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镖局的会客厅内,气氛算不上融洽,看起来有点像三堂会审,主审的是李忠卿,被审的是史无名,苏雪楼是被无视在一旁喝茶看热闹的。
“那天是你吧!”李忠卿表情特别冷酷地问,他虽然是个少年,但是此时已经是气势十足了。
“哪一天?什么是我?”史无名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显得一点儿也不心虚,看起来特别镇定。
“就是那天看见我就跑的人!”李忠卿笃定地说,史无名能瞒住别人,哄骗他可不太容易,难道是白白一起长大的吗?
“忠卿,那绝对不会是我!这一阵子我要么在姑母家中和表哥一起读书,要么就是和苏兄一起查案。”史无名用眼角瞥了一下苏雪楼,眼神里饱含威胁——快说点儿什么呀。
“对对对,史贤弟这几日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同进退共吃住……不对,只是在一起吃,没有在一起住!”
史无名确定了苏雪楼根本不是来帮忙,而是来添乱的,便用冰冷的眼神示意他赶快闭嘴。
李忠卿的脸色更差了,他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史无名和苏雪楼,让史无名的后背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但是他依旧努力地保持面色淡定。
“好吧,就算那不是你。”令人意外的,李忠卿竟然先退了一步,没有继续逼问,“不是我多心,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而且从小到大,你越是刻意否认的东西,往往越是蹊跷!”
“忠卿,这怎么可能嘛!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呢?”史无名干笑着回答,而他百无一用的同盟苏雪楼却在一旁偷笑。
场面非常尴尬。
“咳,李贤弟,无名这阵子一直在帮我查人口失踪案,案情有些复杂,李贤弟是否愿意听听?”苏雪楼终于看够了戏,这才来打个圆场。
李忠卿也没继续追究,因为他不想让苏雪楼这个外人继续看热闹。不过说起人口失踪案,他也早有耳闻,毕竟是惊动京师的案子,他便提起了一件自己遇到的怪事。
“说到失踪案,我这里倒是有个情况,估计你们会感兴趣。镖局所在坊的坊墙有些坍塌,而后院有棵大树,昨天晚上我爬到树上看月亮,从那个角度恰巧可以看到坊墙外长街上发生的事情。”
虽然苏雪楼并不关心李忠卿为什么会半夜不睡觉爬到树上看月亮,但是史无名却是很担心。
“忠卿,不是我说你,大半夜的爬上树做什么?仔细着凉!”
李忠卿看了一眼史无名,露出一个睥睨的眼神,苏雪楼觉得那意思就是我怎么可能着凉?而史无名理解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遇见他撒腿就跑,他哪里会半夜爬到树上思考人生?
史无名见了自己就跑,对于李忠卿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虽然当时隔得远,但是他也发觉到史无名当时的穿戴打扮并不寻常,怎么说呢,看起来就像个女人,但又不能肯定,这种焦虑感简直让人抓狂。不过听史无名刚刚给他介绍的情况,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案子的紧要之处,所以还是把想要知道真相的焦虑压在了心底,开始讲起了自己看到的情况。
“我看到了一顶迎亲的喜轿,还有迎亲的队伍,人不多,但是确实是一支迎亲的队伍。”
“这怎么可能?!”
李忠卿的话让史无名和苏雪楼瞠目结舌,怎么可能在宵禁后街上有迎亲的队伍!
“是啊,我觉得非常奇怪。宵禁后主街上除了巡城的兵丁,不应该再有别的人。举行婚礼要在黄昏时候迎亲,但那也应该是在坊门落下之前。晚上除了有特殊腰牌的官员或者拿到手令有急事出门的百姓,其他人绝对不能随意上街走动。正街上会有金吾卫巡逻,而各个坊内也会有武侯巡夜,虽然躲避及时的话倒是有可能不被发现安然度过,但是被捉到,打死都有可能。”李忠卿条理清晰地描述着自己看到的一切,“我当时还以为长安地界上的迎亲风俗和我们家乡那里不一样呢!可能不仅仅是这里的风俗,就是人到了这里,慢慢也会变得不一样了呢!”
史无名抹了把汗,李忠卿后面这几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分明是意有所指,而且矛头直指自己。
“苏兄,忠卿是不会说谎的,他说看到了就一定看到了,你是不是应该去查查这神秘的迎亲队伍?”于是史无名非常迅速地寻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方法,还偷偷狠掐了苏雪楼一把。
“好好好,我让人去查一查,如果真的有这样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而苏雪楼被掐得一惊,急忙接下了史无名的话,“金吾卫应该会注意到的。”
“不,没有声音,这正是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李忠卿说到这里,面色凝重起来,“这支迎亲队伍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就是在街上匆匆而过,从头到尾我好像在看一出哑剧。可惜他们只是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一闪而过,等我想要仔细看看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情景是不是真的。”
“等一等,你想要仔细看看?坊墙已经坍塌了,你该不会从坊墙跳出去上了正街吧?”
这回是李忠卿心虚地避开了史无名的眼神。
史无名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哪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时就有些生气,被抓到犯夜可不是闹着玩的,刚想说上几句,李忠卿却突然毫无防备地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我那天在街上看到你的时候,你穿得那么奇怪?”
“苏兄,我和你一起去找金吾卫!”史无名一把拉着苏雪楼站了起来,“忠卿你刚刚到达京师,车马劳顿,而且还要备考,就先在家中休息吧,回头我再把真相告诉你!”
随后史无名逃命似的扯着苏雪楼向外走去,李忠卿没拦,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脸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让别人不敢随便靠上前去。
“我说小无名,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啊!”到了外面街上,苏雪楼忍不住调侃史无名。
“唉,不管不管,能躲一阵是一阵吧!好歹我也算他的兄长,若是让他知道我……我的颜面还要不要?苏兄,要不你还是换个人当诱饵吧!”说罢,史无名万般痛恨地望着苏雪楼,都是他出的鬼主意,现在倒好!
苏雪楼那一瞬间好像聋了,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嗖嗖地在前面走得飞快。
到了金吾卫处,苏雪楼看起来和那个长官很熟,对方满口答应帮他的忙。
不过也多亏他们跑到了金吾卫这里,他们在这里又得知了一个消息。
“听说前两日有人在山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吓了个半死,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城门处报案,这案子肯定棘手着呢!”
“如何能判断出棘手?”苏雪楼笑眯眯地问。
“别说哥哥我没给你透过底,那尸体是宫中的装束!”金吾卫那个长官低声对苏雪楼说。
当时苏雪楼和史无名心中一惊,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连忙追问道:“那尸体在哪里?”
“一看就是烫手山芋,我们赶紧送到了京兆府衙门,不过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送到你们那里了,这种案子大概谁也不想接。”一边说,那金吾卫的长官一边怜悯地看着苏雪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