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厂子改造工作的进行,二宝突然被龙女调到货运部接任司机的职务。
作为一个资深的销售人员,二宝在创世农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因为胖子一事,他被龙女逐渐弃用已成事实。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因此,这次岗位调动对他内心造成了一定伤害,不管怎样,他是这里的老员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于这样一种安排,他从心眼里表示不服。
初鸿就更不用说了,一听二宝被派去当司机,当即就不干了。
不过,她倒没敢对龙女怎样,而是将火发到二宝身上。
二宝沮丧的蹲在店铺门口抽着烟,初鸿冷冷的笑道:“平时不能耐吗?现在怂了?要我说,你就是让人捏习惯了,她用你的时候你是宝,不用的时候把你晾起来,你蹲在这算怎么回事。”
二宝脑袋稍微转过来,使劲吸了一口烟,又转回去,“有什么办法,人家是老板。”
初鸿最烦这种话,她认识二宝至今,也不是第一次察觉出龙女对他的转变了,每次二宝都忍气吞声,这让她实在忍无可忍。从后面踢了他一脚,“你给我起来,你要敢去开车当司机,我不跟你过了。”
威胁的话从初鸿嘴里说出来是有分量的,尤其对二宝来说,有个女人肯跟他已经不容易,要因为自身原因搞砸了,他肯定会抱憾。但他了解龙女的脾气,她一旦做了决定,基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为了自己的爱情,他还是耐着头皮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趁着龙女从乡下回来的功夫,来到了她所在的二层小楼门外。
不巧的是,这一天洛清风也在,他倒是没进门,只是把龙女送到门口也就走了。但这一幕还是被二宝看见了。
他突然在心里有了个觉得可以胜算的想法,龙女开门正要进院子,被他叫住了。
那声音透着无耻的惑感,“老板,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他就像在发号施令,完全没有半点求情的态度。他脸部肌肉的线条将眼睛挤在一起,就像一颗变形的狗眼睛。
龙女感受到了那种迫感,手抱在肚子上,把脸一拉,“你来这干什么,有事明天谈。”
说着便要走,二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冲了上去,一把拽住龙女肩上的包,低声求道:“初鸿说了,我要当了司机,她就不跟我好了,老板,看在我跟你多年的份上,你帮我一次,我二宝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绝不反悔。”
龙女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你要干什么?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男人样,给你透个底,初鸿这个人我也不打算留了,等我腾出时间再收拾她,敢在柜台动店里的钱,你们当我不识数,是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从龙女嘴里说出,确实吓了他一跳。因为他从来没对初鸿留意过这方面的事。他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语调一下缓和下来。
随即摆摆手,“你说她……偷钱?”二宝生硬的咧着嘴,强迫自己笑出来,“哈哈,怎么可能的事,她我还不了解,老板,你一定是搞错了。”
龙女拍了拍她皮包上的灰尘,镇定的答到:“你了解,你当然了解,她从哪儿来的你最清楚。我也算对你不错,把她留下来,成全了你两,但仁至义尽的事我做了,这次是你们自己做的选择,由不得我了。正好你来了,我就不找她说了。就这样,好自为之。”
二宝楞在那,就像吃了几百根冰棍,僵持着身体。初鸿对他施加的压力还在后背阵阵发凉,如今龙女又给他带来这样难以启齿的真相,他感到腹背受敌,整个人头昏目眩。
事实成立的话,意味着初鸿必走无疑,而他,本来还能做个司机,但如果他选择初鸿的话,恐怕连司机都当不成了。
绝望之境,他抛出了心底最后一根稻草,“我看见洛清风了。”
他的语气低沉而无耻,他的眼光闪跳在龙女身上,“我知道你们的关系。”
他低下头,害怕从龙女的表情中看到自己无耻的那一面。
龙女的眼眶顿时火辣辣的刺痛起来,她和洛清风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眼人也都知道,但大家都不去议论,跟别提当面说穿。
拿她的软肋来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机会,龙女显然不吃这套,捋了捋气息,淡定的回道:“好,好啊,你关心的事还挺多,看来我不听你的都不行了?”
二宝稍微抬起下颚,嘤嘤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老板,你别怪我。”
龙女嗓子收紧,“怪你?哼,玩笑,你走吧。”
龙女没被他的威逼所屈服,她对自己的人生抉择从未后悔过,因为在她意识深处,总有一些是属于自己的秘密。
她一向如此,生活和精神状态的好坏,从不需要向谁报备和解释。
这样一种反应让二宝失魂落魄起来。他觉得自己说的够明白了,但显然龙女没当回事。撕破脸皮之后,要想挽回局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回去怎么跟初鸿交代?还有必要回去吗?
