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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现场重构

出了吴胜利家的楼道口,戚宁径直走向停在街边的吉普车,走在后面的程巍然轻声叫住她,提出先到何玉婷遇害的房子里看看,他想让戚宁通过行为分析的视角,现场还原案发过程,从而试着找寻出有价值的办案方向。戚宁当然求之不得,走访过吴爽的家,实质上她已经对案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两人来到案发现场门前,程巍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门钥匙都提前备好了,显然是早有准备,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戚宁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欣慰,说明程巍然还是很看重她的专业能力的。

其实案发当天勘查现场时戚宁也在场,不过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因为听说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尹正山正在赶来的路上,便找托词离开了。尹局在局里是出了名的讲原则、重纪律的领导,她可不想名不正言不顺地待在现场给程巍然找麻烦。

当日之所以初步判定出租屋为何玉婷被害第一现场,是因为痕检员在液晶电视屏幕上发现几滴血迹,经联苯胺测试确定属于人类。随后痕检员开始在屋内大范围地喷洒鲁米诺试剂——一种在犯罪现场检测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血迹的化学试剂,对于经过洗刷、漂白,以及时间久远的血迹,都有很好的鉴别作用。回到案子上,喷洒试剂的重点是电视柜和沙发中间的区域,结果在仿皮沙发表面和沙发前的大理石地面上均发现有大量血迹被清洗过的迹象,痕检员根据血迹走向,用白色标记线大致标出何玉婷倒在地上的方位。

戚宁和程巍然现在就站在白色标记线前。沉思片刻,戚宁开始四下观察。可能是由于客厅面积不大,所以沙发前并未摆放茶几,何玉婷系头北脚南倒在沙发前的大理石地上,也就是说,系从卧床向房门方向走的过程中,被凶手用钝器从背后击倒的。

戚宁在屋内转悠一圈,身子停在沙发侧面的三斗柜前,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须臾开口说道:“综合案情和尸体创伤特征来看,不外乎两种作案可能:要么是有预谋的偷袭,要么是激情杀人。”

“你更倾向哪一种可能?”程巍然紧跟着问。

“后一个。”戚宁直截了当说。

“激情作案?”程巍然习惯性地皱紧双眉,“何以见得?”

“如果是预谋作案,凶手早前便会准备好凶器,”戚宁指着身前的三斗柜说,“但这个案子,感觉凶手只是随手抄起摆在这柜子上的某件有分量的东西砸向被害者的。”

“柜子上的摆件?”程巍然抱着膀子,视线顺着戚宁的手指打量——柜子紧挨着沙发南侧,整体是乳白色的,木质,田园风格,差不多有半米高、三四十厘米宽,此时柜上并未摆放任何物件。

未等程巍然继续问,戚宁先是四下指了指,然后手指回到三斗柜前,解释道:“这房子挺小的,可以看到几乎每个能摆放物件的表面都被占满,唯独这柜子上空荡荡的,没有被利用,很不合常理。而且这柜子上还垫着一层软玻璃板,显然是为了保护木柜表面,更加表明上面曾放过一个有分量的物件。”

“而现在那个物件不见了,说不定是被凶手用作凶器,行凶之后带走了。”程巍然顺着戚宁的思路接下话道。

“可以想象,一般来说这种柜子上应该会摆着诸如台灯、花瓶,以及盆栽之类的东西,都比较有分量,用作凶器绰绰有余。”戚宁说。

“别说,真有点像那么回事,你举例的这几样东西,或许有的底座是那种平面带着几个小圆柱腿的,这就解释了被害者脑后的创口特征是如何形成的。”程巍然重重点头,随即简单说了下致死创口的检验情况,略作思索,继续说道,“若凶器真是具有类似底座的摆件,再综合创口形态判断:被害者系被一击致命,有失手杀人之嫌通常出现在非故意的但因情绪失控导致的激情杀人案件中。”

“那么,也就显而易见了,”戚宁紧跟着说,“凶手和被害人在现实中是具有某种交集的,即使关系不熟络,起码也是互相认识的。并且案发后现场被打扫得光洁如新,几乎没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物证线索,虽然漏掉了飞溅在电视屏幕上的血点,但总体上反映了凶手是做事很有条理、心思细腻,以及有一定作案经验、具有反侦查意识的这么一个人。”

