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赏云时代已经到来的今天,如果将大理的云作为一把密匙,与地理结合在一起,可意外轻松地破解苍山洱海与地形、气候、文化相关的玄机和美丽,大理的云卷云舒所营造出的独特气场,不仅是气象学意义的丰富表现,更可上升到审美的高度。大理云成为“大理”的最佳载体、最美代言,也当之无愧地成为“风花雪月”的大理第五景。
追云客们认为,无论什么地方,一朵云漂亮,一时的云漂亮,不足为奇,可苍洱大地千百年来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总有那么一朵两朵特定的云,这才叫绝!望夫云、玉带云、火把云,哪一朵不是宛如有信的情人,定时定点地出现呢?!
大理苍山上的云,是浸透了大理人的情思的!要不这么说,怎会将苍山顶上的一朵云彩,硬生生说成了一个激荡人心的爱情故事?《大理府志》曾记:昔有人贫困,遇苍山神授以异术,忽翅能飞,一日至南诏摄其女子,入玉局峰为夫妇,凡饮食器用皆能致之。后问女子安否,女云“太寒耳”。其人闻河东高僧有七宝袈裟,飞取之,及还,僧觉,以法力制之,溺死水中。女望夫不至忧郁而死,精气化为云,忽起忽落,状若探夫之状。此云起,洱河即有云应之,飒风大作,舟不敢行,人呼之望夫云,又呼为无渡云。后来,又有其他很多的版本,大多都是从这里生发开来的。只是,从《大理府志》的版本来看,这里并没有什么阶级仇恨,可后来的版本,大多都添加了这些方面的内容,也算是时代的痕迹吧!到现在,那些原本故事中没有的内容又被褪去,又成了自然的一大奇景。
望夫云为何始终只出现在玉局峰顶呢?为何晴空万里之时,独有这一朵云儿飞升悬空,如披发少女一般?其实,望夫云是一种“旗云”景观,在大理有一个本土化的称呼——无渡云,每当冬春季节便出现,船家一见此云,就知道洱海将会起风浪,便会急忙停止渡船而避,故称“无渡”。据大理州气象局的气象专家介绍,玉局峰的西面有一凹槽,且正对着苍山西坡的石门关,形成了一个狭管,每年冬春季节的冷空气的先头部队都是顺着此狭管到玉局峰西侧,慢慢爬升后登顶,每天的过午之后恰到好处地与洗马潭蒸发的水汽交汇成碎积云。放眼苍山十九峰,只有此地才有足够的水汽,因而只有玉局峰上才有云朵,又因此时多半高空风速大,细细碎碎的云朵不仅被吹得上上下下,且边缘也多为丝丝缕缕,这也让它具备望夫云之形——状如披发少女奋力往洱海中张望;同时,强烈的气流交换,形成大风,洱海波涛汹涌,几不能渡,这才是望夫云最动人的神韵,苍山之巅的一缕云彩与洱海狂浪之间丝丝入扣的呼应!
大多数大理人不一定都能将望夫云的气象学成因弄得清楚明白,但这不妨碍他们以感性之心解读科学之美,并以天生的浪漫之心,将望夫云“精气化为云”的故事讲得感人至深,把他们的爱与恨、情与欲、圆与缺,都寄托于此。每一年、每一次,望夫云出现的时候,苍洱之间所有人的心弦都会被轻轻拨动,“南诏公主又要吹开洱海水看一眼她的爱人了!”也就在此时,与爱、与等待、与永远相关的情愫都会再次苏醒……
有一首与大理、与洱海、与望夫云关系密切的歌曲《珍爱深深》,是日本国宝级音乐大师久石让和我国音乐诗人李健,联袂与望夫云发生跨越时空的碰撞,凝粹出的大理星空下的一首荡气回肠的诗篇!歌曲旋律大气磅礴、深沉热烈,李健的嗓音清澈、婉转,深情吟唱至美的、至真的、至纯的爱情,以及那些随爱情而来的生与死、喜与悲、离与聚、高与低,冲击着人们每一根细小的神经末梢,拓展出心灵全新的边界……歌中唱到的“等待永远,永远等待,永远爱……”当是望夫云打动人心的精髓,谁不渴望拥有一段长到永远的恋爱呢?谁又能真正拥有一段长到永远的恋爱呢?谁能证明誓言终能敌过时间,成为天幕上不朽的传奇?唯有大理望夫云!
就是这样一朵云,成为一面女性主义的大旗,一直就在大理历史的天空中猎猎作响。也许有人会认为此“人”有翅膀也不能乱飞呀,又或者两人本已幸福,再求宝衣,纯属奢侈品害人!可经过时光的涤荡,抽去了故事的内容,其内里经脉还是关于爱、关于等待、关于永恒的故事,也因此,能跨越民族,跨越国界,感动全世界。白族女性对爱情的热烈、忠贞、执着、不悔,高高挂在苍山顶上,不老,长青!
