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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权臣倒台

转眼到了乾兴元年夏,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管勾山陵事务的内侍雷允恭被揭发擅移大行皇帝山陵皇堂( 墓室 )。朝野震动。

自周怀政被诛后,雷允恭便是禁中最有权势的内侍。三月,他被刘太后委任为管勾山陵事,负责监修宋真宗的寝陵。判司天监邢中和告诉他:“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类汝州秦王坟。” 意思是说,山陵墓室上百步的地方才是吉穴,就如汝州的秦王坟( 相传秦王赵廷美的陵墓为大益子孙的风水宝地 ),先人安葬在那里,子孙会大旺。雷允恭一听,立即说:“如此,何不用?”邢中和说:“恐下有石若水耳。”雷允恭说:“先帝独有上,无他子,若如秦王坟,当即用之。”邢中和说:“山陵事重,按行覆验,时日淹久,恐不及七月之期。”雷允恭说:“第移就上穴,我走马入见太后言之,安有不从。”让人马上将真宗皇堂移至百步外的风水宝地。

雷允恭由于与丁谓交情极好,得以倚仗丁谓的权势,“日益骄恣无所惮”。他交待移动真宗皇堂,“众莫敢违”,马上开掘新墓室。雷允恭自己则快马赶回京城,禀告刘太后。太后说:“此大事,何轻易如此?”雷允恭说:“使先帝宜子孙,何为不可?”太后又说:“出与山陵使议可否。”让他找山陵使丁谓商议。按宋朝惯例,皇帝驾崩,例由宰相兼任山陵使,统筹先帝寝陵的建造工程。

丁谓当然不似雷允恭不学无术,知道擅移山陵非同小可,但他又想迎合雷允恭,态度便“无所可否,唯唯而已”。雷允恭却去告诉太后:“山陵使亦无异议矣。”太后遂默许移动真宗的皇堂位置。

谁知,开挖新墓室时,才发现地下都是石头,掘出石头,又有地下水涌出,以致“工役甚艰,众议藉藉”。此时已是五月份,距七月竣工的预定日期只有两个月,皇堂还未能掘成,修奉山陵部署夏守思“恐不能成功,中作而罢,奏以待命”。但丁谓欲庇护雷允恭,并没有将夏守思的报告转达给刘太后。未久,入内供奉官毛昌达自山陵回京,向太后“具奏其事”,雷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一事这才暴露出来。

刘太后暴怒,派人将雷允恭抓起来,在山陵所在的巩县( 河南巩义 )设立一个临时法庭,由内侍罗崇勋负责调查、审讯此案。这一查,又查出雷允恭“盗库金三千一百一十两、银四千六百三十两、锦帛一千八百匹、珠四万三千六百颗、玉五十六两”。罪上加罪。六月廿二日,雷允恭被“杖死于巩县,籍其家”。

雷允恭擅自开挖的皇堂新穴既然已证实是绝地,当然不可用来安葬先帝,前往巩县覆视皇堂的参知政事王曾、权知开封府吕夷简、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鲁宗道等人,都建议“复用旧穴”,真宗山陵这才“复役如初”。

丁谓身为山陵使,对雷允恭案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此时丁谓并没有被扯进来,依然做着首相。

另按宋人笔记魏泰《东轩笔录》的记述,负责调查雷允恭案的是权知开封吕夷简。吕是一位很有谋略的官员,他深知雷允恭案必牵涉丁谓,但他“推鞫此狱,……凡行移、推劾文字,及追证左右之人,一切止罪允恭,略无及丁之语” 。丁谓看过卷宗,非常放心,便让吕夷简奏对。等吕夷简见到太后,才曝出丁谓与雷允恭相勾结、擅移先帝皇堂于绝地的内情,给了丁谓致命一击。

不过,李焘所著的《续资治通鉴长编》认为魏泰的记录有误,因为据档案材料,雷允恭案在巩县受审,并未移送开封府;主审者是内侍罗崇勋,而非吕夷简。那个给了丁谓致命一击的人,是王曾。