“大部分同意你的观点,但最后一点我觉得有待商榷。”程巍然犹疑着说,“现如今是信息开放时代,很多东西在网络上都可以查到,并且国内外跟犯罪题材相关的影视剧也特别多,我觉得即使是一个没有任何犯罪经验的人,也能够照猫画虎,将遗留在案发现场的痕迹和证据清理干净。”程巍然紧跟着又补充道,“直说吧,我的观点和你恰恰相反,我认为凶手应该是个新手。”

“理由呢?”戚宁抢白道。

“凶手清理现场有过度之嫌,如果只是企图消除其留下的痕迹,不需要这么费力,所以我觉得凶手最初是想让现场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感,然后将尸体藏匿起来,以尽最大可能地延缓案件暴露时间,为逃避追查争取主动。”程巍然顿了下,话锋一转,“可是凶手最终却又把被害者的尸体从吴爽自杀的那个楼顶抛下来,显然人们会很直观地认为这是在替吴爽报复何玉婷。那么比较这前后的动作,以及相对应的企图心,是不是在逻辑上有些混乱?说明凶手当时是异常惊惶和生涩的。”

戚宁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眼神放空,双唇紧闭,心里觉得程巍然的观点也不尽客观,但一时又找不出辩驳的理由。末了回过神,顺着程巍然的话道:“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心里倾向于案件与吴爽跳楼事件无关是吧?”

“我个人的观点是这样的,就如赵元生尸体在你家中呈现出吊死赎罪的姿态一样,将何玉婷被杀引向吴爽自杀事件,实在是太过刻意了。”程巍然道。

程巍然提及戚宁原本的家,倒是让戚宁迫不及待想在那里同样也做一次现场重构,便道:“这里也看得差不多了,我大体的想法就这么多,咱去华业小区吧?”

程巍然点下头,未吭声,冲房门方向扬了扬手。戚宁便迈步走向门口,程巍然跟在后面,锁好了门。

出了楼道口,程巍然下意识地抬头瞥了眼住在对面楼的吴胜利家的窗户,隐约看见吴胜利的身影正立在窗前。“对了,刚刚在吴胜利家临出门前,你给了他一样什么东西?”程巍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向身旁的戚宁。

“一张纸片,在吴爽房里找到的,她在上面抄了一段歌词,应该是她轻生前的心理写照。”戚宁轻声答。

“噢,怪不得吴胜利那么激动,会不会让他更受刺激了?”程巍然道。

“算起来吴爽去世有段时间了,感觉吴胜利还深陷在悲痛和自责之中,他现在需要释放,总憋着我怕他早晚会崩溃。”戚宁稍顿了下,紧跟着说,“对了,你帮个忙吧,敲打敲打那自媒体的小伙子,别让他再来打扰吴家,人家已经过得够惨了。”

“没问题。”程巍然痛快地说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太感情用事,吴胜利不在现场的证据还是要核实的。”

“要不待会儿咱去完华业小区就分头走,你去找那自媒体的小伙子,我去二院核实吴胜利的口供,那边我比较熟悉,我爸爸出事前就是那里的大夫,行不?”戚宁道。

“行,”程巍然抬腕看看表,“都中午了,先找地儿吃饭再说。”

在街边小饭馆简单吃了点东西,程巍然和戚宁驱车来到华业小区戚宁原本的家中。这里既是戚宁一家人曾生活过的地方,又是赵元生缢死的案发现场,当然也是“98·12·11大案”的案发现场。

踏进房门之前,戚宁暗暗提了口气,竭力想保持冷静与克制。只是真的置身于自己幼时的家中,深埋近20年的惶恐、悲苦、哀思、煎熬,瞬间便从身体的四面八方冲撞出来,父母惨遭杀害那一夜的惊悸场面也迅即浮现眼前,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喉头里咸咸的,透着一股血腥味。

