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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华兴会与光复会

随着1900年庚子拳变,八国联军入京,清廷无力御侮,国人对于清廷之无能,日见愤慨,加速了民主革命思想的传播。时以留日学生为首,各回本省利用地利与人脉关系,开展反清活动。一批区域性的革命团体相继组建,其中最为著名的有湖南的华兴会和江浙地区的光复会。革命活动也由华南一隅推展到长江流域。

一、黄兴与华兴会

湖南是近代开风气较早的中部省份,戊戌维新运动时期曾“独步一时”,继而湖广总督张之洞倡导留学日本。在兴起的留学热潮中,湖南也是派遣留学生较多的省份。20世纪初,随着一批思想日趋激烈、以推翻清廷为职志的留日学生回国活动,中国中部地区的第一个革命团体——华兴会应运而生。它的核心人物就是留日学生黄兴。

黄兴,原名轸,1874年10月25日出生于湖南善化(今长沙),早年接受传统文化教育。1898年入张之洞创办的两湖书院学习,开始接触西学新知。在校期间,因为笃志向学,颇为院长梁鼎芬所赏识。翌年,义和团起,“各国有瓜分中国之言,心甚忧危,思图补救”。“课程余闲,悉购西洋革命史及卢梭《民约论》诸书,朝夕盥诵。久之,革命思想遂萌芽脑蒂中矣。” 1902年,被选派赴日本留学,入东京弘文学院。时“留学生全体多不满意于清廷之政治,傲然以未来之主人翁自居;然思想无统系,行动无组织,保皇党之余波,立宪派之滥觞,亦参杂于其间” 。黄兴与蔡锷、杨毓麟、樊锥等创办《游学译编》,以译述的方式输入文明启迪民智。1903年,俄国欲图东三省,留日学生组织拒俄义勇队(学生军),以拒俄人侵略,黄兴为其中分队长之一。不久,学生军改组为军国民教育会,活动重心亦由外转内,由先前的拒俄御侮一变为革命排满。 黄兴自认运动员,被赋予归国发动革命之责。“此实学界民族革命团体之嚆矢,而公乃被推为归国实行革命第一人焉。”

黄兴性“笃实厚重,不多发言”,在留学生中可能并不为人瞩目,但他“把问题看清楚了,决定自己应走的道路以后,意志即异常坚决” 。6月,遄返国内的黄兴,偕章士钊赴泰兴、南京筹措革命经费。7月,受胡元倓邀请拟赴长沙明德学堂任教。8月,黄兴赴湘途中道经武昌,因宣传革命思想,为梁鼎芬诘责,被张之洞驱逐。随后抵达长沙,任教于明德学堂。

明德学堂是留日学生胡元倓因倾慕日本庆应义塾,在湖南巨绅龙璋、龙绂瑞兄弟的支持下创办的新式学堂。该校以教育救国为职志,成立伊始,师资建设就注重吸纳归国学生,教员中的著名者如张继、吴禄贞、李书城、周震鳞、苏曼殊等皆为留日学生,明德学生在省城学生界也“颇负时誉” 。任教期间,黄兴“白日上堂,晚间计划革命” 。“平日则恂恂儒者,绝口不谈政治”,“亦常宴会猜拳赌酒,联络官绅,议论庸凡。举事之前,无有疑为革命党者”。 明德学堂成为长沙地区革命者相互联络与宣传策划革命活动的中心。

1903年11月4日,章士钊、秦毓鎏、刘揆一、张继、周震鳞等借庆祝黄兴生日为名,于长沙西区保甲局巷彭渊恂宅召开秘密会议。“席间一致认为非组织革命团体,积极进行排满革命,不能够挽救国家于危亡” ,决定设立华兴会,公举黄兴为会长,秦毓鎏为副会长。为避免清政府注意,对外则以“华兴公司”名义活动,“并规定公司的任务是‘兴办矿业’,集股100万元,作为‘开矿资本’;实际上是以‘矿业’二字代‘革命’,‘入股’代‘入会’,股票即是会员证”。“华兴公司”设址“林公馆”,“表面俨然一候补道之公馆”,“同志中所有乘舆往者,相约在门外下轿,不得入内。开会时,桌上供一香炉,有无关紧要之记载,随时焚化。历时半载,竟无人知为革命机关也”。

