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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最近总觉得头顶隐隐发痒,想起来,应该是在做了那个怪梦之后。梦里,他站在镜面一样的广袤湖面上,头上是蓝天,水面的倒影却是一座茂盛的森林,无边无际的深邃苍绿连绵至天边,看不到尽头。

他听见植物生长的声音,枝桠尽情伸展,藤蔓恣意缠卷,花朵肆意绽放……充满力量,充满野心,渴望突破什么。可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把这片古老原始、野心勃勃的森林吸走了,无穷无尽的绿意被席卷吸纳,他正是那漩涡的中心。

“好痒……”荣光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忍不住要去搔头顶,抓得都快脱发了。

那个怪梦之后再也没有做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头皮却一天比一天痒了起来。荣光以为是夏天出汗所致,可是即使天天洗头,那股痒痒的感觉还是越来越强烈,他抹过治疗过敏的药膏,还是没用。医生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含糊地说可能是心理方面的因素。

但荣光不是什么纤细敏感的玻璃少年,说得好听是开朗活泼,总是很有精神,说白了就是神经粗大、头脑简单,而且还很吵。

“荣光!上课不要开小差,起来回答问题!”讲台上的老师发出了怒吼。

荣光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把“难以置信”四个字写在脸上:“为什么会被发现!”

“因为你把书反过来了,笨蛋!”旁边的同学一针见血地说,顿时全班哄堂大笑,就连老师都在苦笑。荣光憋红了脸,闷闷地坐下,用书本挡住脸。头上的瘙痒感依旧让他心烦意乱,就好像有什么……想要长出来似的……

一周之后,荣光早上起来洗漱,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睡得乱蓬蓬的头发里,长出了一株幼苗,只有半截小指长,对开的圆圆小叶片,一身嫩得像能掐出水的新绿。

他这才感到大事不妙!

他连忙伸手摸了摸,触感十分真实,不像在做梦。他拔了拔,这棵东西的确是牢牢地长在了他的头皮上。荣光做了个愚蠢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抓着幼苗用力一扯——

“嗷!”荣光痛得眼泪汪汪,这株鬼玩意儿扎根在他头上了!从来没听说过人的身体上可以长草的啊!他要怎么顶着一株幼苗去上学?请假?要什么理由?因为头上长了棵草?他一定会被当做怪物的!眼看快要迟到了,他只好想了有点蠢的办法,硬着头皮出门。

路上因为走得太匆忙,在拐角处与一个人撞上了,那碰撞的触感很真实,但却没有发生什么故事中与美少女的相遇,因为眼前什么人都没有。荣光拍拍被撞到的地方,他很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大概有他半腰高,他还以为是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孩子。

可是现在只看到旁边的岔路上,有一个老头牵着一条土狗散步,可能是角度问题吧,老头的脸都是黑的,看不清五官,那只丑巴巴的狗还朝着他狂吠。荣光觉得莫名其妙,纳闷地加快脚步走向学校。

对了,说起来,那条岔路……以前有的吗?

“噗,你的发型是怎么回事?太蠢了吧,哈哈哈哈……”

一进教室,头顶梳了根冲天小辫的荣光就成了全班同学的围观对象,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荣光驱赶苍蝇一样驱赶这群好奇心爆棚的同学,不耐烦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你们好烦啊!”

辫子里藏着的就是那棵草,荣光能感受到植物细细的须根在薄薄的头皮底下延伸,与他的神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身边的同学还在因为有趣而嘻笑,荣光却愁眉苦脸,如果继续让它生长下去,等幼苗长成大树,自己一定会被压死……

这么想着,身体好像就真的有些沉重起来。

荣光一整天都无精打采,本来只是跟他开玩笑的同学这才觉得不对劲,总是精神奕奕的家伙一副弃犬似的表情,实在是太不对劲了,最后连班主任都忍不住主动对他说:“荣光,你今天就回家休息吧,不舒服记得吃药啊。”

“药不能停哦,小荣。”“你就算今天不吃药也不会变得萌萌哒。”“就是,快回家休息吧。”这些家伙说得虽然不太好听,但确实是在关心他。

荣光离开学校,可能是真的病了,走起路来身体都不如往常轻盈,真奇怪,早上来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浑身沉重,手脚乏力了?

