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东方刚露鱼肚白,空空就起床了。他想喊无怨和无悔,却发现无怨比他起得还早,都在院子里练拳了。
他和无悔站在后面看,无怨发现了他们,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让你们见笑了!我想光讲经,很枯燥,听了容易打瞌睡,所以,想让他跟我一起练黑虎拳。”
无悔问:“金公子能学吗?”
无怨微笑着说:“我们逼着他学。”
第一次有人请他们当老师,空空怀着激动的心情敲响了金公子的房门,可屋里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敲,并且朗声喊:“施主,起床了!”
金公子懒洋洋的声音终于响起:“谁呀?”
空空自报家门:“我是空空和尚。”
屋里传来金公子不悦的声音:“是和尚就到庙里去,别在这儿鬼吼鬼叫,吵了我的好梦!”
空空说:“施主,是令尊让我们来的。”
金公子说:“我才不管你谁尊,天都还没亮,谁也别想叫我起床!”
空空还想再喊一次,可“施主”两字刚出口,就听“砰”的一声,有东西砸在门上。接着,屋里便传出金公子的声音:“别再喊了!不然,还请你吃拖鞋。”
空空还想再说什么,这时,金如山披着衣服跑来,说:“空空师父!空空师父!讲经不用这么早,等小儿睡足了,再讲也不迟。”
空空说:“可是,寺里都是这样……”
金如山陪着笑说:“他脾气很大,你既使讲了,他听不进去也毫无效果,还是让他睡吧!你们也回房再歇会儿,他醒了我派人喊你们。”
空空他们无奈地走了。
午饭时间到了,金公子还在睡觉。
空空问送饭的家仆:“他一般都是什么时候起床?”
家仆说:“没个准点。”
三人无语。
突然,门被推开了,贾狗满脸堆笑地走进来,说:“空空师父,我家少爷起床了,你们快过去。”
三个和尚无奈地对看一眼。
到了客厅,发现金如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过了一会儿,金公子才伸着懒腰,慢慢地走来。
“什么事啊?老爹。”他揉着眼睛问。
金如山招招手说:“你也睡够了,过来听空空师父给你讲经。”
金公子找个位子坐下,口中还不停念叨:“好端端的,讲个什么经嘛?我又不想当和尚。”
空空说:“阿弥陀佛!我看施主尚未全醒,先活动活动筋骨吧!”
金如山点了点头,说:“好啊!好啊!”
空空对无怨说:“麻烦你先示范一下。”
无怨便开始示范黑虎拳。
空空对金公子说:“施主,你起来跟着做。”
金公子不耐烦地说:“哎呀!学不会,学不会!”
空空很不高兴,说:“试都还没试,你怎么就知道学不会?”
金公子固执地说:“我就是学不会!”
金如山见儿子不快,便迁就他,说:“那就请师父们直接讲经吧!”
空空说:“好!我就说一则《百喻经》上《砍树摘果》的故事吧!”
金公子又不爱听了,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摘什么水果嘛?”
无怨说:“你不要插嘴,听我师弟说就是了。”
金公子说:“好吧!摘水果也能说是经,真是笑死人了!”
空空不理会,庄重从容地说了起来:“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棵树,长得非常高大,能结香甜的果实。有一天,国王的好友来到王宫,国王问他,想吃香甜的果实吗?那个人回答:树长得这么高,想吃也摘不到啊!于是,国王为了得到果实,命人砍了那棵树。”
金公子哈哈大笑说:“那是个傻子!”
空空说:“你看他很傻,是吗?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万物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人也不例外,每阶段都得辛勤努力,丝毫取巧不得,否则,便会一败涂地。”
金公子嗤之以鼻:“哼!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懂啊?”
金如山跟着说:“空空师父,你说个深点的好了。”
空空说:“那我再说一则愚人傻福的故事。
金如山说:“请说!”
空空便讲了起来:“从前有个妇人,非常讨厌她的丈夫,一心想把他害死,所以,就做了五百颗药丸……”
金公子皱着眉嚷道:“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啦!”
金如山一向宠着儿子,便说:“空空师父,说个既不深、又不浅的好了!”
