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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闹剧

安排人送走肖静,方宇立马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上网查询曾经发生在丰源小区3区32号楼天台上的跳楼自杀事件。何玉婷虽然不是那起事件的责任人,但据肖静说她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眼下案子的凶手极其刻意地将何玉婷的尸体从那个女孩跳楼的同一个地方抛下,不得不让方宇怀疑两个事件之间是有关联的。

打开浏览器,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丰源小区跳楼事件”等几个关键字,与之相关的新闻相继映入眼帘。方宇注意看了下搜索数据,显示的相关新闻竟然有2万多条,看起来该跳楼事件当时确实在网络上传播得比较火热。

方宇耐着性子逐条点开新闻链接,由于同类新闻太多,大多只是标题不同,内文的素材则大同小异,所以方宇连着翻阅了四五十条之后,才基本梳理清楚整个事件的脉络:

跳楼自杀的女孩叫吴爽,今年17岁,高三学生,家住在丰源小区3区32号楼503室,其父吴胜利和母亲陈怡在丰源小区农贸市场附近共同经营着一家水果蔬菜超市。今年8月6日,星期日,由于母亲外出参加好友婚礼,父亲便把吴爽叫到店里帮忙。到了中午,父亲打发吴爽到超市对面一家小饭店买盒饭,没承想吴爽竟被饭店养的宠物狗咬伤了脚。当时狗的牙齿印在吴爽的脚踝上清晰可见,还流了血,这让向来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吴胜利大为光火。他带着一身怒气冲到小饭店找老板理论,而对方并不愿负责任,嘴上也不服软,双方越吵越凶。吴胜利一时冲动,朝着拴在饭店门边的宠物狗的脑袋踢了两脚,结果没过多大会儿,宠物狗便断气死了,事情由此闹到了派出所。后经过派出所民警的调解,冷静下来的涉事双方认识到各自都有过错,并最终达成“互不究责”的谅解协议。

但这场纷争并未就此结束。当日吴胜利和饭店老板发生冲突以及吴胜利踢死宠物狗的整个过程,被饭店中一个吃客用手机拍了下来。好死不死,这个吃客还是一名“自媒体博主”,于是在事件发生的隔天,吴胜利踢死宠物狗的视频便被其断章取义地发到某社交网站上。之所以说断章取义,是因为视频中隐去了吴爽先是被狗咬伤的前因,如此一来视频中所显示的吴胜利便是一个残暴虐待小狗的变态,由此引发众网友和爱狗人士对吴胜利进行人肉搜索和谩骂讨伐。

互联网时代,任何人都很难完全抹去自己在网络世界中的足迹,所以吴胜利一家人的手机号码、经营的超市和家庭地址,很快便被“技术派”网友挂到网上,随之而来的是吴胜利一家三口不断接收到谩骂指责、威胁诅咒的电话和短信。几天后,不堪其扰的吴胜利主动联系媒体,还原了事件的整个经过,表示自己的女儿受伤害在先,并对自己踢死宠物狗的行为表示真诚道歉。只是这一做法不但没有平息网友和爱狗人士的怒火,反而扩大了事件的负面影响,网友们开始号召春海本地人抵制吴胜利所经营的水果蔬菜超市,甚至有冲动的网友在夜里砸了超市的玻璃,更甚的是还有网友跑到吴胜利的住处,用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堵在他家门口,并在门上涂写了谩骂的标语。而最令吴胜利一家担忧的是,女儿吴爽的手机上不断接收到有关死亡威胁的短信,叫嚣着让吴爽“一命抵一命”。至于吴爽本人,这个17岁的小女孩,在网络暴力的轮番攻击下,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产生了抑郁倾向,终于距事发约半月后,具体时间是8月18日傍晚时分,选择在自己所住的居民楼天台上跳楼自尽,用所谓的“一命抵一命”,来换取家人的安宁。

