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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然深入人类纪。这个术语由保罗·克鲁岑（Paul Crutzen）推广。他是确认上部大气层正被氯氟烃消耗殆尽的科学家——而这些化学物质被广泛用于喷雾罐和冰箱中。1987年的《蒙特利尔议定书》通过了对这些化学物质的禁令，它似乎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先例，但这一做法之所以有效，是因为能在不必付出巨大经济成本的情况下找到氯氟烃的替代品。可悲的是，要应对人口增长所导致的其他（更重要的）人为的全球性变化——这些变化要求更多的食物、能源和其他资源——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所有这些问题都曾经被广泛地讨论过，但令人沮丧的是缺乏实际行动——对政客而言，眼前的利益比长期利益更重要，地区利益大于全局利益。我们想问的是，各国是否需要遵循现有的联合国主导下的机构方针，为新的组织赋予更多的特权？
人口增长与气候变化带来的压力将导致生物多样性消失——如果粮食生产或生物燃料所需的额外土地侵占了太多的天然森林，这种影响还会加剧。气候变化与土地用途的变更结合在一起，会抵达“临界点”。这些临界点相互影响，将会导致失控和潜在的不可逆变化。如果人类对自然的整体影响太大，如斯德哥尔摩的环保主义者约翰·洛克斯特伦（Johan Rockström）所说的那样，给“地球限度”造成了过大的压力
，由此带来的“生态冲击”可能会使我们的生物圈变得贫瘠，并且不可逆转。
为什么这一状况非常重要？如果鱼类近乎灭绝，我们就会受到伤害。热带雨林中的某些植物可能对我们具有药用价值。但在生物多样性的实际利益之上，还有着一种精神价值。用著名生态学家E. O.威尔逊（E. O. Wilson）的话来说：
环保主义世界观的核心是坚信人类的身体与精神健康取决于地球……自然生态系统——森林、珊瑚礁、蓝色海洋——维持着这个世界，一如我们所希望维持的样子。我们的身体与精神，进化为适应这个特定行星环境的样子，而不是适应任何其他星球。
灭绝率不断上升，在我们远未读完生命之书以前，我们便已经在摧毁它了。譬如，具有“超凡魅力”的哺乳动物数量正在下降
。某些物种已经濒危。在6 000多种青蛙、蟾蜍和蝾螈中，许多都已非常脆弱。这里还要再次引用威尔逊的话：“如果我们的行动导致了大规模的物种灭绝，那将是未来几代人最不能原谅我们的罪过。”
顺便提一句，伟大的宗教信仰能够成为我们的盟友。我是教皇科学院（the Pontifical Academy of Sciences）（一个普世机构，它的70名成员代表了各种信仰，也包括无信仰）的理事会成员。2014年，剑桥大学的经济学家帕塔·达斯古普塔（Partha Dasgupta）与加州斯克里普斯研究所（Scripps Institute）的气候科学家拉姆·拉马纳坦（Ram Ramanathan），在梵蒂冈共同组织了一场关于可持续性与气候变化的高端会议
。这为2015年的教皇通谕《赞美你》（
Laudato Si
）提供了及时的科学动力。天主教会超越了政治分歧，没有人能否认它的全球影响力、持久性、长期愿景，以及对世界贫困人口的关注。教皇在联合国受到起立鼓掌欢迎，他发出的讯息引发共鸣，特别是在拉丁美洲、非洲和东亚。
这一通谕还明确表示教宗赞同方济各会的观点，即人类有义务关怀所有被天主教徒认为是由“上帝创造”的一切——除了对人类有益之外，它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这种态度与一个多世纪前阿尔弗雷德·拉塞尔·华莱士（Alfred Russel Wallace）表达的观点产生了共鸣。他是“自然选择”这一概念的共同发现者：
我想到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这些美丽的物种代代相传……没有聪慧的眼光去欣赏它们的美丽。从表面看来，这是对美的肆意浪费……这一想法必然会提示我们，并非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是为人类而生的……它们的幸福与快乐、它们的爱与恨、它们为生存做出的奋斗、它们的生存与死亡，似乎只是与它们自己的幸福和永恒存续直接相关。
教皇通谕为2015年12月在巴黎气候会议上达成协议铺平了道路。它雄辩地宣称，我们的责任——对我们的孩子、最贫困人口，以及我们对生活多样性的责任——要求我们不能留下一个枯竭而危险的世界。
我们必然都会怀有这样的感情。但我们的世俗机构——经济和政治机构——并没有做好足够长远的计划。我将在最后几章里讨论这些威胁对科学和治理造成的严峻挑战。
法规能够提供帮助，但除非公众的心态发生改变，否则法规无法获得施行的动力。
例如，近几十年来，西方对于吸烟和酒驾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我们需要类似的态度转变，使得明显的过度消耗和物质与能源的浪费被大众视为“庸俗”而非时尚——如4x4 SUVs型车（这种车在伦敦会被轻蔑地称为切尔西的拖拉机，因为它们会堵塞高档街区的道路）、户外取暖器、灯火通明的房屋、精心制作的塑料包装、盲从于快速变化的时尚等。事实上，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也会出现远离过度消费的趋势。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我们的生活空间（起先是一间学生宿舍，后来是更宽敞的房间）被书籍、CD和图片“个性化”。而现在，书籍和音乐能在互联网上获得，因而在未来，我们也许不会对“家”再有过多的眷恋。我们将会变得来去自如，尤其是当更多的商业和社交活动能在互联网上完成之时。“共享经济”可以取代消费主义。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发展中国家就必须绕过欧洲和美国所经历的高能量生活，直接过渡到这种生活方式。
有效的宣传需要与令人难忘的标志联系在一起。在英国广播公司（BBC）2017年的系列纪录片《蓝色星球Ⅱ》中，一只信天翁从数千英里外的南部海洋觅食归来，然而它的幼鸟所得到的食物并非富有营养的鱼，而是塑料碎片。这样的画面宣传和理由激励了塑料回收，因为不去回收塑料，塑料就会聚积在海洋（以及海洋生物的食物链）中。同样，北极熊紧紧抓住融化的浮冰也是一幅长期的标志性图案（尽管有些误导），它象征了气候变化的危机——这是我的下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