有必要,当然要回去,否则他就真的全盘皆输了。
初鸿被二宝带回来的消息气爆了,虽然自己确实拿了不该拿的钱,但让她在二宝面前不遗余力的曝光,自尊还是受到了侮辱。
她手紧紧的抓着记账本,眼冒火光,恶狠狠的说道:“走就走,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
说着她便打开抽屉,把里面零零整整的钱全装自己兜里。这一举动吓坏了二宝。
他一把抓住初鸿的手,“干什么?你这是犯罪,不能这样。”
初鸿甩开他的手,蔑视的看着他,“犯罪?我都没活路了,还在乎什么,你到这时候还装清高,有意思吗?”
二宝面对这样一个女人,突然为自己将其带回来一事有了后悔。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人的确让他做成了真正的男人。他内心残留着这样一种畸形的感恩,居然稀里糊涂的也伸出手,跟她一起抓起了钱。
他们连夜离开了这里,找了个旅馆住下。
二宝的心跳个不停,他能想到的是龙女对他的种种照顾和关心。如今这些关心被他踩在脚下,成为了他和初鸿保持男女关系的牺牲品。
他处在一种明知有错却回不了头的自责当中,是的,他的骨子明朗,但软弱的人格却让他深陷沼泽。
他掉入了不可自救的痛苦当中。
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初鸿已经不见了,他梦以为真的爱情和可以期许的余生就这样荒唐的结束了,他身上的钱连同皮包都被初鸿拿走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算是体味到其中滋味了。更让他意外和痛苦的是,初鸿在离开西华市之前,居然把龙女和洛清风的事告知给了洛伊丽母亲。
这是他回到创世农资和龙女赔罪之后才知道的事。那两天创世农资很不太平,洛伊丽母亲三天两头来闹,搞得氛围很不好。
龙女也因为这个事,无暇顾及找他和初鸿的麻烦。因为她必须要面对洛伊丽,必须要跟她有次深刻的谈话了。
这也是洛伊丽早就在心中准备好的战役,她只是一直压着,一直等待事情能自己出现转机。她在精神世界所做的牺牲完全出于对母亲的隐瞒,但现在她的计划让成事不足的初鸿给搅黄了。
她不能让母亲再露面了,因为每一次露面,意味着这个家就会平添负担。
但这件事又不能让河流知道,洛伊丽真的很难做,她没有办法谅解龙女介入到她的家庭生活,又没有办法剥离她跟河流的关系。
在龙女跟河流关系一直吃紧的前提下,她们的这次见面,事关三人日后的幸福建成。
傍晚的西华市落入霓虹的霞光里,显得异常的宁静,龙女早早的站在西华市人民公园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纸袋。
她从容的感受着天边轻柔的风,丝毫没有半点担忧和顾虑,似乎对这场即将降临的恶战早就握有胜券。
洛伊丽特意没开车,因为人民公园距离省文联不算远,下班后她直接步行过来,还算方便。但就这几百米的路,她还是磨磨蹭蹭迟到了将近半小时。
龙女第三次感到不耐烦的时候,洛伊丽才穿着白色连衣裙出现在她面前,像是对她的白色告别礼。
两人只是看了看对方,这种难以启齿的话题,谁先开口都不易。龙女无所谓了,毕竟提出见面的人是洛伊丽。
洛伊丽的眼光在龙女身上躲闪了好几次,才干咳了两下,道:“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怎么想的,说说吧。”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顺便坐了下去,公园石桌的凳子还是有些凉,今天又穿的裙子,自然不舒服。可在龙女面前又不能失了方寸,故咬牙忍住了。
龙女挤挤眼睛,把牛皮纸信封扔在石桌上,慢条斯理的搓了手,“怎么想的应该我问你,不过嘛,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最近很忙,你不说要见一面,我可能都挤不出时间。”
龙女把目光投到远方,将话语权又抛还给洛伊丽。
洛伊丽无暇顾及信封里的东西,倒有了十分的不爽, 冷笑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你在破坏我的家庭,你觉得很应该吗?”
毕竟事情捅到了母亲那里,她没有心情再顾及别人脸面。
龙女一听这话,反问她一句,“破坏?是嘛?要论这个,我可不如你,别忘了,一直死皮赖脸跟在我哥面前的人是你吧。”
河流跟她的话题突然介入,是洛伊丽始料未及的,她一点准备都没有,龙女拿她的软肋说事,分明是在转移话题,洛伊丽可不吃这套。
“河流的事你管不着,也没资格过问,你也别忘了,当年你爸离世的时候你是怎么作践他的。”
洛伊丽当然知道龙女的痛点,此时拿出来挡箭,最合适不过。
说好的沟通,可刚见面,话没说几句,彼此又都落入了对方设下的情感陷阱。
那个黄色的信封被天边吹来的风弄得有些晃动,龙女眼睛里那根刺就要破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