实质上,吴爽的轻生并未让这一事件画上休止符,只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被热络衍生。在吴爽跳楼轻生的过程中,楼下聚集着一大批情绪亢奋的围观者,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其中有怂恿让吴爽快点跳的,有鼓掌加油的,有在社交媒体上调侃嘲讽的,甚至还有所谓的网络女主播在直播平台进行视频现场直播。而这个网络女主播,便是眼下案件的受害者何玉婷,她当时在一家叫作“媚秀”的网络直播平台做签约主播。由于她租住的房子正好在吴爽家对面,事发时便在围观的人群中做起直播,为自己聚拢人气。当吴爽最终从天台上跳下时,何玉婷竟然还冲着手机摄像头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包括何玉婷在内的围观人群的一幕幕丑态,同样被一名自媒体博主用手机记录下来。当日晚些时候,这位自媒体博主便将视频上传到某社交网站上,并配发一篇名为《冷血看客》的评论文章,由此又引发网民对跳楼围观起哄者的声讨。随后,鉴于舆论的负面影响,直播平台封禁了何玉婷的直播间,解除与其的合作关系。

更为可笑的是,那个所谓义正词严的自媒体博主,其实与那个断章取义发布吴胜利虐狗视频的博主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扮鬼扮人都是他,一切都是为了吸睛,为了点击率,为了吸引流量,因为流量就是钱。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自媒体博主在接连制造两篇热点文章之后,忍不住跳出来沾沾自喜、扬扬得意地宣布自己文章的点击率突破历史新高,并借机为自己的营销号做起推广广告,从而暴露出其与一部分毫无道德底线的自媒体一样善蹭热点、喜吃人血馒头的丑恶嘴脸。而看透了自媒体营销号本质的网民,同样也给予这个博主猛烈的炮火抨击,以至于相关社交媒体网站最终注销了其运营的账号。

“真是一出人间闹剧,起因为了一条狗,最终花季少女陪葬,吴爽真的是太无辜了!”梳理完整个事件的脉络,方宇忍不住感慨道。

法医科,解剖室。

林欢摘下口罩,脱掉防护服,冲解剖室大玻璃窗点了下头。站在窗外审视尸检的程巍然看到她的示意,推开门,走进解剖室。

林欢一边脱着乳胶手套,一边直奔主题道:“总的来说,死者系颅脑重度损伤死亡,高坠导致的头、面部挫裂创口未见生活反应,也就是说可以肯定系死后被抛尸。致死创口主要集中在枕骨部位,有一处凹陷性骨折,有两处圆形孔状骨折,骨折处无重叠错位现象,感觉凶器要么是两种钝性质硬的物体,一种是平面状的,另一种是圆柱状的,要么是一种平面上凸出两个圆柱体的钝性质硬物体。除此,尸体上并未发现主动反抗造成的伤痕,死亡时间与我在现场说的一样,大致在11月18日,也就是昨天夜里7点至9点。理化检测鉴定科那边正在进行,结果还要等等。”林欢停顿一下,拾起放在工作台上的一个小托盘,举到程巍然眼前,“喏,这是给死者剃发时发现的。”

“这有点像是玉石之类的东西吧?”程巍然仔细打量着托盘中一个绿莹莹、无规则形状的小石头,嘴里嘟哝道,“表面很粗糙,像是未打磨过的。”

“反正感觉不像太高级的东西,有可能是衣服上或者首饰上的点缀物。”林欢说,“凶器至今也未找到,或许是凶器上的东西也不一定。”

“先找找死者有没有类似的衣服和首饰。”程巍然说,“还有,凶器你还得下功夫琢磨琢磨。”

程巍然回到办公室,刚在椅子上坐定,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还未等他言语,门已经被推开。不用看,进来的肯定是徐天成,反正这队里也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这么随便。程巍然抬眼冲门口处瞄了下,看到徐天成肥大的屁股后还跟着方宇。

徐天成大大咧咧地走到程巍然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下,后头的方宇毕恭毕敬地把手上捧着的两个文件夹放到程巍然桌上,才稍显放松地坐到徐天成旁边的椅子上。