实质上,戚宁自己也很清楚,无论时光流逝多久,无论她内心多么坚韧和强大,这间房子带给她噩梦般的记忆和心结恐怕都难以消释。她其实是有些惧怕一个人再次走进这里的,所以先前给程巍然打电话请示时,心底隐隐希望身边能有他的陪伴。好在程巍然还不算愚钝,主动表示要随她一道前来。

戚宁家是两居室的房子,进门后左手边是客厅,厨房与客厅是连着的,中间隔着一道印花玻璃拉门,正对着的是洗手间,洗手间挑着南、北两个卧室。当年戚宁和姐姐住在北卧室,爸爸和妈妈住在南卧室。南卧室中,一张双人的欧式铁艺床摆在屋子中央位置,床头靠在西墙上,墙壁上依然还能隐约看到当年案发时附着的血痕,其中一道半圆形的血痕尤为明显。床上的床铺案发后已经被清理掉,如今只剩下光溜溜的铁架子,上面落着厚厚一层尘土。

戚宁脸色涨红,额头上顶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驻足在卧室门口,怔怔地盯着那张曾经躺过爸爸妈妈一双血人的大铁床。程巍然从背后走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率先走进卧室。戚宁犹豫一下,才跟着走进去。

两人站在床前好一会儿,戚宁依旧沉默,程巍然想让她快点回过神来,主动找话题问道:“这房子怎么会空了这么久,没想过卖掉吗,还是因为发生过血案没人敢买?”

戚宁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是没听进去程巍然的问题,还是自己对这个问题的了解也是模棱两可,总之是一副失神无主的样子。程巍然看在眼里,只好使劲咳嗽两声,来吸引她的注意。戚宁这才有些反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表情略显尴尬地说道:“家里出事不久,征得春海这边家人的同意,舅舅把我接到了北京去生活,没承想这一去就是十七八年,所以这房子的事我最近才有些了解。那时候爷爷还在世,案子出了一段时间之后,征得警方的允许,爷爷和姑姑来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取走,顺便简单做了一些清理。后来有一段时间姑姑想把房子卖掉,但由于一方面牵涉遗产继承问题等烦琐的手续,另一方面,去中介试探着打听房价,人一听说房子里发生过凶案,要么直接拒绝承接,要么建议把房价压得很低。小姑和奶奶商量之后,索性不卖了,就这么放着。”

“噢,是这样。”程巍然点点头,用余光瞥了眼戚宁,见她眼睛里终于恢复神采,便把话题引向案子,试着还原起案情道,“案发当时,凶手顺着这栋楼的下水管爬至二楼,扒开防盗网,撬开厨房窗户,潜入进来,随后穿过客厅,直接来到这间卧室里。当时你父亲睡在靠窗一侧的床上,母亲睡在靠卧室门这一侧,凶手越过你母亲绕到你父亲这一侧,一只手捂住你父亲的口鼻,另一只手拿锐器割破喉头,迅疾又冲胸部和腹部连刺数下,然后快速绕回你母亲身前,也割破了她的喉头,致其死亡。”

“作案过程应该就是这样,”戚宁思路终于活跃起来,“不过我觉得先前只围绕我爸爸展开调查的侦破方向可能失之偏颇了。凶手在我爸爸身上所做的动作,确实有过度杀戮之嫌,但从行为分析的角度来看,这其实也是在一个正常的犯罪逻辑思维范畴内——男性相对于女性来说自然是威胁比较大的那个,凶手为了快速控制场面,首先选择对我爸爸下手,并尽最大可能保证威胁彻底消除,是很正常的犯罪心理。尤其对于有一定犯罪经验的凶手来说更是如此,并不意味着我爸爸就是他作案的驱动力。”

“潜入过程驾轻就熟,作案时戴着手套和脚套,反侦查意识很强,种种迹象表明凶手的确有一定的作案经验。”程巍然试着探讨说,“不过先前的专案组已经梳理过前科犯群体,并无收获,或许是因为凶手可能先前犯过案,但侥幸逃脱了追查?”