还记得王曾刚参政时对丁谓的态度吗?宋人笔记用“谄事谓甚至”五个字来形容,李迪也以为王曾是丁谓的亲信。但实际上,王曾并不是。甚至可以说,王曾其实是寇准、李迪的同情者与同盟者,他的良苦用心,就是在权争的刀光剑影中尽力维护皇太子周全。

但他比寇准、李迪更讲谋略。寇准、李迪都与刘娥不睦,想甩开皇后、扶太子监国,王曾则意识到太子年幼,非母后扶持不可,他告诉钱惟演:“太子幼,非中宫不立,中宫非倚皇储之重,则人心亦不附。后厚于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刘氏也。” 他知道钱惟演与刘皇后亲善,必会将这番话报告皇后。刘娥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王曾所言极是。所以,尽管天禧—乾兴之际,朝堂云诡波谲,内廷中皇后与太子却无猜忌。

王曾也不打算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情况下与丁谓硬碰硬,他对丁谓的依附,是审时度势之后的忍辱负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在等待反戈一击的时机。

雷允恭的落马,让王曾看到时机终于来了。他的手里早已掌握了丁谓勾结雷允恭的黑材料,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面奏刘太后。为得到与刘太后单独见面的机会,王曾在丁谓面前演足了戏,常常唉声叹气,丁谓问他怎么了。问了好几回,王曾才说:“曾有一私家不幸事,耻对人言。曾少孤,惟老姊同居,一外生( 即外甥 )不肖,为卒,想见受艰辛杖责多矣。老姊在青州乡里,每以为言。”丁谓说:“何不入文字,乞除军籍?”王曾说:“曾既污辅臣之列,而外生如此,岂不辱朝廷?自亦惭言于上也。”丁谓安慰他:“此亦人家常事,不足为愧,惟早言于上,庶脱其为卒之苦尔。”此后,丁谓便多次鼓动王曾:你奏事时顺便跟刘太后说说,请她颁下恩典,脱除你外甥的军籍。王曾却说,这种家事如何向太后开口?“终自羞赧尔”。丁谓说,你赶紧说,“门户事乃尔缓”? 王曾遂留身请对,丁谓半点都没起疑心。

等见到刘太后,王曾绝口不提他外甥之事,而是“尽言谓之盗权奸私”,称丁谓“包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 。王曾还说:“丁谓阴谋诡谲多智数,变乱在顷刻。太后陛下若不亟行,不惟臣身齑粉,恐社稷危矣!” 刘太后本来对丁谓的擅权已有不满,听了王曾的报告,更是怒不可遏。

丁谓见王曾留身奏对逾时,“至将进膳犹不退”,隐隐预感到不对劲,赶紧请对,“力自辨于帘前” ,说了大半天,忽见内侍卷帘说:“相公谁与语?驾起久矣。”原来太后与皇帝早已离开,丢下他一人对着空气自辩。丁谓这才“皇恐不知所为,以笏叩头而出”。

六月廿五日,雷允恭伏诛第四天,太后召宰辅大臣至承明殿议事,作为首相的丁谓却不在名单内,丁谓自知已得罪太后,哀请同僚美言几句,与他交好的钱惟演拍着胸脯说:“当致力,无大忧也。”冯拯却盯着钱惟演看,直看得他踧踖不安。

到了承明殿,刘太后跟大臣直接说:“谓身为宰相,乃与允恭交通。”并出示了丁谓与雷允恭相互勾结、以权谋私的证据( 这些证据很可能来自王曾 )。这时冯拯给丁谓补了一刀:“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谓与允恭同议,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刘太后“怒甚”,认为丁谓让雷允恭“移皇堂于绝地”,罪同谋逆,可诛。不过冯拯并不希望看到朝廷诛杀大臣,说:“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且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这才怒气稍消。

钱惟演见丁谓大势已去,不敢为他辩解半句,倒是参知政事任中正站出来替丁谓说话:“谓被先帝顾托,虽有罪,请如律议功。”请求对丁谓有罪议罪,有功议功,不要完全否定。但王曾说:“谓以不忠,得罪宗庙,尚何议耶?”

