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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宁颜进了师门一个月就后悔死了,蒋大师是个变态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一开始宁颜只以为他是个脾气古怪孤僻的老头,后来才知道他是个古怪孤僻还暴躁的老疯子,气极了会用画笔抽他的脸,十分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他孙女蒋铃儿也是个神经病。

她一个色盲居然教训他用的颜色不对:“红色是凤凰花的颜色,凤凰花是火的颜色,火是会让人觉得烫的颜色。所以凤凰花开的时候,一定是让人觉得眼睛都要被灼伤般火热吧?”

于是有了那幅整个画面都在燃烧般的画。

蒋铃儿只能用声音和触觉来区分颜色,她是全色盲,这就意味着整个世界对她而言是没有颜色的,但她喜欢缠着人问“色彩”是怎样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让宁颜觉得很头疼。

“黄色是怎样?”“绿色是什么颜色?”“蓝色呢?”“白色就是我看到的白色吗?”她喜欢反复地问这些问题,每次都不一样的回答会让她觉得很有趣。

跟一个色盲讨论“颜色是什么颜色”这个问题是很累人的事情,因为根本没法解释,而且宁颜又是少爷脾气,没多久就很不耐烦,对蒋铃儿的好印象都消磨掉了。偏偏小姑娘还特别委屈,嘟着嘴说:“宁颜好笨哦,颜色都不会分,蓝绿比你厉害多了。”

宁颜从小就最经不起挑拨,他本来就看柏蓝绿不顺眼,听蒋铃儿这么一说心里更气了,伸手就推了她一把。没想到她就这么撞到了桌子,桌子上的鱼缸掉了下来,没砸到他们,但是摔了个粉碎。蒋铃儿哭了起来,宁颜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他拉不下脸道歉,尴尬地看着满地碎片和垂死挣扎的金鱼。

蒋大师不在,声音把柏蓝绿引来了,他没说什么,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抢救金鱼的时候他被遗漏的玻璃碎片割了一下,鲜血滴滴答答地掉。宁颜连忙要给他纸巾擦,但是柏蓝绿摇摇头,他走到蒋铃儿身边,拉着她的手让自己的血滴在她手心里。

“这是血的颜色。”他还是那张呆滞般的脸。

“热热的……”蒋铃儿不哭了,认真感受着手心里鲜血的温度,“所以血是红色的,但是不会烫,所以血的颜色和凤凰花不一样。”

“对,铃儿好聪明。”柏蓝绿浅浅地笑了,他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教给蒋铃儿“色彩”的定义。

虽然这一幕十分诡异,而且还有点变态,但看着这一切的宁颜却不觉得恶心,他们之间有着他无法干涉的领域,正是这一点决定了他与柏蓝绿之间的差距。

正是因为蒋铃儿的存在,柏蓝绿才有了与众不同的色感,在他向蒋铃儿描述某一个颜色时,他也在重新认识那个颜色。他笔下的画是蒋铃儿无法看见的世界,然而却给看到的每个人带来强烈的感觉,他的画是活的,会让人感觉到情绪、温度,那是可以被冠以“奇迹”之名的画。

自从蒋铃儿死后,柏蓝绿就再也画不出画了。

宁颜跟着自称卖药人的可疑人士走进一栋小别墅,这里被布置成一个画室,没有开灯,却不是很暗,因为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银辉满屋。宁颜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在画画,专心致志地勾勒一张少女的脸。

那是十四岁的蒋铃儿的脸。

为了看得真切一点,宁颜下意识打开照明开关,但画画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作画的手甚至不曾停顿。宁颜大步走到他面前,踩得木质地板咚咚作响,确实是柏蓝绿没错,那张平凡的脸六年都没怎么变,看着让人火大的没出息,因为角度的原因,宁颜看不见柏蓝绿的眼睛,而柏蓝绿竟然还是没有发现宁颜。

宁颜一边强行扳过他的头,要他正视自己,叱问:“喂!柏蓝绿!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他的话在看到柏蓝绿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没有眼白和瞳孔,就好像在原本的眼睛上覆盖了一层淡蓝色的膜,瞳仁与眼白变得模糊不清,这并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这声音……宁颜?”柏蓝绿放下画笔站起来,拉着宁颜站到窗边,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起来。这场面实在诡异,明明是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但柏蓝绿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那光线,好像在着一片黑暗中只能借助月色看清东西的人……但是,这可能吗?