玉带云,出现于夏末秋初的雨后初晴之时,横挂于苍山半腰,常见海拔为2600~2700米,洁白无瑕,风情万种,绵延数十里,宛若玉带系着青山的依恋,是大理有名的“十景”之一。清人杨度在《苍洱歌》中赞美说:“秋来雨后看晴天,天将玉带封山公。”气象专家说,玉带云一般出现在雨后初晴,低层空气暖湿,水汽丰沛,徐徐上升,而山顶空气寒冷,缓缓下沉,相逢于苍山半腰,若它出现得越多,就表明晴天与蒙蒙细雨交替的好天气越多,风调雨顺则农作物颗粒丰满,丰收在望,因此也有“苍山缠玉带,饿狗吃白米”的民谚。
与玉带云相映成趣的,还有苍山半腰的玉带云游路,因恰与玉带云的分布高度一致,其名即出于此。玉带云游路是一条专为步行者设计的游路,因为只有步行,才能欣赏到苍山的如画美景。玉带云游路北起小岑峰,南止于圣应峰,途经6座山峰5条溪流,像一条银线,把云南最高的苍山电视转播台和半山的风景点桃溪、中和寺、风眼洞、龙眼洞、七龙女池、青碧溪、感通寺串联了起来。
行于此路上,风光秀美、空气清新,峰回路转,步步皆景。在此,山与云的关系极其微妙,刚刚还只是足下的一片水汽,转眼间便升腾起来成了云,感觉无数水汽在肋间腋下钻来钻去,看不到它的样子,却感觉到它的清凉。“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杜甫感叹泰山风光的诗句,如今再读,大胆假设“诗圣”若是来过大理苍山,一定想不到登顶泰山才有的感受,在苍山半腰就能体验,谁让苍山的相对高度与绝对高度都远远高于泰山呢?此外,“诗圣”提及的“层云”,与今天科学中的“层云”概念几乎完全吻合,这一点,神奇地验证了文学的诗意与科学的理性总会交汇于与某个奇妙的点上,又或者,这本就是同一事物的A、B两面!
苍山火把云多出现在农历六月二十五日的火把节前后。在这段时间的傍晚,苍山上空就会出现一片片瑰丽无比的晚霞,像一束束火把在天边燃烧,整个苍山都笼罩在橘红色的帷幕之下。若用气象学解释,火把云的出现,主要是因为此时大理地区已逐渐进入雨季,降雨量增多,傍晚时分阳光照射的角度低,光线通过饱含水分和结构复杂的低空气层,折射出七色光谱,短波被散射而去,只剩一片片胭脂色的晚霞,加上光束的移动和彩云的腾涌,斑斓绚丽,如火如荼!天上的火把与人间的“火把”遥相呼应,乐土大理成为火的海洋,欢乐的海洋。
世界上很多高峰都有“旗云”景观,唯有大理苍山有望夫云寓意爱情;世界上有很多山峰都有狭长云带系于半腰,唯有大理苍山洱海之间的千年田园,农耕为主,才有“瑞云兆丰年”的丰收寄望;全世界都会有夏秋季节的如火晚霞,唯有苍山上空的朝晚霞与苍洱间点点火把相映成趣,尤为壮美……
原本只是无数的小水汽,经由大理人的解读,顿时成了一个个有形的人与一件件事,每年每季都在上演。撰写《大理古代文化史》的徐嘉瑞也曾盛赞大理云:大理山川明秀,云霞变减,城郭滨海,人在境中,而云封雾锁,不易窥苍山真面,故其人民,富于幻意,兼多天才,神话之优美,可继九歌,其富于人间性与诗歌性,则可比这希腊而无愧焉。将由云衍生的大理神话与希腊神话相比,对大理云的文化容性与张力是一种极高的肯定。
除去以上这几种特殊的云,雄奇高峻的苍山上还有许多动人心魄的云景,每一种,都是追云客们津津乐道的奇景,并将之视为上帝的犒赏。苍山佛光就是其一。佛光是由中国人首次命名的云的现象,可却没能在命名中传达重要信息——这种佛光模式的发生地。时至今日,佛光在气象学者和赏云者那里仍然被称为“布罗肯现象”。当人站在高山之巅,阳光把人的影子投射到对面的云雾之上时,会在人影的周围形成一道彩色的光环,人在其中的动作也能看见。曾在苍山电视转播台工作多年的杨慎工程师就曾亲历过苍山佛光,据他回忆,当时七彩光环十分鲜艳明亮,其下的云雾翻滚着,光环却一动不动地闪闪发光,沿着悬崖顶来回走动,七彩光环也跟着移动,但始终将他的身影投在光环中央,如此奇遇,真让人向往!据说在峨眉山山顶舍身崖,经常有佛光出现,有人会因太激动而跳了下去,崖下枯骨一片,而在苍山却没有听说这种情况,或许,是因为苍山与大理人在感情上更接近一些?