这时,小玉进来,恭恭敬敬地说:“少爷,炸糕来了!”
金公子不愿上课,便迁怒于她,故意将炸糕拨落在地,说:“吃什么吃?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金如山见儿子恼火,便也有点不快。
贾狗趁机进言:“老爷,少爷聪明过人,这些道理别说他,连小的都懂,没必要再听了!”
金如山立即对儿子说:“好吧!好吧!不勉强你了。”
金公子兴奋地说:“老爹,那我溜达去了!”
说完便起身出去,空空想喊住他,金如山却站起来,拱拱手说:“空空师父,实在很抱歉!这孩子不受教,让你劳神了。我看,还是我自己来教吧!”
空空说:“从前有两个人一起种甘蔗,并且约定说:种得好的人,将获奖赏。其中一人想,甘蔗很甜美,若是压榨后取汁液,再去浇灌新种的甘蔗,那一定更加甜美,肯定能胜过对方。于是他去做了。谁知不但没如愿,反而使原来的甘蔗,一棵棵都枯死了。”
金如山问:“空空师父的意思是……”
空空一针见血地说:“施主,你以糖水浇灌禾苗,只会害了令郎,帮不了他的。”
金如山愣住了。
当天,空空他们就回了法王寺,但是,对于金如山和他的儿子,他们却有着深深的担忧。
这天,金府的大门被人拍得山响,家仆开门一看,是鸿运赌坊的柯掌柜。只见他横眉竖眼,双手插腰,极为不悦地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四名打手。
家仆问:“你、你们要找谁?”
柯掌柜说:“金公子呢?”
家仆说:“我家少爷出去了!”
柯掌柜不待他说完,便推开他,率打手径直闯了进去。
家仆稳住身体,立即追了进去,说:“未经通报,你们不能乱闯啊!”
柯掌柜不理他,率打手闯入金家大厅,高喊着:“金公子,你出来!金公子……”
贾狗闻声走了进来,几名家仆也奔了进来。
贾狗叫家仆们下去,自己赔着笑说:“柯掌柜,你来得不巧,我家少爷出门未归。”
柯掌柜根本不信,说:“你骗谁呀?我可不是省油的灯,别以为你随便说一句,我们就会轻易离开。”
贾狗反问道:“那你想怎样?”
柯掌柜亮出欠条,说:“叫他出来,欠债还钱!”
贾狗皱着眉头问:“他又欠你多少银子?”
柯掌柜微微一笑说:“不过一尊金人而已,这对于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根本不算多。”
这时,金如山走了出来,接过欠条,用颤抖的声音念道:“输给柯掌柜金人一尊。当天交清。”
金如山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柯掌柜冷笑一声说:“金老爷,听你这句话,是不想认账啰?这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您再往下看,还有一句呢!”
金如山往下一看,肺都要气炸了:“什么?‘如果不交,家里的东西任你搬’?凭什么呀?”
“就凭上面有你儿子的亲笔签名。”柯掌柜说。
金如山用颤抖的手指着他说:“你们天天联手骗我儿子,诱惑他去赌博。你们没安好心!”
柯掌柜冷冷地说:“金老爷既然这么说,那别怪我不客气了!”转而对打手说:“给我搬,把他们家的东西全部搬走!”
打手们冲了过来。
贾狗忙拉住他,哀求道:“柯掌柜,别这样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柯掌柜问:“怎么说呀?当家的都不认账了!”
贾狗说:“凡事都可以商量嘛!让我跟老爷说说。”
他又转向金如山,说:“老爷,愿赌服输,输了就得认!少爷输了这些钱,就算给他买个教训,以后不再赌,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金如山心疼地说:“这可不是笔小钱啊!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老夫省吃俭用辛辛苦苦赚来的……”
贾狗忙说:“这小的都知道!但是,眼前少爷的命最重要,如果您不肯付,少爷万一受到伤害,缺胳臂少腿的,将来不只您会后悔,就连少爷他也要恨您,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金如山生气地说:“那畜牲要恨,就让他恨!”
贾狗劝道:“老爷就这一个儿子,金家就这一条血脉,您可要想清楚啊!”
