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王灿烂还是没回家。
咬着泡面的余蔓问啃着黄瓜的余大江,“她是不是因为准备跟你离婚不想和你同床共枕所以去库房打地铺了?”
小学二年级,因为要不要往家里添置空调这事儿,抠门的王灿烂和乐于享受的余大江两人大打出手,一个被抓花了脸,一个被磕淤膝盖,王灿烂哭着喊着要离婚,然后跑到存放货物的库房睡了一个礼拜,最后被知道消息的奶奶给劝回家,自打那以后,库房就成了王灿烂撒泼耍赖后的栖身地。
余大江摇摇头,“我刚从那儿回来,你妈不在。”
“那她去哪儿了?”
余大江望着余蔓手里捧着的家里的最后一桶泡面,馋得不行,“我哪里晓得,我要是晓得,也不至于饿肚子了。”
于是,余蔓很慷慨的把面汤让给了他。
八点半,余大江饿得嗷嗷叫唤,在听见门锁转动的片刻一个滑跪到了门前,双手举高,“老婆大人,你终于回来了,看看小的吧,小的要饿死了。”
守着电视机看虹猫蓝兔七侠传的余蔓在隔了十三年后再见这一幕,傻了。
王灿烂一边脱鞋一边念着,“锅里留了饭你不晓得啊?我还给你说过,怎么的?自告奋勇的去帮人搬家人没留你吃顿饭,啧,是有多抠门。”
余大江捶胸顿足的去厨房一瞧,电饭锅里真留着饭,含泪填饱肚子。
王灿烂出门一趟,是干了件大事。
她托人找了间培训学校,专门学计算机,听说这电脑上能做的事情五花八门,衍生出了不少的新兴行业,而且赚钱不少,要是余蔓学成了,以后不至于跟她爸一样为了顿饭痛哭流涕的。
一张报名表落在余蔓面前,她看了看,说,“我不去。”
“不去你去干什么?是想留在家里当啃老族还是拿着破碗去街上自食其力讨饭啊?余蔓,你脑子是铁做的吧?生锈了就看看,别甘心当块废铁。”
王灿烂坐在旁边叠着衣服,小小的一座山,她看着就烦,手里却不停。
余蔓懒得跟她说,转头跟余大江商量,“爸,我想念高中。”
“高中?”王灿烂声音本来就尖,“你中考考几分自己心里没数啊?就你这点儿分,念高中也是白花钱。”
“我迷途知返想好好学习了成不成,你能不阴阳怪气的吗?”余蔓从山堆里扒拉出自己的衣服。
“我阴阳怪气?余蔓你有没有心啊,为了你初中三年好好念书,我连生意都不管了在家伺候你,你呢,不说回报我,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余蔓对初中那三年的地狱式生活依然耿耿于怀,现在想起来虽然没有当初刚到北京时那么生气,但是心中的疙瘩还是长在那里。
“要不是你天天搁家里跟我吵,我至于学不进去考不上吗?”
王灿烂不说话,衣服不叠扔在一边,声音没刚刚那么刺耳,“你怪我是吧?”
余蔓想着也许是戳着她的心了,也不说话,跟余大江打着眼色。
余大江立马化身劝解大师,“孩子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矛头又从余蔓转到余大江身上。
余大江何其无辜,“哎咱好好说,动什么气啊。”
“我敢动气吗我?我就里外不是人,啥坏事全得怪我脑袋上……”
余蔓看着王灿烂喋喋不休的嘴,摇摇头,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
她溜回房间,王灿烂不死心,专门站在她房间门外继续念叨,从跟余大江结婚前讲到生了余蔓后,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一一数给余蔓听。
揪了两张卫生纸塞进耳朵里,余蔓坐在书桌前啥也听不见。
窗户对面的房间亮着灯。
像是在收拾东西,时不时弯着腰又挺直往墙上放着东西。
余蔓起身到阳台上,这片是老房区,楼和楼中间拉着晾衣绳,是好多年前留下的。余蔓轻轻扯晾衣绳的这头,那头便敲得窗户玻璃响。
窗户打开,是危佶。
“真是你啊,你住这间房间呀?”
危佶没想到是她,还以为是风吹动绳子发出的响声,“做什么?”
“聊聊天呗。”
危佶要关窗,“没聊的。”
“哎!”余蔓探手去抓,人半个身子翻在阳台外,“你等等。”
楼层虽然不高,但画面属实骇人。
危佶被她吓了一跳,关窗的手一顿,像静止画面一样不再动弹。
半个身子立了回来,余蔓拍拍掌心里的灰尘,套近乎,“你妈说你成绩挺好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给我补补课呗?有偿的那种,请你吃冰怎么样?”余蔓觉得自己超级大方,“保证不抢你碗里的。”
危佶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扬了扬,“不可能。”
“那条件你开。”余蔓放低底线。
“不谈。”危佶拒绝得很干脆,“单纯不想给你补课。”
“别这么小气啊。”余蔓双手合十掌心相搓,“帮帮忙,带领一只迷途小羔羊回归正途。”
迷途小羔羊?
危佶上下打量着她,更像是一只大尾巴狼。
“好不好好不好嘛。”余蔓眨巴着双眼放电,想迷惑迷惑他的心智。
毕竟她曾经也是迷倒过万千少男的影后好不啦。
“我比较建议你先去看看眼睛的毛病。”关上窗,危佶还不忘拉上窗帘。
怎么说,他不能说。
刚刚有那么一两秒钟,他真的就想答应了。
书柜整理得差不多,危佶坐在床上发呆,旁边放着本相册,摊开着的那页是张合影。
照片上是十一岁的危佶,那时候他个子还不高,被危振国抱坐在宽厚的肩上,另一只手揽着葛兰,三人对着相机笑得很灿烂。
他低头看,照片的一角卷了边,他合上相册,在卷边的那角重重摁了几下。
他知道这样没用,照片跟人心是一样的,有了褶皱,就抚不平了。
“吹风机是不是在你房间里?”门边站个人,裸着上身,头发湿漉漉的,“客厅厕所都没有。”
危佶从书桌里翻出吹风机,“什么时候回来的?”
梅杭栖凑过来,“刚回来,你没跟外公告状吧?”
“你也知道怕啊?”危佶盯着他脑袋上的毛巾,又翻出条新的给他,“那是你外公擦脚用的。”
“?”梅杭栖脑袋上一撮头发立起来,特别像问号上面的那个勾,“谢谢你现在才提醒我。”
“不客气。”
房间里响起乌拉乌拉的吹风机声音,男生头发本来就不长,一两分钟足够搞定。
刚搬来,房间的空调坏了也没来得及修,梅杭栖刚洗过澡的身上又出了一层细汗。
“这么热的天,你把窗户关那么严实干嘛,还拉窗帘。”他走过去,“对面有偷窥狂啊?”
“站住。”
梅杭栖老实停在原地,兴奋的看他,“真有啊?”
“不知道。”他看着梅杭栖裸着的上身,“但你像个变态。”
“我?”梅杭栖看了看自己刚练出一点肌肉的身材有些自信,“我这种的,拎出去男人羞愧女人尖叫好不好。”
他还故意绷起胳膊上的肱二头肌给危佶看。
危佶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略过他看着拉紧的窗帘,“以后进我房间,包裹好你的裸露皮肤。”
“为什么?”梅杭栖十分不解。
“因为,”危佶看着他,“你练得很失败。”
这对梅杭栖来说,是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