“对,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调查方向。”戚宁使劲点下头,话锋一转,“但不一定局限在诸如谋杀之类的大案上,或许他只是曾经有过一些轻微的犯罪活动。”戚宁又停住话头,盯着对面墙上的血痕,斟酌着言语道,“不过凶手做过这一宗案子之后,情形就大不同了。”

“什么意思,具体说说?”程巍然催促道。

“咱们得搞明白,如果凶手先前只是做了些危害性质轻微的案子,那会是什么触动他,导致作案升级呢?还有留在墙上的这个半圆形的血色涂鸦,一定承载着某种象征意义,它所映射的应该是一种压抑在凶手心底许久的情绪。”戚宁进一步阐述道,“比如,曾连续制造5起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案件的董文语。他初次入室作案杀死一对年轻的情侣,之后用死者的鲜血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恨社会’6个血字。他到案后,办案人员追溯他的成长史,发现他生长在一个父亲既是酒鬼又是赌鬼,母亲精神失常的家庭环境中,以至于他10岁便开始到处流浪,其间几度被收容所收留,而他父亲始终拒绝接他回家。可以说他成长的过程中,感受到更多的是家庭的冷漠和社会的残酷,他在墙上写下的6个血字,实质上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同时也是将自己连环杀人强奸的犯罪行为合理化的一个认知反馈。说白了,仇恨社会、报复社会,即是他作案的驱动力。回到我爸妈的案子上,凶手如董文语一样有向世人倾诉的欲望,同时也想给自己的犯罪行为赋予某种意义,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犯罪标记行为,意味着凶手有一定的畸变心理,大概会继续作案,可是一直以来在咱们春海却并未有同类案件发生——”

“有没有想过把案件搜索范围扩大些,外市,或者外省……”未等戚宁说完,程巍然便插话道,“这样吧,我跟尹局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寻求省厅甚至更高级别部门的协作,或许能发现同类案件。”

“那当然好了!”戚宁一脸雀跃道。

“只是这半圆形的涂鸦,用你的话说,到底映射的是一种什么心理?”程巍然使劲盯着墙上的血痕,神色疑惑地问。

“说实话,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戚宁脸色一沉,缓缓摇头道。

“我先前也仔细琢磨过,想过‘镰刀’,倒过来的‘月牙’,都觉得太牵强了。”程巍然顿了顿,转话题问道,“你姐姐被凶手掳走你怎么看?”

“很难说,感觉如果凶手的目标是我姐,他没必要非得大半夜潜入我家,更没必要杀我爸妈,而且他还曾在我爸妈的床头上留下这么一个标记性符号,意味着我爸妈与案件的关联性更大。”戚宁将视线从墙上收回,侧侧身,面向程巍然进一步阐述道,“咱们要考虑我爸妈是如何被凶手选中的问题,通常具有畸变心理的犯罪人选择被害人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随机性,例如国外有一个自称为‘恶魔的门徒’的连环杀手,他就喜欢在夜间随意潜入别人家里,然后杀死家庭男性成员,再把女性强奸并杀害;另一种是刻意的选择,被害人具有固定的模式,这种选择也许是与现实中某个事件有相关的交集,也许仅仅是因为我父母身上的某个特质符合凶手设定的模式而已。例如,变态色魔郭龙海,他所选择的被害对象均是他认为举止轻浮、贪慕虚荣的年轻女性。”

“看来还得在你父母的背景信息和生活经历方面多下功夫,深入挖掘,寻找突破口。”程巍然道,“至于掳走你姐姐,若是临时起意,会不会是因为她年龄小,凶手下不去手,又被她看到相貌,只好把她带走了?”

“如果是这么个思路,那我姐姐岂不是还有活着的希望?”戚宁闻言,一脸亢奋,不禁抓着程巍然的手臂晃了晃。

“不,不,我只是随口一说,概率不大,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程巍然连连摇头,心里暗暗懊悔,不应该信口开河给戚宁无端的希望,便赶紧转话题道,“赵元生的案件卷宗你也看过,有什么看法吗?”

