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特 哈佛大学第28任校长

演讲背景

演讲时间：2008年6月3日

演讲地点：哈佛大学

演讲人介绍：凯瑟琳·德鲁·吉尔平福斯特，1947年生于美国纽约，毕业于布林莫尔学院历史系，随后获得宾夕法尼亚大学历史硕士学位以及美洲文明专业博士学位；2001年进入哈佛大学并担任拉德克里夫高等研究院首任正式院长，同时也是布林莫尔学院、美国梅隆基金会、美国国家人文中心的理事会董事，古根汉姆基金会教育咨询委员会成员；2007年10月，正式就任哈佛大学校长，是哈佛历史上第一位女校长。

演讲正文

按照这所备受推崇的大学别具一格的习俗，我站在你们面前，要为你们传授亘古不变的智慧。我站在这个讲台上，打扮得像一个清教徒——我们的杰出先辈们可能会被我这幽灵似的形象给吓坏了，没准还会让一些前辈们重新选择来去致力于铲除女巫的事业。而这一时刻可能会使因克瑞斯·马瑟和科顿·马瑟父子大为恼火。但现在，我在这里，你们在台下，这一刻属于真理，也是为真理而存在。

你们已经在这儿学习了四年，我担任哈佛校长却还不到一年。在过去的四年里，你们认识了三届校长，而我只认识你们这一届的同学。所以，我哪里有什么经验可谈，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下角色，你们到台上来展示智慧，而我就坐在下面听你们说，并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像哈佛大学法学院的学生一样冷不防地提几个问题。

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学校和学生们似乎终于盼到了毕业这一时刻的到来，而且基本上算是顺利，没出什么大的状况。最近我才听说学校食堂从5月22日开始就已经停止向你们供应伙食了。虽然有比喻说“哈佛迟早会给你们断奶”，但我没想到，学校的“断奶”会断的这么彻底。

刚才我说到了提问题，现在我们还是接着这个话题讲吧。让我们假设这里是以问答形式进行的哈佛大学本科生毕业大会，然后有学生问我：“福斯特校长，你能为我解释一下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吗，而我在哈佛四年的学习又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您已经大学毕业近四十年了，这四十年里您一定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四十年啊，我可以与你们分享我人生中的每一个细节，当然包括我获得布林莫尔女子学院学士学位的那一年。不过我的这些经历现在似乎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但还是要请你们记住：当时在我们班，我可算得上是年纪小的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可能很早就对我有这样的疑问，尽管很多时候你们提问题的措辞会更加严密，但我还是会认真地思考我要怎样回答你们的问题，同时对我来说也许更有趣的是，我会猜想你们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让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这么说吧。 从 2007 年冬天我将接任哈佛校长 的消息公布 ，以及我开始跟哈佛理事会接触以来，不论我是在柯克兰宿舍吃午饭还是在李维特宿舍吃晚饭，或是在办公时间会见学生，甚至当我在国外遇见哈佛的毕业生时，我都会身处于你们的问题轰炸之下。你们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关于课业，不是向我征求意见，也不是简单的师生联系，更不是关于学生的自主空间。事实上，你们甚至不是要和我讨论酒精政策。相反，你们反复询问的是：“为什么我们之中有这么多人去华尔街工作，为什么大量的学生都从哈佛走向了金融机构、理财咨询机构、投资银行机构？”

我们可以通过很多不同的方式来思考和回答这个问题。抢劫犯威利·萨顿对这个问题也有他自己的理解和回答，当他被问及为什么要抢劫银行时，他答道“因为那里有钱。”教你们经济学的克劳蒂亚·戈尔丁教授和拉里·凯茨教授曾经研究过上世纪70年代以来学生的职业选择并从中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尽管从事金融工作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仍然有很多学生选择从事其他行业的工作。事实上，你们当中已经有37人与“为美国而教”组织签约，1人将去跳探戈舞并在阿根廷从事舞蹈治疗工作；1人将致力于肯尼亚的农业发展；另有1人获得了数学荣誉学位，却转而去研究诗歌；1人将进入美国空军接受飞行员训练；还有1人将从事乳癌的防治工作；一部分人将进入法学院、医学院或研究生院继续深造。但是，正如这两位教授的研究结果显示的一样，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从事金融、理财咨询等工作。去年的就业调查显示面临就业的学生中有58%的男生和46%的女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而今年，即使经济情况如此复杂，还是有39%的毕业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其实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你们这种决定——高薪，无法抵挡的成为财经界新成员的巨大诱惑力，可以留在纽约工作和生活并与朋友们一起享受快乐，这个有趣的工作会大有前途等等。对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来说，这样的选择只不过是一个一到两年的合约，而另一部分人则相信只有首先获得成功才有能力去更好地发展。不过，你们依然问我为什么你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发现， 在某种程度上我更喜欢思考你们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而 不是去回答它 。如果克劳蒂亚·戈尔丁和拉里·凯茨两位教授的调查结果准确无误，如果从事金融工作的确是一个理性的为什么你们还一直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呢，为什么这个看似理性的选择却让你们当中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是无法理解的，是不完全合理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自由的选择，而是被逼无奈的选择或需要呢，为什么这个问题会给你们这么多人造成困扰？

我觉得你们是想问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你们问的是如此隐晦——你们并没有直接询问那些抽象并且晦涩难懂的形而上学的哲学范畴，而是向我询问这一可观察可衡量的“毕业生职业选择”的问题。所谓人生的意义——人生、意义，早已经是被人们谈论了千百次的话题，就如同电影《巨蟒和圣杯》那极具讽刺意味的片名或是《辛普森一家》（美国特别受欢迎的动画连续剧）其中一集的主题一样，并不是一件具有严肃内涵的事情了。

