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节将选取最简方案早期和后期两种代表性的处理模式来分析移位现象的局域特征,以便发现两种模式的优势和不足,从而加深对于局域特征的理解,并为新局域推导模式的设计提供思考的方向。
早期的最简方案认为连续循环移位不是由特征核查驱动的,而是为了满足语链链环(chain links)尽量保持短距离的形式化要求。 连续循环移位只有在移位的最终目标(target for movement)出现在推导式后才开始进行。Chomsky & Lasnik(1993)以及Takahashi(1994)将这种操作称为语链构成(form chain),并将这种最短限制总结为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Minimize Chain Links Principle, MCLP)。以论元移位和非论元移位的语料为例:
(22)a.[ TP2 The boy seems[ TP1 the boy to have the boy enjoyed his toy very much]].
b.[ CP2 Who do you think[ CP1 who that they will bring who to the party]]?
第一句为论元移位的语料,the boy最终占据的是TP2的指定语位置。第二句为非论元移位的语料,who最终占据CP2的指定语位置。根据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the boy在移位至TP2指定语位置之后必须要在子句TP1的指定语位置进行停留,从而满足移位的局域限制。与之相同,who也要在CP1的指定语位置有所停留。这样停留的位置都为统一的TP指定语位置以及统一的CP指定语位置,从而实现论元移位和非论元移位的区分和独立,避免混合语链(mixed chain)(Radford 2009)的出现。 需要强调的是,只有在语链链首(chain head)的位置得以确定之后,最小化语料链环才开始进行作用。这样来看,无奈之举(last resort)(Chomsky 1995)以及扩展条件等制约条件只能对整个语链起作用,而不能作用于某个具体的语链链环。从这个角度来看,整个句法表征没有违反无奈之举和扩展性条件。
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具有理论上的优势。Boškovi (2007)以及Stroik(2009)提出句法操作的前看问题(look-ahead problem),即句法推导在进行到某个阶段X时,下一个阶段Y中的信息对于当前阶段X而言为未知内容。如果句法操作在X阶段进行操作使用了下一个阶段Y中的信息,前看问题就会出现。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是在链首位置得以实现后再进行的链环填充操作,因而是在句法操作进行到Y阶段时才进行X阶段的操作,因而避免了前看问题。
但是从推导的角度来看,当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作用到句中子句TP或者子句CP的指定语位置时,由于整个推导过程已经进行到主句TP和主句CP当中,任何加入子句链环的操作都是违反扩展条件的。同时这一操作因为只是满足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的作用,而没有进行具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句法操作,如特征核查,这样来看无奈之举也被违反。从现实语料来看,这一原则也存在缺陷,如:
(23)a.[The boys] seem to appear [ TP [all [ the boys ]] to [ all[the boys ]] like ice cream].
b.What did he say[ CP [all [ what ]] that he wanted [[ all ] what ]]?(McCloskey 2000)
这两个例子中出现了量化词浮游现象。第一句来自标准英语,第二句为爱尔兰北部的英语方言。如果采用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的分析法,the boys和who在确定链首位置后,进行语链链环填充时,出于语链一致性的需要,在子句TP和TP指定语位置只能出现the boys和who,而不能为浮游的量化词all。同时这一语链链尾为all the boys和all what,与链首具有不同的句法成分和语音实现,因而也就无法建立语链关系。这样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就无法分析量化词浮游现象,因而无法解释该类语言现象。
基于上述理论和语料方面的考虑,Chomsky(1995)放弃了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提出移位到子句CP以及TP指定语位置的操作必须涉及特征核查,同时这一移位操作在子句进行推导时即需进行,而不能等到移位最终位置在结构式中的出现。 Chomsky(2000,2001,2008)提出的语段理论(phase theory)就是这些理念的具体实现。
语段理论遵循语段非渗透性条件(Phase Impenetrability Condition,PIC)的制约,只有语段中心语和指定语位置上的成分才能参与下一个语段中的操作,而语段的子域(complement domain)成分则需要经过拼读进入蛰伏(inert)状态,不再参与下一阶段的句法操作。
(24)a.[ CP2 What do you think[ CP1 what [ C that]he would do what ]]?
b.[ CP2 I think[ CP1 [ C that]he would come]].
