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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当乱世,漫漫学徒路

1840年7月5日,浙江宁波镇海码头,樯桅如林,本该出海打渔的渔船拥挤在码头内,人们在耀眼的太阳下显得焦躁而不安。有一个叫叶志禹的农民穿梭在渔船间,四处寻觅。“红毛番鬼来了!”随着英国人从广东一路北行打到舟山定海的消息传开,这座与定海隔海可望的著名渔港的渔船都不敢出海了,黄鱼价格如同八月十五的钱塘潮一样疯涨,一夜之间上升了十几倍。临产的老婆等着黄鱼发奶,可是口袋里的钱现在却不够买一条黄鱼了,老实巴交的叶志禹不知该怎么办。

“轰!轰!轰!”数声如闷雷般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定海方向腾起了滚滚浓烟。虽然相隔很远,可那种震撼,对于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镇海人来说,依然被震得目瞪口呆。叶志禹先是愣了一会儿,很快就没命似地逃跑。回到家门口,他听见屋内传来婴儿啼哭声。原来,儿子已经在鸦片战争的炮声中出世了。这个孩子就是叶澄衷。

按照浙东一带的习俗,孩子吃奶前要先吃黄连。还没有睁眼的叶澄衷吮着涂满黄连粉的乳头,大口大口地吸着,不哭不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叶志禹夫妻俩坚信,自己家的这第四个孩子不同寻常,将来一定会成为人上人。

叶志禹没能等到儿子成为人上人的那一天,贫穷和劳苦击垮了他的身体,留下妻子和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撒手西去,这一年,叶澄衷6岁。苦命的母亲在极度贫困中独挑生活重担,穷困潦倒程度可想而知。

叶澄衷9岁时,母亲曾以星夜纺织换来的微薄报酬作为学费,送他读书,但只上了半年私塾,即不得不辍学,回家帮助母亲和哥哥耕作。在艰苦生活的磨砺下,叶澄衷也显得格外懂事。11岁时,家中越发困难,有时候都揭不开锅了。为了让孩子能够吃饱饭,母亲被迫将他送至邻近一家油坊做帮工,一年报酬仅有象征性的一钱和一捆柴薪。白天给磨坊主放牛,晚上在磨坊打杂,小小年纪的叶澄衷咬牙坚持了三年不堪回首的学徒生涯。一位经常来往于宁波和上海之间的乡邻倪先生,见叶家生活艰难,叶澄衷还只是个孩子,就要受这样的苦,出于同情,他表示愿意将叶澄衷带到上海混口饭吃,母亲凑不出路费,便以田中的秋谷作抵向人借得2000文钱。这样,叶澄衷于1853年只身闯入上海滩。

1853年,是上海开埠十年来一个具有极重要意义的年份。这一年,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小刀会攻占上海县城,大量人口因为战乱涌进租界,原本安静的租界顿时繁华起来。由于长江的开放,中国对外贸易重心从广州北移上海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年上海光茶叶出口就达6943万英镑,是广州的两倍之多。黄浦江上货多船多。

随着外轮贸易越来越繁忙,靠近黄浦江虹口码头的地方形成了一条麦克脱路(今上海市马厂路),叶澄衷就在这里的三茅阁桥一家杂货铺里当学徒,每月一元月规钱。三茅阁桥是洋泾浜河上的一座铁木结构桥,原名韩家桥,因洋泾浜北岸有座三茅阁而易名,桥上行车,桥下有码头。麦克脱路上的商铺主要就是为外轮补充食品、维修和提供淡水。老板娘指派的活计,就是让他摇着舢板去黄浦江向过往船只兜售日用杂货。

叶澄衷开始的时候,并不会摇舢板,为了让老板留下他,他就说自己会摇。他偷偷地在洋泾浜里面,学会了摇船,然后就一步步地锻炼,可以摇到黄浦江上,最后可以一直摇到吴淞口。每天清晨,十三岁的叶澄衷便扛起船橹来到三茅阁桥,解开舢板缆绳,装上木橹,“吱吱嘎嘎”地摇起来。

叶澄衷为杂货铺做的第一笔生意,是将小舢板摇入吴淞口,在一条“同春舞台”青龙旗的戏班船上做成的。他在舢板上扯着哑嗓子叫卖,于是几个琴师与唱戏的,买了些针头线脑,草纸洋胰。

在小舢板上叫卖杂货的叶澄衷,却并不知晓当时的形势。他只是觉得江上的船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多,他要越来越快地摇船,因而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甚至敢于驾舢板穿行于洋人、清军与太平军的炮火之间,在洋泾浜与黄浦江上的各种船舷旁,向各色人等兜售、叫卖,讨价还价。

当学徒的时候,叶澄衷学到了许多东西。他在黄浦江上一点点地积攒着力量、经验与本钱。十七岁那年,他告别了学徒生涯,自己买了一条小舢板。因为他觉得替别人做买卖,吃尽苦头,赚的钱还是别人的,他要做自己的老板。 lgQ+vzZUWBadQQsRpeUqSUKaoCojRKjVPwEfe8C2JOyJgnvRYeJrP1zP6jl9EfY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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