程巍然翻开文件夹,快速浏览了一遍问询笔录,随即抬头盯向徐天成,后者便轻咳两声,清清嗓子汇报道:“丰源小区是20世纪90年代初建成的老旧小区,居民楼的楼道门均未有防盗门,我们在现场周边走访了一大圈,未发现公用和私用的监控摄像头,凶手转移尸体和抛尸的过程也未有目击者,但据抛尸的那栋楼里几名住户不约而同反映,说是凌晨3点左右听到一声重重的闷响,不过他们当时都睡得迷迷糊糊的,都没怎么太在意。”

“就是说抛尸时间差不多是凌晨3点?”程巍然扬了下眉毛说。

“基本确定就是这个时间。”徐天成点头说。

“住户走访范围没扩大些吗?”程巍然又问。

“抛尸这侧的几栋楼,还有对面的几栋楼,能问的都问了,凶手运气还不错,我们毫无所获。”徐天成叹口气,无奈地说,顿了下,接着说,“不过死者所住401室的对面屋住户提供了一条比较有价值的线索,说是昨晚7点40分左右,有一个男人敲了好长时间401室的门,情绪比较激动,还踢了一下门。不过这名住户只是从猫眼里看到那个男人的背面,没看到正脸,也不清楚最后他进没进去401室。”

“其他住户呢?”程巍然问,“也没人看到那男人的脸?”

“都问过了,楼上楼下都说听到一阵子嚷嚷声和敲门声,以为谁家两口子打架,都没怎么在意。”徐天成说。

“指纹呢?”程巍然问,“他敲门没在门上留下指纹吗?”

“门显然也被擦拭过,上面任何指纹都没留下,只是有个脚印可能没被注意,或者凶手觉得无关紧要,反正已经固定到证据了。”徐天成道,“我们跟死者母亲核实过,包括钱包里的少量现金、信用卡,以及手表、手镯、项链等贵重物品,现场都没找到,手机也被凶手带走了。”

“通话记录可以查吧,有线索吗?”程巍然问。

“刘姐(重案一大队内勤探长刘丽英)刚从电信公司回来,死者手机昨天总共有四次通话记录,全部为接听电话。”徐天成冲桌上指指,“具体记录那文件夹里有。”

程巍然应声翻开蓝皮文件夹看到:

第一通来电号码为181411……4,被叫时间为10:05:28,通话时长为0:0:15;

第二通来电号码为185911……7,被叫时间为10:09:12,通话时长为0:1:28;

第三通来电号码为185911……7,被叫时间为16:30:10,通话时长为0:13:12;

第四通来电号码为156040……6,被叫时间为20:12,通话时长为0:0:22。

“第二通和第三通来电号码是一样的,通话时间都相对比较长,有问题吧?”程巍然将文件夹丢回桌上道。

“对,这是一个新启用的号码,激活后只有两次通话记录,均是与死者的。”徐天成说,“号码登记在本市一个叫张越的市民名下,除此之外,这个张越名下还登记了4个电信公司的手机号码。”

“额度用满了(手机号码实名制之后,一个身份证在同一个运营商处只能注册5个号码),估计是一个号贩子,真正用这个号码打给何玉婷的应该不是他。”程巍然说,“你尽快找到这个张越,问问是谁买了这个号码。”

“明白,我估计这个打电话的人就是昨晚敲死者家门的那个男人。”徐天成顿了下,接着说,“第一通号码来电人已经查清楚了,是个快递员的电话,刘姐和他联系过,说是昨天中午给死者送过快递。第四通电话登记在一个叫何刚的市民名下……”

“何刚是死者何玉婷的弟弟。”一直没吭声的方宇插话说。

“谨慎起见,快递员和何刚都要当面问话,重点还是185这个号码的持有人。从目前来看,他是第一重要嫌疑人。”程巍然抬手敲了敲额头,“对了,微信方面有没有线索?”

“鉴定科通过技术手段登录上她的微信,但里面所有的信息都被删除得干干净净。”方宇接着说,“估计凶手与何玉婷应该在微信中有联系。”

“这个何玉婷不是做网络主播的吗?”程巍然的视线落在方宇脸上,“平台方面接没接触?”

