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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荷苗壮没想到轻松快活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当他被二宝扭送到西华市创世农资的时候,预示着他作为二流子混混的末日到来了。

龙女的事业已经迎来一个大的转折,有了合法经营的牌照,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但眼下,为了还胖子一个公道,她必须严惩荷苗壮。

当然,两人并未在河西镇谋过面,在得知他是荷香莲弟弟的时候,龙女更感叹生活的唏嘘,荷香莲已经成为河西镇烂大街的人物,现在这种称号又将降临在他身上。

不过,要想把胖子的意外身亡和荷苗壮的过失扯到一起,多少有些牵强,在法律层面也缺乏十足证据。因此,将他痛打一顿后,以偷窃诈骗的罪名送到了西华市公安局。

荷香莲挺着大肚子出现在公安局的时候,也算是对他这个弟弟献出的最后一点仁义。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中,她已经拼尽全力让荷苗壮无忧无虑的活着,但这种日子还是迎来了终结的一天。

她光顾着可怜和追悔荷苗壮的种种不是,却忘了追悔自己。她甚至忘了肚里的孩子即将临盆,而孩子的爹此刻正苟活在河西镇,不愿站出来认她娘俩。

龙女对荷香莲的遭遇多少清楚一些,因此,荷苗壮关进去之后,便安排人将她送了回去,走的时候给她塞了一百块钱。

就像当年将赵长山送进监狱后对赵柳枝进行的补偿一样,荷香莲也获得了一份“补偿”。

事情传到河西镇的时候,庄老板终于坐不住了,这个窝囊和容忍了一辈子的男人终于有了些脸色。

他之前还不觉得,也不在乎荷香莲和马支书的勾当,但最近荷家姐弟的话题在河西镇成了舆论的焦点,大家指着荷香莲肚子没少戳庄老板脊梁骨。即便再无动于衷的人,也该有点脾气了。

当然,这个脾气用在了荷香莲身上。从西华市回来的第三天,荷香莲便挨了揍,所幸揍得不严重,也没有直击要害。荷香莲被庄老板一巴掌扇到地上的时候,羊水就破了,还没等镇上的接生婆听到消息,荷香莲就使劲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不像在期待什么,更像是在极力撇掉身体里这块肉。在庄老板出手之前,她觉得自己能够活下去的理由便是肚里这个生命,但现在她的想法发生变化了。新生命好像成了屈辱和负担,甚至是压倒她生活的稻草。

她看着地上滚烫的生命在扑腾和啼叫,却无动于衷的捂着自己的小腹。她好像毫不费力就将孩子产了下来。所以她几乎没怎么休息就站了起来。

庄老板实在看不下去,犹豫了好大一会,还是扯了块布绺子将孩子包上了。孩子哭声惊动街坊四邻,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过来围观。

而荷香莲已经在收拾东西,她要和眼下的生活彻底告别,既然马支书不肯站出来,既然庄老板给了她一巴掌,那在这河西镇她就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只要在这里每生活一天,她对生活的希望就会减少一大截,这样耗下去,她终将灯枯油尽。

邓华铃很心疼的站在人群的中央,看着这个女人悲惨的结局,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她太理解荷香莲此刻的处境和感受了。当年她带着河流河康离开的时候,也同样受尽大家的冷眼和嘲讽,甚至成为大家的眼中钉和一种不得不消除的障碍。但现在她靠自己对生活的希望和重建,靠自己的心胸和对世人的爱,又重新站到了这片土地上。

有的妇人看到这样的荷香莲,都劝她带上孩子走。但邓华铃什么也没说,因为她清楚,在孩子方面,女人再怎么狠心,也只是暂时的。她今天丢下孩子走掉,终究还会再回来。她不管,庄老板更不会全力以赴,再说,这个男人说不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不过,在这群围观的人中,有个人很特殊,她便是马支书媳妇马夫人。她的眼睛带着仇恨和利剑,看着庄老板手臂里那个婴儿,他每一次啼哭都像是在朝她要债。因为她深深的知道,她的男人已经给她的人生带来了永恒的污点,从今往后别人都会在背后议论她是非,她不再是别人口中的马夫人,而是荷香莲情夫的原配。

这样一层灰色的角色加在她身上,她的身体和精神不可能容得下。她从人群中走向荷香莲,又给了她一耳光。

跟上次她教训荷香莲相比,这一次她没说半个字,一耳光下去,冷冷清清,再也无法从荷香莲身上掀起什么风浪,荷香莲摸了摸被打的脸,微微笑了笑。拎着包袱,拼命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她边走边将耳朵捂住,就像邓华铃预料的那样,她毕竟是个母亲,她不可能对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做到绝对的无情。所以她必须快速的离去,不敢再多听一句孩子的哭啼。

