案就不能以同样的形式出现呢?”帕特里克边说边思索玛丽亚还分享过多少真知灼见,自己当时却充耳不闻。他开始怀疑,当自己东奔西跑,追逐一个又一个老师的时候,最伟大的老师可能就在家里等着他。

“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啥也不做,”彼得说,“那我咋就没觉醒呢?”

“我也不知道。见鬼,我这人也不是啥都知道。”

“看起来你好像啥都不知道。”彼得反唇相讥,“但我得承认,你说话确实不一样了。多跟我说说你的体验吧。说不定经过你的潜移默化,我也能开悟呢。”

他们又多聊了一会儿,但很显然,发生在帕特里克身上的事,不可能光通过讲述就转移给他的好友。最后,彼得说要给孩子做午饭,以此为由结束了通话。一挂断电话,帕特里克就回到窗边,眺望楼下拍击沙滩的浪花。人们沿着沙滩散步,不时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当地的马来西亚人在准备简餐。岸边海风习习,缓解了酷热。炎热是地球上这片区域常年不变的特色。完美。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XRnXbSRA9vQv5MM/pSJm6YcDfSdNNFt7px1xFVlkXTHqHtyyH6Q62Vg80fNmOX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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