那让我们暂时抛开哈佛一贯的处世之道，收起那冷静的面具，脱下看似刀枪不入的伪装，尝试着去探索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我知道你们很困惑，你们不仅希望人生能够实现传统意义上的成功，还想彰显它的意义，但是你们不知道该如何把“人生”和“意义”有机结合起来。你们不确定在一个能提供丰厚薪金的著名公司工作能否使你的精神也随着钱包充实起来。

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困惑呢？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哈佛的错误。因为从你们踏进哈佛大门的那一刻起，你们就被告知你们将是未来世界的领导者，将是我们可以依靠的最优秀最聪明的人，你们将改变这个世界。 哈佛对你们寄予厚望，而你们也已经用你们杰出的表现实现了这些 期望 ：你们在课外活动中热情地服务；你们在对可持续发展的坚决拥护中表现出来的对地球未来的关注；你们参加了今年的大选并让美国政治再现生机。

但是很多人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我们所做的这些跟职业选择有什么关系呢，到底有没有必要在高薪工作和有意义的工作之间做出抉择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或者否定的，那么我们又该如何做出选择，有没有一种方法兼顾两者呢？

你们不断地在问我，也在问你们自己这些根本性问题：关于价值，关于如何协调那些存在潜在竞争的事务，并且你们开始意识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们正处在一个需要做出决定的过渡期，选择一个工作，一份事业还是读研，而在做出选择的同时就意味着无法再选择其他两项。每个决定都会有得有失——你放弃一些机会的同时也抓住了另外一些。而你们所问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问的就是：在做出选择之后你们会失去什么？

在金融界、华尔街，“招聘”已经成为进退维谷的代名词，它们所代表的问题，远比选择一条职业道路更为广泛，更为深刻。你们每个人都将在某个时刻面临类似的选择：从医学院毕业后，是做全科医生还是皮肤科医生；法学院毕业后是到公司做法律顾问还是担任公设辩护律师；在“为美国而教”组织工作两年后，是否继续待下去。你们很迷茫，因为你们想要既充实又无比成功的人生。你们知道自身所接受的教育不仅是为了让你用来改变自己，获得安逸与舒适的生活，还是为了让你们改变周围的世界，为天下谋福祉。现在，你们必须要思考如何将其实现。

我认为你们之所以担心还有第二个原因，这个原因跟第一个原因相关，但又有所不同。那就是：想过上幸福的生活。你们为了得到一些生活的启示，于是蜂拥着去选修“积极心理学”和“幸福的科学”这两门课。那么我们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幸福呢？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令人鼓舞的答案，那就是——变老。调查数据表明，老年人——也就是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普遍感觉自己比年轻人幸福。不过，你们可能不愿意等待。

我听过你们谈论目前所面临的抉择，也听过你们讲述自己面临的困惑：关于成功与幸福的关系。说的更具体一点，就是如何去定义“成功”以使它能够带来真正的幸福，而不仅仅是金钱和名誉。你们害怕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或许并不是最有意义、最能让自己满意的。同时你们也担心，如果去做一个艺术家、一个演员、一名公务员或者一名高中老师，自己该如何生活下去。你们是否曾经想过在媒体圈里该如何有所成就，你们可曾打算在结束了不知多少年的研究生学业，在完成了不知多少篇枯燥的论文写作之后，去从事一份英语教授的工作？

我的回答就是： 如果不尝试，你将永远不知道答案 。如果你不试着去做你热爱的事情——不管是画画、生物学还是金融，不去追求你所认为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那么你将抱憾终生。人生路漫漫，你会有很多时间去尝试其他的选择，但千万别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这么做。

这就是我关于职业选择的“停车理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曾经和很多学生分享过这个理论。那就是：在你开车前往某个地方时，不要因为害怕目的地没有车位而把车停在距离目的地还有20个路口的地方——先去你想去的地方，然后再绕回，去你必须去的地方。

你可能喜欢投资银行业或是金融业又或者是理财咨询业，那么它很可能恰好就是适合你的。或者你像我在柯克兰宿舍吃午饭时遇到的一位刚从西海岸一家著名理财公司面试回来的大四女生一样，她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我讨厌坐飞机，我讨厌住旅馆，我不会喜欢这份工作。”同学们，去做你们喜欢的工作吧，如果你把一生大半的时间花在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上，你是不会觉得幸福的。

这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于人生意义这个问题，你们不仅是在问我，更是在扪心自问。你们在选择人生道路的同时，也在向自己的选择提出质疑。你们对自己的人生充满着模糊的憧憬，你们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你们有这种困惑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消息。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哈佛教育的结果。关注人生，反思人生，思考如何才能生活得幸福，探索怎样才能做出有意义的事——这或许就是人文教育带给你们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人文教育你们有自我意识地生活，使你们有能力去探寻并定义你们所做的所有事情的意义所在；人文教育使你能够进行自我分析和自我反省，这样一来，你就能游刃有余地掌控你的人生和其走向。正是这样，人文教育令你们更加自由，它让你们拥有实践的能力，拥有发现真理的机会，以及做出抉择的权力。获得幸福而又充满意义的生活的最可靠方法就是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同学们，不要停滞不前，时刻准备调整自己的人生路线，记住我们所寄予你们的那些崇高的期望，即使当你们自己都觉得这些期望过于高远不易实现的时候，你们也一定要铭记，它们会像北极星一样指引你向着某个目标前进，这目标对你，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生的意义将由你们自己去创造。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们所有人取得的成就了。同学们，一定要常回学校看看，告诉母校你们的情况。 0g8qtiIzjMwABHklwAeANEnsR1TzBguZEitFuTnSQ6nxQDtnyWh/GjIaOqjdNQx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