“我大概看了些,能想到有价值的东西不多。”戚宁放开程巍然的手臂,抿了下嘴唇,略作思索道,“从时间点上说,我认为赵元生应该死于他刺杀陈宇后不久,也就是2001年1月下旬,所以才会在当时办案组围追堵截下消失得彻彻底底。现场勘验报告显示,门锁没有撬压痕迹,在厨房窗户附近采集到赵元生的脚印和指纹,表明赵元生与杀害我爸妈的凶手一样,是由厨房窗户潜入进来的。就这一点来说,虽然我给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加之赵元生吊死在我爸妈床前的姿态,说白了我认为是有人刻意要造成赵元生是杀害我爸妈的凶手的假象。”

“先前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现在我心里有些动摇了。”程巍然不自觉地摇头道,“不知道你研没研究过赵元生的背景信息,他有过轻微的犯罪前科,曾因聚众赌博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缓期执行一年半,而且他身材矮小,只有1米65,作案时想要快速稳妥控制场面,必然要先对反抗能力较强的男性下手,尤其割喉是争取一招致命的手段,是不是很符合你刚刚的侧写?”

“啊,我还真没注意到。”戚宁不好意思地挠了下额头,随即转身冲着赵元生吊死的墙壁凝了凝神,“难不成是咱们原先都想复杂了,他把自己吊在这里真的是想要赎罪?”

“若是这样,咱们可是瞬间破了两起大案,这感觉又太不真实了。”程巍然一脸踌躇,抬眼追随着戚宁的视线上下打量,不觉拧紧眉心……

大约两个月前,戚宁在这个家中发现赵元生的尸体,尸体已经完全骨化,成为一副骨架,悬吊在戚宁父母睡床正对着的墙壁上。当时具体情形是这样的:在墙壁接近天棚顶部的石膏装饰线下方钉着一个老式的铁钩子,铁钩子一端钉在墙里,露出的挂钩部分有小拇指粗细,上面拴着一根六七十厘米长的绳套,赵元生的脑袋套在绳套中,身子悬空,双脚距离地面二三十厘米高,脚边不远处有一个圆形小木凳在地上,看上去很像是赵元生踩着小木凳把头伸进绳套中,然后踢开小木凳自缢身亡的。而眼下,尸体自然已经被法医运走,只剩下墙上的铁钩子和放在床边的小木凳。

打量片刻,程巍然突然凑近墙壁,高举起一只手臂冲着铁钩子比画几下,又回头瞥了眼放在床边的小木凳,似乎有所顿悟,紧跟着快速从头到脚打量戚宁一番。“你多高?”

“1米64,怎么了?”冷不丁被问起身高,戚宁一时有些发蒙。

“也就是和赵元生差不多高,”程巍然说着话,走到床边,将小木凳拿起,放到墙边,冲戚宁勾勾手指,“过来,站上去。”

“干啥?”戚宁一脸不解,但还是顺从地站到木凳上。

“抬手试试看能不能够到你头顶的铁钩子。”程巍然吩咐道。

“够不到啊!”戚宁踮着脚使劲举着双臂,但依然与上方的铁钩有段距离,一瞬间戚宁突然明白了程巍然的用意,惊叹道,“呀,以赵元生的身高,他根本无法把铁钩钉在这么高的位置,钉铁钩的显然另有他人,这岂不就能证明赵元生非自缢身亡?”

“虽然算不上实质性证据,但也充分表明他杀的可能性较高。”程巍然仍一脸沉稳,并未表现出有多兴奋,若有所思道,“以你的身高,手指尖距离铁钩子应该还差20厘米左右,估摸着凶手得有1米8以上的身高。”

“这就有个问题值得探讨了,”戚宁接下话说,“杀赵元生的凶手与我爸妈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联?”

“我查过资料,‘98·12·11大案’在当时是一起轰动全城的案件,媒体相关报道也特别多,许多案件细节都随之流传到社会上。有人利用这个案件扰乱警方办案视线,从而逃脱杀害赵元生的罪责也是很有可能的。”程巍然顿了顿,接着说,“又或者说两案就是同一凶手作案,他把赵元生塑造成凶手,便会让自己处于安全境地。”

“这是两个不同方向,如果按照你说的前一种可能,线索还是在赵元生身上;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凶手这么费尽周折地推出一个替死鬼,说明当时的办案组已经很接近他,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戚宁分析道。 J3hQ30jC1/fIijcuuGYZgQRPkqIZtcr290RTdo/52WUDu4dC80t1T0tk3v0Ma/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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