在例(24a)中,子句CP1为语段,如果要让who移位到主句CP2中,what必须首先移位到CP1的指定语位置,从而满足语段非渗透性条件的作用。问题是that具有[-Wh]的特征,无法与what的[+Wh]特征进行匹配,从而无法进行一致操作(agree)(Chomsky 2000,2001)。 为了满足特征核查的要求,语段理论引入边界特征(Edge Feature)的概念,认为what移位到CP1指定语位置是为了核查that中心语的边界特征。 但是在(24b)中,因为子句CP1中无任何成分移出,Chomsky不得不假设此时that中心语不具有边界特征。有无边界特征主要是为了实现疑问词是否需要最终移位到句首的位置,也就是说在当前X阶段进行推导时使用了下一个阶段Y的内容,因而这样的推导模式出现了前看问题。另外,相同成分在同一个位置具有不同的特征也是属于自相矛盾的要求。
Boškovi (2002,2007)和Boeckx(2003)指出,在论元移位与非论元移位中,句子中间的位置不存在特征核查,以省略结构为例:
(25)a.Mary talked to someone but I don't know[ CP who[ C' CMay talked to who ]].
b. * John believes C/that Mary talked to someone but I don't think[ CP [ C' C/that Mary talked to someone ]].
Saito&Murasugi(1990)指出,功能中心语只有在与指定语发生一致操作时才能允准补足语的省略。按照Fukui & Speas(1986)的分析,带有[+Wh]特征的标句词C属于一致操作允准型中心语,因而(25a)为合格的句子。而that因为不能与指定语产生一致操作,因而其补足语成分无法省略,因此(25b)为不合格的句子。
(26) * John talked to someone but I don’t know who Mary said[ CP who [ C’ C/that John met who ]].
在这一句中,who在移位的过程中经过了子句CP的指定语位置。如果在此位置存在特征核查,子句C具有[+Wh]特征并与who形成一致关系,最终形成的句子应该与(25a)相同,也为合格的句子。该句的不合格性说明了在句子中间不存在特征核查这一句法操作。
上述的例子为非论元移位型结构,以论元移位结构为例:
(27)a.Mary was not certain whether she could come,but she tried[ TP PRO[ T' to PRO leave ]].
b. * John believed Mary to understand Italian but I don't believe[ AgrOP her[ TP her [ T' to her know Italian ]]].
Martin(1996,2001)指出,动词短语省略可以在控制不定式结构中出现。这与Saito & Murasugi(1990)的研究结果一致。因为PRO需要to为之赋空格(null case),因而to与PRO产生一致关系,进而允准to的补足语,即动词短语进行省略,因此(27a)为合格的句子。 (27b)为例外授格结构(ECM construction),her为了获得格位,需要移位到主句AgrOP或者VP的指定语位置以获取宾格的格位。如果在句中存在特征核查,her在句中TP的指定语位置就可与to形成核查关系,从而允准该句。(27b)为不合格的句子再次说明句中不能存在特征核查。
以上的语料说明,论元移位结构和非论元移位结构在句中不会出现特征核查,这与Chomsky提出的语段理论存在明显出入,语段理论提出的必须要在语段边界进行特征核查的说法必须加以修正。
以上两种推导模式均具有本身的优势和不足。从句法表征来看,最小化语链链环原则满足了无奈之举和扩展条件,并且不会出现前看问题。但是从生成的过程来看,在构成语链的过程中增加链环的具体句法操作必然会违反扩展条件和无奈之举原则。另外,来自量化词浮游现象的语料也说明该原则不能涵盖所有的语料,因而解释力有限。与之不同,语段理论满足了无奈之举和扩展条件,但是出现了前看问题。另外,每一步句法操作都涉及特征核查的分析,无论在论元移位还是非论元移位中都无法得到验证,句法操作在句中体现的局域特征需要来自其他方面的证据。这样来看,为了生成位移现象并体现移位的局域特征,必须要设计一个更为合理的句法推导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