她流着大汗,身体极度虚弱,刚出村口就晕倒了。被从外地赶来矿场做工的人给救了回来。

邓华铃的意思直接带到矿场,就不要在镇里碍别人眼了,人由她亲自照顾,她没空的时候就让儿媳妇艾佳照管。

河康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以前他还是河西镇的话题人物,可自从他从西华市败下阵来,自从贺响来到这里搞矿场开发,他便不再是话题中心,甚至连话题都没了。

他也不参与矿场开采的事,和艾佳两人忙碌在一亩三分地里就是生活的全部。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在等待机会,他不会就这样甘于现状。

可另一种声音是,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爹,不再是那个透着书生气的男人。他在西华市摸爬滚打的经历让他脸颊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和老练。

不过,不管他对生活态度如何,都不妨碍他那颗火热的爱心。荷香莲的遭遇无疑成了他最近的一块心病。

按理说,马支书被县里革职也算是罪有应得,现在的家庭地位一落千丈,平日里神奇惯了的他再回到大家身边,甚至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马支书发现,在河西镇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不管他走到哪,他跟荷香莲的丑事都像屎盆子一样扣过来。

他简直煎熬急了,马夫人一辈子没能生个子,荷香莲产下孩子那天,他其实激动得四处乱窜,他真的想跑过去看看自己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肉,但马夫人断绝了他的念想,将其锁在了家中。即便不锁,他恐怕也不敢轻易出来。所以,他只能一根接一根的抽着,他的脚都快把鞋底磨漏了,但还是停不下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着。

可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河康已经见过庄老板,可庄老板将孩子放在麻将桌旁边的竹篮里,远远的将孩子抛在了人情之后。他问庄老板要不要孩子了,庄老板其实想要,但他又觉得处处受辱,毕竟荷香莲也没能给他生个孩子。索性就拒绝了河康。

“好,那我带走。”

河康倒不是要将孩子带回家中,而是直接去了马支书家。尽管他知道马夫人的秉性,但丝毫不妨碍他行正义。

马支书从内心感谢河康的到来,他以为正式跟自己儿子见面会在很久之后,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了。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襁褓,便被马夫人拦住了。

河康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女人,她完全可以维护自己的尊严,但她没有权力剥夺马支书做父亲的职责。

“你就别作了,你看看,你的男人什么样了,他不是犯人,你以为把他关在这里就能断了他的念想?不可能的,他已经是孩子的爹,这是事实。”

河康的话听上去没什么,但在没有生过孩子的马夫人看来却是种不轻的侮辱。

“你骂我没孩子?是吧?”马夫人也不绕弯子,“我管我的男人,你插什么嘴。不过,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家庭的人,没资格说我们家长里短。”

河康很清楚马夫人说的“不正经”指的就是他亲爹河西东和胖子娘的那些事,但事情过去快三十年了,到如今被人提起,竟然还那样津津乐道。他的自尊心无疑遭到了撞击,这是他来之前始料未及的。

“好,那你继续,我倒要看看,你的男人你能不能管住。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只是来提醒一个男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孩子是他的职责,至于要不要是他的权力。不过,现在看来,他连行使权力的资格都没了。”

河康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转身走了。马支书伸手要去够,被马夫人一把打了过去。

“你敢。”

他确实不敢,他的政治生涯因为孩子的事已经断送了,他哪敢再沾惹,即便他再怎么想都于事无补。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的宿命了。河西镇今后的改革和发展都跟他没关系了,他这个重要人物就要退出历史舞台,成为幕后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

但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跟马夫人提过看孩子的要求,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精神渐渐萎靡,别说笑容,就连情绪都不会波动了。

而河康呢,抱着孩子便送到了矿场职工棚户区交给了荷香莲。他知道荷香莲一定会收下,因为孩子已经被亲爹和后爹相继拒绝了,他只剩下这一个亲妈可以托付。

荷香莲从内心感激河康,因为她知道,河康这样做,帮她名正言顺的将孩子要了回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她和孩子的闲话,大家只会说,那个可怜的孩子和可怜的荷香莲相依为命了。 n35XQVjWveJCVkFyTw6PgEXyKSghghlaWC/fLuTHY4I7QDhdUUTalrxI3IIWxt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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