尽管已经进入了十月,但南方城市的气温依旧炎热,太阳丝毫不比盛夏逊色,晒得连麻雀都无精打采,路旁栽种的老树却是生机勃勃,叶子绿油油的发亮。

不知道是不是植物都喜欢光合作用,荣光总觉得脑门上那棵草正努力地在长高,想从他的头发里蹿出来。荣光认真地琢磨着,不知道买瓶除草剂能不能喷死头上这棵草?他也不是没想过剪掉,但是揪一下都那么痛了,一剪刀下去自己头顶搞不好会飙血,所以不敢乱来。

时间接近正午,阳光白晃晃的刺眼,前方老榕树的树阴下,站着一个服饰怪异的人,他头发略长,绑了一条辫子搭在左肩上,穿着一套改良后的古装,荣光也不知道到底是以哪个朝代为基础的,但是看起来很秀逸,只是会让人误会他大热天的玩Cosplay。

若不是那人身边还围着一群中老年人,荣光真的以为自己大白天撞鬼。那人挽着袖子,像个提笔作丹青的儒雅公子,却是提着个黄铜茶壶,壶嘴里流出黑漆漆的液体,那些人各自带着瓶子,很有秩序地排队。

荣光走前几步,闻到一股浅淡的药味,不是医院里那种刺鼻的消毒水,是中医馆里各种草药糅合在一起的味道,带一点甘,有一点苦,更多是植物本身的气味,暑气顿时消弭不少。

荣光好奇心旺盛,蹭着过去凑热闹。不一会儿,那黄铜茶壶里的东西就发完了。大妈大伯老人家们笑呵呵地东拉西扯,“还是你煮的茶好。”“对啊,拿了你的方子回去煮,还是觉得不对味儿。”“你这小年轻,真的不是哪家医馆的学徒?”

怪人笑眯眯地说:“我只是个卖药的。你们喝了觉得好,我以后再来。”

荣光被挡在人群外,踮着脚东张西望,这才发现那人身边有一只箱子,大得像副棺材,方方正正的,放进一个成年男子也卓卓有余,箱子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抽屉,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眼睛,有一只紧闭着的金色眼睛显得特别大,真不知道这么毛骨悚然的东西是谁设计的,简直是有病。

他在心里吐槽完,一回头,就看到那个怪人正看着自己,脸长得倒是好看,扔他学校里估计会让一群女生花痴尖叫,只是眉眼略带邪气,眼睛藏在细碎的刘海后,嘴角眉梢都带笑,说不出的狡猾。

其他人不知何时都散了,只剩下荣光和对方互相打量着彼此。冷不防手腕被人捉住,荣光心中一骇,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调戏良家妇男?正准备抽回手然后回敬一拳,便听见对方不紧不慢道:“暑伤于气,所以脉虚。”

“啊?”荣光一脸二相,对方收回手,淡然道:“你中暑了。”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铜壶,里面隐约还有水声,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白瓷的杯盏,给荣光盛满了递去。

“喝吧。”

荣光接过杯盏,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上,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杯子不大,荣光两三口就喝光了,这杯黑漆漆的东西,喝进嘴里却是满口的花香。

“你就这么喝了?”对方好像有些意外,“你不怕我害你?”

荣光诚恳地反问:“我有什么值得你害的吗?话说这是什么?还蛮好喝的!”

那张妖魅的脸上现在挂满黑线,“这是鸡蛋花晒干后煮的水,广东一带有种著名的凉茶叫五花茶,鸡蛋花便是‘五花’之一。单取鸡蛋花煮沸后加两块片糖,有清热消暑的功效。”

这人懂的真多。荣光的敬佩之情写在了脸上。

“我是卖药人。”对方补充道,放缓的语调里有种引诱的暧昧。

荣光脸上的敬佩突然一扫而光:“麦耀仁?这个名字不怎么样啊。”

“……你的智商也不怎样。”连续受挫的卖药人忿愤愤道。

荣光小时候曾经听外婆说过,以前药铺不多,于是有了穿街过巷的卖药郎,他们挑着担子背着药箱,沿街叫卖或在街上摆卖。可是在连锁药店开满街的现代,这么传统的作风都应该关进博物馆的玻璃橱窗里供起来了。他的目光与箱子上的那些眼睛对上,像一只小狗与一大群怪猫对视。

卖药人说:“我这里什么药都有,只要你想买,我就卖。”

荣光想到了自己头顶那棵草,欲言又止,但头上长草这种事怎么都超出了普通人的常识范围,想到这,他还是决定作罢。

那杯鸡蛋花水卖药人并未收钱,反正是剩下的,就当请他喝了。荣光走了几步,冷不防听到他在身后说道:“你知道幽灵草吗?它又叫‘生死一瞬’,你最近好自为之。”

荣光回头一看,那个人和那个箱子都不见了。 itdfArSSkdcf+f+54GHMrCHuIZq6OAI/UIbrl66KFG2obNSptkNyDxu87BPr/f9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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