云瀑布也是难得一见的云的景观,但在苍山,却经常出现此种天赐奇景。苍山云瀑有时轻描淡写,只在苍山某几个高一些的山峰上,如溪水一样流泻而来,俏丽活泼;有时则十九峰上皆有如被子一样的云盖倾泻而下,像放大N倍的九寨沟诺日朗瀑布,波澜壮阔,其规模和气势完全可以与世界上著名的瀑布相比!每次见到,只恨没有足够大的镜头,能摄下苍山十九峰云瀑的大美!
甚而很多“追云客”乐于追逐的“荚状云”,也常在大理一露峥嵘。荚状云是正式的名字,因它奇特的形状,大家都叫它“飞碟云”。有时飞碟云会以晚霞的形式出现在苍山上空,状如飞碟且通体流金,光滑的曲线仿佛被精心打磨过,真像是外太空极具未来感的飞行器,美得好像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此多彩的、多变的云,让大理人除乐山乐水之外,还可乐云。
苍山上的云,一年之中,四季不同,一天之中,早上、中午、傍晚各有不同,有时,甚而是在你一低头和一抬眼之间也各有不同。春云慵懒,夏云饱满,秋云闲静,冬云疏淡。夏秋之交,冬春之交,多是大理的吹风天,这风,像美发师,为大理的云儿梳理出了千百种发型,每一种都让人爱得发狂;像雕刻家,为大理的云儿雕琢出不同的侧面,让人目之所及,都有不同感受;像最痴爱的情人,对云儿追着缠着,呵着护着,捧着爱着,不离左右,难分难舍。正因此,这如丝如缕,如棉花糖、如锦缎、如肥羊、如线团的云朵,才有“分分钟出炉,秒秒钟新鲜”的动感面目……
每天,当第一缕紫色晨光打到苍山上时,洱海的水汽就开始悄悄凝结,苍山洱海之间的云景,也在悄悄酝酿。摄影师们对每天太阳初升前后和太阳西沉前后的这一小段时间有一个特殊的称谓:“暮曙辉”,所有摄影师都狂爱这个时间段,因它能让摄影对象呈现出令人惊异的美,而对品赏苍山云景来说,这更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时间,它会将天空里一朵寻常的白云,染成金色、粉色、红色,大理的天空,常常因此瑰丽无比。傍晚,还有一种因云而起的景观——天堂光。如果说风是云的雕刻师,那光就是云的显影粉、烘托剂。每当夕阳西下时,躲到云层背后的太阳,总不想早早西沉,总会有那么几束太阳光冲破云层的包围,再次洒向美丽的苍洱大地,此时若人在苍洱之间,则可看到太阳光如手电筒光一样,有时只有一束,打在某个山脚的某个小村上,光柱里,小村屋舍俨然,炊烟袅袅,犹如世外桃源;有时是一排光束,打在苍山之间的田野和海面上,仿佛上天特别眷顾这一片美丽的地方……
若只知道白天的云儿好看,不足为奇,但大理奇的是晚上也能看到云的身姿。舞蹈家杨丽萍在为家乡大理作“魅力旅游城市”的陈词时曾说“我们常在家乡的月光下看书”,一时间倾倒众人,其实,与这溶溶月光始终相伴相随的,还有大理的云。月朗星稀的夜晚,常有几丝、几片、几团云陪伴在月亮周围,月晕淡淡地印在云儿上,云儿幻化出七彩光晕,两相映衬,在星星的簇拥下,像一对璧人,优雅地踏着节拍,跳着狐步舞……这是大理的夜,天上彩云追月,地上静谧安详……
所有这一切苍山云景,缘于苍山“世界屋脊的屋檐”独特的地理位置。苍山具有天生的地质学经典地位——处于世界屋脊的屋檐,因苍山同时受到两个较大水汽系统的影响,注定其是一个风云际会、风云激荡的地带。
试想一下,站在苍山电视转播台发射塔下,两边迥然不同的风光,不同的空气,不同的干湿度,远道而来的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只要翻过苍山山脊,就可到大理坝子了;可就在这里,遇到了坝子里的气流,两股气流相互纠缠、相互嬉戏,直至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一番胶着过后,天空中云朵似花……
此外,苍山洱海山水相依,为每一朵云彩准备了无与伦比的舞台。这一点,作家肖复兴早就注意到了,他在《大理看云》中强力推荐:在中国看云,一定要到云南,到云南看云,一定要到大理!身在苍洱之间,无论抬眼从什么方向看云,都有苍山洱海陪衬,如背景,如坐标,如画框,将云儿定格,山水为云朵提供了绝美底衬,云朵为山水带来了灵动飘逸!
若在大理偶遇流云,请将苍山洱海锁定的那时、那景、那云镌刻心底……也许,美丽云图正是你与大理的莫名缘分,今生只此一次,只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