“真的是你,宁颜。”他向来缺乏起伏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点激动。

宁颜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他的目光落在站在角落不作声微笑的卖药人身上,接触到他的目光,宁颜全身一颤,感觉在卖药人看来,他和柏蓝绿都是水族箱里的两条观赏鱼,而他在外面优雅而冷酷地观看。

“现在他的眼睛只能接收到自然光,人工的光线对他而言是并不存在的,但是太阳光太强会灼伤他的眼睛,也就是说他所处的世界永远是黑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生病吗?”

“不,这是他自己的要求。”卖药人说,“《本草纲目》记载,鱼眼有睫毛的,人吃了会死;鱼眼可以睁闭的,人吃了会死;逆腮、无腮,脑中白连珠的、鳞片连起来的、鱼鳍白色的……这样奇形怪状的鱼吃了会置人于死地。有这么一种鱼,生活在深海,综合了上述其特征,其名为‘诸鱼’,身有剧毒,但是它们的眼睛很独特,能最大限度择取射入深海的天然光线,以便它们在深海觅食,然而强光则会让它们死去。”

他说着,拿出一个小瓶:“这就是他的药。用诸鱼目萃取提取所制的药水,滴入眼内可形成一层薄膜,可以隔绝所有自然光外的一切光。”

宁颜瞪着柏蓝绿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知道铃儿所看见的世界。”柏蓝绿平静地回答,“看见了……就能继续画画了……”

宁颜顿时不知道该怎么骂他好,他转而瞪着卖药人:“那个药水不许卖给他,你有多少我全买了!”

“那可不行。”卖药人笑着摇头,“你的欲望很强烈,但是……”

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有人进来了,是那个拿了柏蓝绿的画参赛获奖的家伙,他一进门就惊呆了,手里拿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原来还跑去买东西了,他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柏老师这是您朋友吗?哎呀,还有卖药的先生……”

庸才就是庸才,在人前风光无限的样子,但在真正有实力的人面前他便恭顺起来,哈腰点头讨好地问:“说起来,柏老师您的新作品画好了吗?下个月还有展览……”

“闭嘴!你这一无是处的垃圾!”宁颜一声怒吼。把那人吓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哪里不对,大着胆子问:“这、这是我的房子!你是谁?你怎么进来你?我报、警……”

宁颜走过去提着他衣领拽起来:“我是谁?你这猪脑子看不出来吗?我是美术学会的人,你比赛作弊的事我已经发现了,还敢报警?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当然,宁颜只是吓唬他,他没打算真的告发,因为会连累柏蓝绿失去名誉。

“比赛……作弊?”柏蓝绿问,他并不蠢,捉住了关键的地方,“不是说替我拿去展览吗?你骗了我?”

“我、我……”那人顿时慌了神,他家境不俗,喜欢画画却奈何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才华,可是他又不肯放弃,千方百计之下居然让他联系到柏蓝绿,当时柏蓝绿的眼睛已经无法适应外界的光线。

他不能忘记当时看到柏蓝绿满室的黑白画作的感受,即便这些作品不像柏蓝绿以前的画作那么色彩强烈,但也是他一辈子都画不出来的。他盘算着,柏蓝绿很久没有作品,风格又与以前相距甚远,好像还行动不便,心里立刻动了邪念,借口说替柏蓝绿把画拿去参展,实际上却擅自以自己的名义拿去参赛。

“滚!”宁颜厉喝一声,当即把那人吓跑了,宁颜没好气地看向卖药人,“你也滚远点!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我们不需要!”

卖药人没有说话,他暧昧地看了眼宁颜,离开了。宁颜最后看着一脸呆滞的柏蓝绿:“你也滚,该去哪里去哪里,真是受不了,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容易上当。”

“这又不是宁颜的家……”

“你还会顶嘴了?”宁颜难以置信,真是世风日下,柏蓝绿这种软包子都反抗起来了。

“那幅画……《现实》……”

他们相识多年,尽管宁颜不承认,但他们之间有时候确实不需要把话说明白,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他心烦气躁地说:“你现在知道心疼那幅画了?太晚了,早就以别人的名义得奖了。不过那人靠自己是画不出来的,没了你替他画,他什么都画不出来的,就当是仅此一幅的作品吧。”

“不对。”柏蓝绿摇摇头,“有很多幅,都在……旧画室……”

宁颜一听就知道不好了,柏蓝绿在这种状态下画出来的作品大部分都放在蒋大师的旧画室里,这货除了蒋铃儿和画画别的都不关心,十有八九把钥匙都给了那人保管,现在东窗事发,那人不是被他吓跑了,而是想先行一步把那些画作都占为己有啊!

柏蓝绿摇摇晃晃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喃喃自语:“不能让他拿走……铃儿……” fk3Mf7EkIl9cwWYMXqCLGHw0E/qXT1Xu5fDBLdql3r1HKuAmAaDdC8WYxdLaVP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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