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核威胁

在冷战时期，军备竞赛常常莫名其妙地升级，超级大国可能会在混乱和误判中就跌跌撞撞地走向世界末日。那是一个“辐射避难所”的时代。在古巴导弹危机中，我和我的同学们参加了守夜和示威活动，我们的心情只能通过听“抗议歌曲”来缓和，比如汤姆·莱勒的歌词：“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去，一切都弥漫着炽热的光芒”。但如果我们真正意识到我们离灾难有多近，就会更加恐惧。后来有人援引肯尼迪总统的话说，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在三分之一到一半之间”。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rt McNamara），在他退休很久以后，才坦率地承认：“核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能够摆脱那种命运，我们并不值得称赞——赫鲁晓夫与肯尼迪既幸运又聪明。”

如今我们知道那一紧张时刻的更多细节。瓦西里·阿尔基波夫（Vasili Arkhipov）是俄罗斯海军中一名备受尊敬的授勋军官。他在一艘携带核导弹的潜艇上担任二把手。当美国用深水炸弹攻击潜艇时，舰长断定战争已经爆发，要求发射导弹。但流程要求舰上三名军衔最高者全部同意，而阿尔基波夫坚决反对这一行动，因而避免了一场很可能导致灾难升级的核交火。

古巴事件之后的评估表明，就平均而言，冷战期间核武器带来的毁灭风险要比小行星撞击导致的死亡率高出约1万倍。事实上，还有更多“一触即发”的时刻。1983年，俄罗斯空军军官斯坦尼斯拉夫·彼得罗夫（Stanislav Petrov）在监控屏幕时发现“警报”，显示美国向苏联发射了五枚“民兵”洲际弹道导弹。按照规定，发生此类状况时，彼得罗夫应当将警报通知他的上司——后者可以在几分钟内发动核报复。但彼得罗夫凭借自己的直觉推测这是预警系统的故障，决定忽略他在屏幕上看到的东西。事实的确如此，系统将云层反射的太阳光误判成导弹了。

今天，有许多人声称核威慑起到了它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是一项明智的选择。如果你拿一把装了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玩俄罗斯轮盘赌，你存活的概率当然大于死亡的概率。但要想让这场赌博成为明智的选择，获胜的赌注必然应当高得惊人，除非你把自己的生命价值看得太低。在整个冷战期间，我们都被卷入这样异常的赌博。实际上，我很想知道国家首脑是否认识到他们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风险；如果让欧洲公民在知情的前提下投票选择，多数同意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就我而言，我不会选择1/3或者1/6的风险来赌一场灾难的可能性，那场灾难将导致数亿人丧生，并将摧毁欧洲城市的历史建筑——即使另一个选择是接受苏联在西欧的统治地位。当然，核战争的毁灭性后果将会远远超出那些直面威胁的国家范围，尤其是“核冬天”来临之时。

核战争带来的毁灭威胁依然笼罩着我们。唯一的安慰是，由于超级大国之间军备控制的努力，如今的核武器数量比冷战时期减少了80%——俄罗斯和美国各有约7 000枚，并且更少处于“一触即发”的高度戒备状态。然而，今天有九个核武器国家，而且在地区范围内使用较小规模核武器的风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高，甚至连恐怖分子都有可能使用核武器。此外我们不能确定，在21世纪晚些时候，地缘政治的变化会不会导致超级大国之间新的对峙。新一代人可能会面临自己的“古巴危机”，而且那一危机有可能不会像1962年处理得那么好（或者说不会那么幸运）。高悬在头顶的核威胁只是暂时搁置而已。

第2章将会讨论21世纪的科技——生物、网络与人工智能，以及它们可能预示的东西。科技被滥用的危险越来越高。数以百万计的人将会掌握生物攻击或网络袭击的专业知识和技术——它们不需要像核武器那样的大型专用设备。诸如Stuxnet（震网病毒，摧毁了伊朗核武器计划中使用的离心机）之类的网络破坏活动，以及对金融机构的频繁黑客攻击，已经使这些担忧被提上了政治议程。五角大楼科学委员会的一份报告称，网络攻击（比如强制关闭美国电网）的影响有可能足以与核攻击相提并论 。

但在那之前，还是让我们首先关注人类导致的环境退化和气候变化将会造成怎样的潜在破坏。这些相互关联的威胁具有长期性和隐蔽性。它们源于人类日益沉重的集体“足迹”。除非子孙后代的脚步能够变得较为轻柔（或者人口水平下降），否则有限的地球生态将会遭受超出其负荷限度的压力。 dNXKhYymQylWiCKLkF9LFkqTtaD88Vmisj16pQaq0gOfQUafbVii3lv6qVwJhJc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