“我让刘姐跟着了,看看能不能要到何玉婷做直播的影像资料,以及与粉丝交流的聊天记录。”方宇担心程巍然嫌他动作慢,赶紧边整理思路边说道,“是这样的,案件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何玉婷最初在一家叫‘媚秀’的网络直播平台做主播,后来今年8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方宇一口气从吴胜利踢死狗,到吴爽跳楼轻生,到何玉婷现场直播自杀过程被封直播间,再到自媒体博主操纵舆论被封号,将这一连串事件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办公室里一阵安静。程巍然低头蹙眉,默然沉思,徐天成将身子最大限度地靠到椅子靠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显然两人都感觉到何玉婷的案子与吴爽轻生事件或许有着某种牵连。会是吴爽家人和朋友的报复行凶?如果只是这样,案子性质还是比较单纯。可如果凶手是与吴爽一家不相关的人,那案子真就复杂了——凶手若只是通过天台抛尸这么一个动作,刻意制造两起事件之间的关联性,企图迷惑警方,误导办案方向倒也罢了,若是那种幻想以正义为化身,以驱除社会上的道德缺憾分子为己任的话,意味着凶手会继续作案。程巍然和徐天成都很怕再出现个如隋勤思一样的变态杀手。

“‘吴爽跳楼事件’当时在网络和媒体上传播得很热络吗?”程巍然抿抿嘴唇,打破沉默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没听过正常,咱一年365天哪一天不从早忙到黑,哪有闲心注意这些事。”徐天成紧着鼻子说。

“对,主要在网络上炒得比较火,咱那会儿正忙着一个抢劫案和国际博览会的准备工作,确实没工夫留意网络上的事儿。”方宇附和着徐天成的话,随即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道,“何玉婷被封了直播间后,于9月初转战到另一家叫‘真梦’的网络直播平台,取网名为美婷,继续主播生涯。这期间她特意做了丰胸手术,可能想以一个更加性感的形象重新开始,不过也因此惹怒了她的男朋友徐韬,导致两人在9月中旬分手。我联系了徐韬,他在外地出差,要后天才能回春海来。”

“让他随时保持联络。”程巍然问,“对了,这何玉婷蹭自杀事件的热点被揭穿了,她怎么还敢住在吴爽家对面?”

“一般老百姓没几个人关注网络主播的直播节目,而且她们直播时都开了美颜功能,和现实模样反差很大,不是忠实粉丝还真认不出来。”方宇解释说,“再有,那篇揭发她吃人血馒头的文章中,也并没有提及她住在吴爽家对面。”

“何玉婷电脑中有没有什么发现?”程巍然又问。

“没啥线索,现在人们用手机上网浏览的比较多,何玉婷电脑中的浏览记录基本都是些购物网站的链接,以及她做主播的网站链接。”方宇说。

“支付宝和信用卡使用情况也要调查清楚。”程巍然嘱咐道。

“嗯,好。”方宇说。

“那个自媒体博主什么情况?”程巍然说,“他应该也算吴爽跳楼事件中的一个当事者,有没有可能和何玉婷的死有关?”

“他的账号已经被平台方删除了,网上能够查到他的真实信息不多,只知道网名叫‘带眼线的柯基’,详细的背景信息资料,网站后台应该能查到,不过估计那种大网站不会轻易泄露用户信息,得申请协查令。”方宇说。

“那就申请!”程巍然说,“工作还是要仔细全面,不能怕麻烦。”

“明白。”方宇说。

“哎,‘柯基’是不是一部日本动画片里的人物,好像是个侦探啥的?”半天没吭声的徐天成,不知道怎么想起这茬,瞪着大眼珠子很认真地说。

“大哥,那是柯南好吧,柯基是种狗。”方宇忍不住一阵浪笑。

“噢噢,想起来了,就是那种小宠物狗,反正这俩都姓柯,冷不丁地我有点搞混了。”徐天成略显尴尬地搓了把脸,讪讪地说,“也不知道这些搞网络的都咋想的,取的网名都跟动物干上了。”

徐天成这一圆场不打紧,方宇笑得更厉害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程巍然也不禁扬起了嘴角。 6fP/+qqW3pEIdTjcoQAzT5Ph6Cx5hErRr3clYRC3VlNmJWOpVkLCBK5kSYwuLn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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