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后到不要夹塞儿,在葬礼上不大声喧哗,这些道理不一定要有人讲给我们,我们学着长辈做,把包含在这些做法中的道理学到了。“礼也者,理也。” 〔《礼记·仲尼燕居》〕 万物生长各依其理,然而天何言哉?
我们平常懂道理,是在行止日用中懂道理。我们都听得懂汉语,会说汉语,这就是懂得汉语语法。我们行止、说话合乎道理,就应该说,我们懂得这些道理。柏拉图说:“凡是能够在私人或公共事务中行事合乎理性的人,必定已经认识到了善的理念。”〔517B-C〕我们不一定要把或能把这些道理说出来,我们默会这些道理。
关于默会或默会知识,近几十年来多有讨论。初步说,默会知识是我知道但说不出或者不大说得出的东西。我知道这种咖啡的香味,一听就是黑管的声音,但我说不出这香味、这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与默会知识相对的是命题知识,我知道珠穆朗玛峰有多少米高,我一定能说出来。你不能说,我知道这道算术题的答案是多少,只不过我说不出来。行为中的知识也多半叫作默会知识。道德知识、语言知识,这些大半是默会的。
我不采用默会/命题这个提法,而采用默会/明述这个提法。一个原因是,“命题”不仅含有明述,而且包含严谨性、科学性。
默会似乎必定先于明述。你要说理,必须先已经默会地懂得了这个道理,否则你说什么?这一点不难想到。但事情似乎不止于此。细想下来,你说道理给我,不仅你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似乎我也得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懂得这个道理;否则,你怎么能让我明白你所说的对不对,是否成其道理?在《美诺篇》中,苏格拉底引导一个家童一步步画出比已知正方形面积大一倍的正方形,他由此得出结论说,几何学的道理,实际上每个人心里已经知道。
但若说道理的人和听道理的人都已经默会地知道了道理, 为什么还要说理呢 ?章学诚说,圣人向我们学习,“学于众人”。
既然众人已经有道、知——道,还何劳圣贤宣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