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的童话

作者：[捷克]恰佩克（1890－1938）
译写：林岚

从前，有一个叫做弗朗蒂歇克·国王的流浪汉，他流浪的足迹遍布整个世界。虽然有人叫他浪荡鬼、小偷、流氓或强盗，但弗朗蒂歇克·国王从没偷过或抢过别人的东西。我现在要给你们讲的就是他的故事。

有一天，流浪汉正在闲逛。他身边走过一位戴圆顶礼帽的先生，手里还拿着个小手提箱。忽然一阵风刮来，把他头上的帽子吹掉了，吹得它往前骨碌碌滚去。

“请给我拿一会儿，朋友。”那位先生叫了一声，顺手就把自己的手提箱交给了流浪汉。

流浪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先生已经飞奔去追那顶帽子了。他只好拎着那个箱子站在那里，等它的主人回来。他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可是那个人一直不回来。流浪汉又不敢离开，怕那位不认识的先生回来找手提箱。天已经黑了，这时，他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

“您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等一个不认识的人。”流浪汉说。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个可怕的声音又问。

“是那个人的手提箱。”

“那个人在哪儿？”那可怕的声音第三次问。

“他追他的帽子去了。”流浪汉回答说。

“哈！”那很凶的声音说，“太可疑了。您跟我来。”

“怎么能走开？”流浪汉想反对，“我得在这儿等到他回来。”

“我以法律的名义宣布，您被捕了！”那很凶的声音吼了起来。流浪汉顿时明白，这个人是警察，跟他争是没有用的。

他只好跟着那警察去了警察局。他们在一个厚本子上记下了他的名字，把他关进了看守所，拿走了手提箱。

第二天早晨，流浪汉被带去见法官。

“哼，你这好吃懒做的家伙。”法官说，“我听说从你手里找到了一个什么手提箱，这是真的吗？”

“对不起，先生。”流浪汉说，“这手提箱是一位不认识的先生要我拿着的。”

“哎呀！”法官叫起来，“你骗不了我们！我问你，手提箱里有些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流浪汉回答。

“哼，浪荡鬼！”法官说，“我们这就来看看！”

法官打开了手提箱，原来里面塞满了钱。法官一数，里面共有一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外加一把牙刷！

“真该死！”法官叫起来，“这些钱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对不起，法官先生。”流浪汉回答说，“这个手提箱是一位不认识的先生给我的，他的帽子给风吹走了，他追帽子去了。”

“呸，你这个骗子！”法官吼叫起来，“谁会把一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外加一把牙刷，交给你这种叫花子？我倒想见见他！现在到大牢里去待着吧！放心，你偷了谁的钱我们会弄清楚的。”

就这样，可怜的流浪汉被关了起来。

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可没人来认领这笔钱。于是法官和警察开始怀疑，这个无所事事的乞丐准在什么地方杀了人，抢走了钱。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年零一天，流浪汉又被带上法庭，要判他杀人和抢劫了一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外加一把牙刷的罪。

“哼，你这恶棍、坏蛋、强盗！”法官对被告人说，“你在哪里杀害了那位先生？又把他埋在哪里了？”

“我没有杀他！”可怜的流浪汉说，“他只是去追他的帽子了，这手提箱是他自己塞给我的。”

“好。”法官叹了口气，“既然你这样……”

他还没说完话，门就“砰”地打开了，一个陌生人跑了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满身的灰尘。

“终于找到了！”他叫着。

“找到谁了？”法官用严厉的声音问。

“找到圆顶礼帽啊！”陌生人说，“你们想象一下吧，一年前，我正在路上走，忽然吹来一阵风，把我头上的帽子给吹走了。这可恶的帽子顺看桥骨碌碌一直滚到国境。我一路追着它，眼看就要抓到了。可是国境上一个人拦住我，问我要上哪里去。我还没来得及给他解释完，帽子已经连影子也没有了……”

“您为什么非这样追它不可呢？”法官问。

“这个嘛，”陌生人说，“这顶帽子还几乎是全新的，而且我在帽带底下塞着一张车票啊，法官先生！于是我在当地住了一夜，并报告警察局，我要他们把它给逮住。但我的帽子已经上远东去了，它穿过了整个西伯利亚，滚过整个中国东北来到黄海。在海边，我已经向它扑过去了。可就在这时候，风向一转，帽子又朝西滚去。我急起直追。就这样，我跟着它穿过整个中国，接着穿过整个中亚细亚；我跟着它有时候步行，有时候坐轿子，有时候骑马，有时候骑骆驼，最后它在塔什干坐上火车，重新来到这里。五分钟前，它在广场上正要进小饭馆，就在这时，我一把捉住了它。瞧它，还想吃塞肉辣椒呢！……就是它，这小宝贝！”

他说着拿起他那顶破帽子：“我那张车票还在！我回家不用再花钱买票了。”

“亲爱的先生，”法官说，“不过您的票已经没用了，您这张票已经过期整整一年零一天，它已经作废了。”

“真糟糕，这一点我可没想到。现在只好另外买票了，但我口袋里连一个子儿也没有……”他搔搔后脑勺，“不过等一等，我动身去追帽子的时候，我把我装着钱的手提箱交给一个什么人了！”

“手提箱里有多少钱？”法官连忙问。

“要是没记错，”那位先生回答说，“那个手提箱里面一共有一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把牙刷。”

“一点儿不错！”法官紧接着说，“您那个手提箱连同您的钱，还有您那把牙刷就在我们这里。站在这里的那个人，就是拿着您手提箱的，他的名字叫弗朗蒂歇克·国王。说实在的，我们正要判处他死刑，以为他抢劫并杀害了您。”

“您这是什么话！”那位先生说，“这么说，你们逮捕了这个可怜人？”

于是，法官站起来庄严地宣布：“法庭业已查明，弗朗蒂歇克·国王没有偷、骗、抢，或是拿走交给他拿的一元、一角、一分，也就是说，分文未拿。法庭声明，弗朗蒂歇克·国王没有犯谋杀、毒杀、杀人未遂、抢劫、盗窃以及一切居心不良的罪。正好相反，他正义、高尚，整日整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要归还给原主一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和一把牙刷。根据上述情况，我宣布恢复他的自由并消除对他的一切怀疑，阿门……真见鬼，朋友们，我变得话多了，对吗？”

就这样，弗朗蒂歇克·国王又恢复了自由。由于他那么诚实，那位先生赏给他一笔钱，让他可以买房子，在房子里可以有张桌子，在桌子上可以有个盘子，在盘子里可以来点煎香肠。

可是弗朗蒂歇克·国王的口袋有个大窟窿，这些钱漏掉了。于是他又重新开始了一无所有、到处流浪的生活。 FQSAj1v62zIo1Lo4Xcr8sfgjv9aqxqbDdkyOmhr0r34U4fcHboF1zW88FqeVNF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