金如山叹了口气说:“你去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找回来。不见到他,我怎么能付钱?”
贾狗应道:“好!”转而又对柯掌柜说,“我们家老爷说了,要把少爷找回来,只要他认账,就付给你。”
柯掌柜说:“去吧!我等着!”
贾狗在闻香阁找到金公子,他正在喝酒听歌。
贾狗在他耳边小声说:“少爷,老爷生气了,请你快回去吧!”
可金公子根本不予理会。
此时的金府大厅,气氛越来越紧张。
柯掌柜不耐烦地说:“金大户,天快黑了,你要是再不给我拿钱,我就不客气了。”
金如山坚持说:“我怎么也得等儿子回来,问个明白呀!”
这时,贾狗进来,垂头丧气地说:“老爷,找不到少爷。”
金如山跳了起来,问:“找不到?你都到哪里去找了?”
贾狗回答:“全镇我都找遍了。”
金如山焦急地说:“他能去哪儿呢?”
贾狗摇了摇头,说:“小的真不知道。”
金如山又拿他出气,骂道:“你这个混蛋,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贾狗立即趴下,双手托着鞭子说:“您打我吧!给您鞭子。”
金如山拿起鞭子就要打。
柯掌柜说:“金大户,我可不是来看你打人的。把钱给我,我就走。”
金如山想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才勉强点头说:“这钱老夫可以付,不过,你们别再让我儿子赌了。”
柯掌柜点头同意。
金如山站起身,说:“一言为定!你先坐一下,我去取。”
过了一会儿,金如山抱着个小木箱过来,说:“给!”
柯掌柜掀开箱盖,看见里面是一尊金佛,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张字条递给金如山说:“这是令郎的借据,从今以后,谁也不欠谁,两清了。”
柯掌柜略一拱手,说:“告辞!”
打手们随他扬长而去。
金如山把借据捏成一团,气得狠狠摔在地,并且大声咆哮:“那个畜牲呢?”
贾狗不知如何回答,便转移话题说:“那尊金人好可惜!”
金如山忙说:“贾狗,不能告诉别人我们家有金人。那会引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贾狗眼珠子动了动,说:“是,老爷!”
金公子终于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金如山坐在那里,脸拉得很长。
贾狗捧着家法,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
金公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金如山,说:“爹,很晚了,还没休息啊?”
金如山用低沉的声音说:“你还知道很晚了?说!又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金公子打了个酒嗝,用手比划着,含糊其词地说:“跟、跟朋友喝两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金如山痛心地说:“我刚找回来的金人,都还没捂热呢!又被你给输掉了。”
金公子一听乐得跳了起来:“老爹,您已经付清赌债了?太好了!”
金如山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说:“你……你……”
金公子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一尊小金人吗,有什么好心疼的?咱们家里好几尊呢!”
金如山怒斥:“什么好几尊!胡说!”
金公子笑着说:“我都看见了,你偷偷藏在书房里呢!”
金如山猛地站起来,说:“你、你胡说八道。跪下!”
金公子也喊了声:“跪下!”
贾狗五官紧缩,双臂护头,跪了下去,准备代少主受罚。
金如山怒道:“为父留给你的家底,你竟然随便挥霍。”
金公子打个哈欠,说:“我觉得好累呀!您明天再说,我先回房睡觉了!”
金如山用家法拦住他,说:“不许走!听我把话说完。”
金公子摇摇晃晃地说:“说快点!我真的很累。”
金如山语重心长地说:“今天这赌债爹替你还了,以后,可不准再胡闹了!你收拾收拾,明天上法王寺去,远离那些狐朋狗友,好好修身养性。”
金公子听了,坐在地上打起滚来:“我才不去呢!那里没有朋友,没有牡丹,什么都没有,叫我怎么活呀?”
金如山这次态度坚决,说:“我都是为了你好,这次由不得你!”
金公子喊了一声:“老爹……”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如山就恼火地拿起桌上的笔筒,狠狠砸在地上。
笔筒碎了,金公子愣了,贾狗也愣了。
金如山问:“你是自己去呢?还是我绑你去?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但你如果不听我的话,就什么也没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金公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