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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骆晓晓从卖药人那里拿到了药,她没有回去上课,而是直接回家。膝盖上的人面疮让她走路不太灵便,而且两只人面疮还好像在对话一样,叽里咕噜讲个不停,旁人虽然听不见,但骆晓晓已经快疯了。

回到家,请来的保姆出去买菜了,家里只有弟弟,看到姐姐回来他很是兴奋,但骆晓晓根本不想理他。她把弟弟用力推开,进了浴室飞快地放了一大缸热水,卖药人给她的是一个干燥的草药包,按照卖药人说的那样把草药包扔进浴缸,浴缸里的水顿时变了颜色,飘出一股药材的味道。

骆晓晓衣服也没脱就直接泡进去,两个人面疮一接触到药水便呱呱大叫起来,声音无比凄厉刺耳,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没了声音。

淹死了?骆晓晓心里一喜,更加是按照卖药人说的那样老老实实泡上了十五分钟,然后才从浴缸里爬起来。但是当她一照镜子,她的脸顿时扭曲起来,因为她看到了无比恐怖的画面。

她手肘和膝盖的人面疮不仅还在,而且旁边还生出了许许多多小的人面疮,像是分裂一般,新的人面疮从旧的人面疮上长出来,生生不息,转眼她的半边身子都长满了瘤子似的人面疮,有一些是叠着长,有一些又是挤在一起,密密麻麻,在她的身体上蠕动着,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声音……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上也长出了一张张小小的人脸,骆晓晓崩溃了,那个卖药人骗了她!她的身体上传来一阵阵剧痛,那些人面疮竟然互相噬咬起来,小的人面疮围着大的人面疮残忍地啃咬,但是它们咬下的每一口血肉,都是骆晓晓的……

骆晓晓看过一则纪录片,说是非洲的河里有一种食人鱼,它们体型娇小,但当它们群聚起来的时候可以生生把一条大鱼啃成骨架……而现在,这个场面正在她的身体上上演着。

“姐……姐姐……”弟弟的哭声从外面传来,骆晓晓从剧痛中回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硬撑着爬过去把门关上,她不知道这些人面疮会不会咬别人,她不能让弟弟被咬。

真讨厌啊,年纪相差这么多的弟弟,就像一只从天而降的小怪物,吵得要死,连自己不喜欢他都不明白,还在外面疯狂地拍门,好像知道姐姐在里面出了事。他抢走了父母的关爱,取代她成了家庭的中心,但既然那么讨厌,为什么她还会一大早出门给弟弟买东西?知道他一个人在家就赶回来照看他?为了在父母面前卖弄乖巧吗?不是的,她从来就是个坏脾气的小公主,她可以一边装乖一边欺负弟弟,但她没有这么做。

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弟弟。

骆晓晓听着人面疮互相撕咬、吞食的声音,痛得几乎晕厥,但这时候她反而脑子清醒起来,她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卖药人。严格来说,她没有见过他,她是听荣光说的。

那天偶遇时,荣光跟她描述的人不就是长那样的吗?他还告诫了她,但她不仅没有当真,还把整件事扭曲了到处散播。

骆晓晓最讨厌荣光了,他是个笨蛋,成绩不好,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他气氛就会变得融洽,大家都喜欢他,为什么她就不行呢?说到底,最初那则谣言的开始,只是单纯的嫉妒而已。

她突然发现,那些人面疮都长得有几分像她,像因为嫉妒和不甘而咬牙切齿的她,像因为别人的不幸而愉快偷笑的她。原来那样的自己是这么的扭曲和丑陋,这些人面疮就好像是她心里的恶意。

她总是嫉妒荣光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嫉妒他的坦率,但她根本没想过为什么荣光可以得到这些。大概是因为他太纯粹,这样的人大概从未有过陷害他人获得利益或愉悦的心思,单纯得愚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被吸引到他身边。

人们总是下意识追求这样纯净剔透的事物,因为这会让你觉得自己也如初生般干净。

骆晓晓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无比羞愧,她哭着摸索出手机,她的手指肿胀,因为上面也长满了人面疮,她吃力地拨了个电话,说:“喂……荣光吗?”

她并没有发现,弟弟的哭声渐渐消失了。

荣光接到骆晓晓的电话课都不上就赶去她家,发现门都没有锁。他走进去,看到骆晓晓的弟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荣光吓坏了,原来他只是睡着了。

浴室里传出来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是几十张、几百张嘴在咀嚼和吞咽的声音。荣光小心地走过去,当他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在因为惊恐而尖叫出来前,已经因为太过恶心而干呕了起来。浴室的地板上躺着一具发胀的人体,丝毫看不出那原本身材纤瘦的骆晓晓,她身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人脸,她自己的脸上也生出了好几张脸,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还有一些脸从她头发下露出来,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

这些人脸互相啃食着,卖药人站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荣光强忍着作呕的感觉冲上去,不用问都知道是这家伙搞的鬼!上次幽灵草那件事中他就对尚香见死不救,现在他又对骆晓晓做了什么!