华兴会是一个知识分子主导的、以湖南人为主体的革命团体,主张施行“雄据一省”与“各省纷起”分途并进的革命方略。具体说来,在湖南一省则结合本省省情,使“革命思想日见发达”的军学界与排满宗旨“久已蔓延固结”的会党“联络一体”,“审时度势,或由会党发难,或由军学界发难,互为声援”,取湖南为革命的根据地;同时为避免“湘省首义,他省无起而应之者”致革命中夭的局面,则利用各种机缘广泛运动省外各界,以造成全国革命勃兴的大势。

革命方略既定,会员遂分途进行。受自立军起义的启发,黄兴极为重视哥老会这一力量,亲自做联络工作。为防泄密及与学界中人隔阂,黄兴于华兴会外别设同仇会,作为联络会党的专门机关。同仇会仿日本将佐尉军制,编列各种组织,黄兴、刘揆一、哥老会大龙头马福益分任大将、中将与少将,各有职掌。哥老会员相继加入者不下十余万,“声势在庚子唐才常一役之上”。 除此之外,宋教仁、胡瑛在武昌设华兴会支部,结纳同志,运动新军;周维桢、张荣楣接洽四川会党;杨毓麟、章士钊注重沪宁,策应一切。黄兴则往来于湘鄂之间,统筹全局。一个以湖南为根据地、放眼全国的革命局面已然成形。

华兴会原定于1904年11月6日慈禧太后寿诞之日,全省文武官员齐集庆贺之际,事先埋置炸弹,施行一网打尽之计,同时在长沙、岳州、衡州、宝庆、常德等处五路并起,一鼓而下,占领长沙,点燃全国革命风云激荡的导火索。然因事机不密,为当局侦知,霎时间缇骑四出,磨刀霍霍。宋教仁在日记中记录了当时的情景。11月5日,自家乡筹措经费返抵长沙的宋教仁偶遇曹亚伯。“亚伯若甚惊余之来省也者……乃密语余,问于何时来者?今日省城已杀二人,一游得胜,一肖贵生也。云皆为华兴会放票之事,现抚台密派兵四处严拿黄庆午(黄兴——引者注)、刘连生(刘揆一——引者注)等甚急,闻游得胜已供出常德有一宋姓者,子宜速避云云。” 黄兴、刘揆一、宋教仁、陈天华、张继等华兴会骨干在长沙无法立足,纷纷逃离湖南,辗转上海,相继流亡日本。华兴会在国内的活动陷于停顿。

二、光复会的组织与活动

光复会是以浙籍志士为主体的区域性革命团体,是在浙人革命活动的基础上汇流整合而成,其源流可部分上溯至1903年成立的军国民教育会。

军国民教育会由拒俄义勇队演变而来,它的成立标志着“革命党人功用从此一大进步,均由鼓吹时代而渐趋于实行之一方面” 。军国民教育会成立后,会员纷纷归乡运动。其中部分会员组织暗杀团,“欲先狙击二三重要满大臣,以为军事进行之声援” 。浙籍志士龚宝铨即为团员之一。龚宝铨自日回国后,在上海召集同志设置机关,伺机开展活动。

与此同时,陶成章等人联络会党的工作也同时展开。陶成章,字焕卿,浙江绍兴人,素主“中央革命”。1902年曾入北京观测时势,“知非由陆军着手不可,因之屡谋入陆军学校,以图进身之路,乃竟不获如愿” 。旋赴日本留学。拒俄运动发生后,陶与龚宝铨缔交,“称为莫逆”。 1903年冬,偕魏兰回国联络会党。陶“长于谋略,处事周密谨慎” ,先赴上海与蔡元培密商进行办法,后抵杭州,经人介绍得见浙江会党重要人物濮振声。“濮氏素闻公名,相见恨晚,即出介绍函数通、名片数十纸授公。”在濮的推动下,陶成章、魏兰来往于浙江各地,各秘密会党之党魁“均联为一气”,“公自此于秘密会党中,大膨涨势力矣”。