于是,这一日,丁谓被罢相,外放西京洛阳。七月廿三,丁谓因为被查出其他罪行,又贬为崖州( 今海南三亚 )司户参军。人们清楚地记得,当年二月,不可一世的丁首相将寇准贬到雷州,不想未及半年,丁首相也遭远贬,“人皆以为报复之速,天道安可诬也” 。寇准被贬之日,丁谓对冯拯说:“欲与窜崖,又再涉鲸波如何?”冯拯唯唯诺诺,丁谓遂将寇准贬至雷州。如今贬丁谓,冯拯说:“鹤相( 丁谓好言仙鹤,人称鹤相 )始欲贬寇于崖,尝有鲸波之叹,今暂出周公涉鲸波一巡。” 干脆将丁谓放逐到崖州。

崖州、雷州隔海相望,从中原往崖州,须经过雷州,在雷州登舟。丁谓途经雷州时,寇准托人送了一头蒸羊给丁谓。丁谓想见寇准,但寇准避而不见,他的家仆听说丁谓正在雷州,想去杀了丁谓报仇,寇准将大门锁起来,不让家人出去,直到丁谓登舟远去才开门。

丁谓在崖州待了三年,想到了一条离开崖州的计策:他给洛阳的家人写信,在信中“自克责,叙国厚恩,戒家人毋辄怨望” ,然后,派遣亲信将这封家书带给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刘烨,托他交付给家人。丁谓交待送信人,务必在刘烨会见同僚时送达。众目睽睽之下,刘烨接到丁谓的书信,当然不敢私自处理,只能上交朝廷。心软的宋仁宗看了丁谓家书,很是感动,将丁谓从崖州司户参军迁为雷州司户参军,宰相反对:“谓天下不容其罪而窜之,今不缘赦宥,未可以内徙。”仁宗说:“谓斥海上已数年,欲令生还岭表耳。”

又过了几年,每遇南郊肆赦之年,总是传出丁谓将获恩赦还朝的流言。而每有流言传出,台谏官就上书告诫宋仁宗:“奸邪弄国,罪当死,无可怜者。且大臣窜逐,本与天下弃之,今复还,是违天下意。”所以,丁谓至死都未能回朝。卒时,王曾闻知,松了一口气,对友人说:“斯人智数不可测,在海外,犹用诈得还。若不死,数年未必不复用。斯人复用,则天下之不幸,可胜道哉?吾非幸其死也!”

丁谓被逐后,首相一职由冯拯顶替;参知政事王曾则拜相,成为次相,另一名参政任中正“坐营救丁谓”而被罢职,出知郓州,亦即当初李迪被外放之地;吕夷简与鲁宗道一同被提拔为参知政事。枢密使仍然是曹利用,枢密副使授予翰林侍读学士张知白;钱惟演则从枢密副使晋升为枢密使,但他只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了四个月,便被免职。

钱惟演是趋炎附势之人,之前见刘娥受真宗器重,便将妹妹嫁给刘娥之兄刘美( 即刘娥前夫龚美 ),见丁谓权盛,又与丁家结为姻亲;及见丁谓失败,又“虑并得罪,遂挤谓以自解”,当上了枢密使。首相冯拯很看不惯钱惟演的为人( 当初冯拯拜 相,还是钱惟演所举荐 ),上书说:“惟演以妹妻刘美,实太后姻家,不可预政,请出之。” 在冯拯的坚持下,刘太后尽管亲赖钱惟演,却不得不罢去其枢密使之职,让他出知河阳( 今河南 孟州 )。

除了钱惟演、任中正外放,丁谓的几名得力亲信也被新一届执政团队逐出朝廷。丁谓把持朝政多年,朝中臣僚多依附过丁谓,御史方谨言奉命查抄丁谓家,从丁家搜出一堆书信,都是朝中臣僚奉承丁相爷、请丁相爷多加关照的信函。现在丁谓落马,新政府清算丁谓党羽,人心未免惶惶。这个时候,刘太后又一次展现出高明的政治智慧,命人将从丁家搜得的书信“悉焚之,不以闻” ,人心方安。 4P/E9WwFtglNn6qh/86GSoJATkdOXmd5M/ZvwwWG+IH9ojKC0QiZozrcI9rIDl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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