“嘘。”卖药人只是做了个普通的动作,荣光竟然浑身都动不了。

“好好看着,差不多了。”卖药人刚说完,荣光也发现了,那些人脸开始减少了,正确来说是都被吃掉了,它们互相吞食,弱的就被吃掉,吃得多的越发地长大,并且吞吃更多,到了最后,只有一张脸留了下来,它长在骆晓晓的脖子上,有一半还藏在头发里。

卖药人这才行动起来,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瓶酒喂给那张脸,它似乎很爱喝酒,很快便喝得醉醺醺,卖药人趁着这机会往人脸嘴里塞了什么,整张脸的五官立刻痛苦地皱了起来。

“人面疮最讨厌贝母。”卖药人说着,再次从药箱里拿出一把金色的小刀,他的动作很轻快,显然心情很好,药箱上那枚最大的眼睛也兴致勃勃地转动着。

荣光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但他没有上前阻止卖药人,因为他知道卖药人要割下那人面疮了。卖药人先是用金刀沿着人面疮的边缘慢慢切割,然后把刀侧平用刀锋削割,浓黑的血流了一地,整张人脸慢慢从骆晓晓身上揭了下来。

但那人面疮还是活的,正对着卖药人龇牙咧嘴。卖药人笑了笑,将它收在一个扁平的匣子里。他说:“好了,她会没事的,不过身上的疤会留下来,因为曾经长过人面疮,被割掉的头发也不会再长出来了。”

“你不是什么药都有吗?让她恢复原状不行吗?”荣光难过地看着骆晓晓,原本清纯标致的脸蛋现在布满狰狞的红斑,就连身上也是。

“人面疮从怨愤、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中滋生,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它们会散播各种谣言,会把人面疮养得那么大,她也有责任,这个下场是她自作自受。”

“大?不是多吗?”荣光难得聪明一次,捉到了卖药人话里的漏洞。

“一开始长了两个大的,然后我给了她一点药,刺激人面疮在她身上繁殖成长,就好像培养土一样吧,因为她的身体非常合适。”卖药人也不掩饰,大方地坦白,“最后,我得到了最强壮的人面疮,她拔除了人面疮又吸取了教训,皆大欢喜。”

“欢喜个鬼!她以后怎么见人啊……”一想到骆晓晓骄傲的小公主个性,荣光就替她难过,她再也当不成漂亮的小公主了,她只能是一个丑陋的女孩。尽管在电话里骆晓晓坦白了那则困扰荣光的流言是她散布的,但荣光还是没办法因此幸灾乐祸。

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荣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晚饭过后他听见妈妈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唉声叹气地跟爸爸说,骆晓晓出事了,好像是全身烫伤被送进医院了。荣光没有听下去,他比谁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晚上睡觉时,荣光又进入了那座森林,这里一如既往的宁静优美,但他提不起什么精神,冷不防面前垂下一对修长白皙的小腿,晃啊晃啊的。抬头一看,春景正坐在树丫上,笑眯眯地说:“你好啊,小荣光。”说着她像女子单杠运动员般来了个利落的侧手翻,在半空转了一圈,稳稳落在荣光面前,裙摆飘扬,像一朵盛放的花。

“你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吗?”春景敏锐地问。

荣光把骆晓晓的事说了一遍,他最生气是卖药人完全可以在情况并不严重的时候治好骆晓晓的,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利用了骆晓晓,把女孩当做一件道具,在他眼里骆晓晓与种植蘑菇的培养土没有区别,荣光想就算骆晓晓因此死了,卖药人也不会有任何愧疚。

骆晓晓确实是做错了,她伤害了很多人,荣光也同意她应该受到教训,可是把她的未来作为代价,他还是觉得太残忍了。她还有改正的机会,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

因为那个人心里好像有一把秤,严苛地衡量每个人的价值,荣光搞不懂他的标准。如果是他的话,他就不会这么做,如果是他的话……

春景安静地听着,有一瞬间,她清亮的眼瞳骤然黯淡,好像积起了厚厚的雨云,与此同时,整座森林也随之陷入一片晦暗,仿佛天地刹那失去了颜色。这复杂的情绪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顷刻之后森林又恢复光明。

“骆晓晓……真的只能那样了吗?”荣光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低落地问。他没有期望过春景能给他答案,他只是太需要向人倾诉了。

然而却听到春景悠然说:“狐媚子、落雪生根、蒲生莲各取适量,烘干研磨成分,掺与醴泉水沐浴,可以让那个女孩恢复原状。”

荣光狐疑地看着她,这些东西他听都没听过,不能怪他没文化,只是这些名字实在太过奇特,该不会是随口胡编的吧?

春景轻易猜到他的想法,继续说道:“这些东西寻常医书上都没有记载,跟鬼女苔、幽灵草一样本该只生长在蓬莱仙岛上,但这座森林里有,如果你愿意接纳它,这里的所有东西……任君所喜。”

荣光迷糊地看着她,他不懂她在说什么。

“做好觉悟吧,小荣光。”春景笑眯眯地捧起他的脸,她身上有一种混合着草药和香料的气息,荣光从未与一个女孩子如此靠近,顿时满脸涨红,像喝了酒一般头晕目眩。

春景附在他耳边浅笑低语:“‘蓬莱’正为你醒来。” q3MZYo/3OZOsoViCVfQoqXao7xcA5FCYZ+ScFgfGB3wBhbZYnVWxBGVVaRmxV3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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