龚宝铨、陶成章等人的活动,与上海地区蔡元培等人的活动逐渐声应气求,联为一体。

蔡元培,字鹤卿,又字孑民,浙江绍兴人,清季翰林。甲午战后,开始接触新学,思想日趋激进。1902年春,蔡元培与蒋智由、林獬、叶瀚、王季同等发起组织中国教育会,创设爱国女学,表面办理教育,“暗中鼓吹革命”。 11月,南洋公学风潮骤起,教育会应退学学生公请,组织爱国学社。学社成立后,很快就成为上海新学界的一个重要中心,学员“在诸师教导下,日益关心政治、时事,民族意识也因而日益增强”,学社风气,“倡言革命已胜过求学”。 1903年拒俄事起,东京留学生组织拒俄义勇队,消息传至上海,教育会诸君“人人感奋,故有愿应东学诸君为义勇队者出站草地之举” 。进而又追随东京留学生步调,将拒俄义勇队改称军国民教育会,“自蔡孑民、吴稚晖、宗仰等重要会员,及年龄稍长之社员,志愿入会者共九十六人,分为八小队,早晚训练” 。此时的蔡元培认为,“革命止有两途:一是暴动,一是暗杀。在爱国学社中竭力助成军事训练,算是下暴动的种子。又以暗杀于女子更为相宜,于爱国女学,预备下暗杀的种子”

教育会与爱国学社的革命活动引起清廷嫉视,其主要成员均在预定逮捕之列。在亲友的劝导下,蔡元培避居青岛。苏报案旋即发生。是年冬,蔡元培返沪,与王季同、蒋维乔等组织对俄同志会,出版《俄事警闻》日报,假借报道俄事,继续倡言革命。翌年初,对俄同志会“扩张”改名为争存会,《俄事警闻》改为《警钟》,意在通过会员内外各个方向的努力,“达争存之目的”,符天演学“物争自存”之要义。

浙籍革命志士以上海这一场域为中心开展活动,使他们之间的联系无可避免地日形密切。龚宝铨、陶成章返国之初曾与蔡元培有所联络。龚宝铨还在蔡元培任校长的爱国女校担任教员。蔡元培则“以女学作为革命党通讯与会谈的地点”,与各方交际广泛,往来频密。 1904年年中,为配合华兴会起义计划,蔡元培、陶成章等密商响应之策。议定,陶成章续返浙江联络会党。浙江举事最终虽引而未发,但其筹谋及准备,显然促进了浙江地区革命力量的整合与新团体的组建。光复会的随后成立可为佐证。

1904年11月,在蔡元培与龚宝铨的发起下,一个新的革命团体——光复会应时成立 ,蔡因声望素高被举为会长。光复会成立之初,虽然会员大多来自军国民教育会与爱国女校,但显然志不止此,实以统合浙籍革命力量为归向。该年冬,陶成章东渡日本途经上海,蔡元培知其“于内地各秘密会党中颇有结纳”,力邀入会,“由是绍兴商学界及各属会党头目相与订盟者,大不乏人”。 不久,在浙江地方颇有影响的徐锡麟、秋瑾等亦相继入会。一个以学界中人为主体、外联秘密会党的新型区域性革命团体正式形成。

光复会又称复古会,会员入会时,“要刺血和对天发誓,表示革命的决心”,誓词为“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光复”二字,据光复会领导人之一的章炳麟解释:“改制同族,谓之革命;驱逐异族,谓之光复。” 据此,光复会应持以种族革命为先导的革命思路。

光复会成立后,以联络会党为活动重心,通过对会党的宣传与组织,筹谋发动武装起义。1905年9月,徐锡麟以“浙省会党知识浅暗,非加之教练,以兵法部勒,不能为用”,与陶成章、龚宝铨在绍兴创办大通师范学堂,作为培养会党的专门学校。由是,众多光复会员齐趋绍兴,共商革命大计,“绿林豪杰麇集其间,而势力亦益盛”。自此,浙江革命军大本营移于大通学堂,绍兴取代上海成为光复会活动的中心。

在光复会的精耕细作下,浙江地区的革命条件逐渐形成,从而为革命党人在东南地区的起事奠定了基础。 TJBV2NSwbAP9LezxkIRmiE/3Lrh/C/LQ+w7Vel3luGth+0V40cI8D6uNJ1ofzcG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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