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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赵柳枝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村妇女,早些时候饿肚子是常有的事,虽说没到衣不遮体的地步,但跟贺响一比,相形见绌便一目了然了。

衣着光鲜的贺响让这个本分的赵柳枝有了些或多或少的别扭,那是种自尊心产生的扭捏,是啊,她是个穷了半辈子的女人,跟赵长山没过过一天半载的好日子,按理说,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状态,夏天的时候膝盖上多几个洞,到了冬天再将洞补上,这都不能称其为心理负担。可突如其来的城里人让她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景象,顿时自尊的放空转为一种微妙的羞辱,劈头盖脸的浇灌在她头上。

她有些脸红的把头转到一边,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贺响看不出赵柳枝的心理活动,但看得出她日子的艰难。那孩子瘦弱的如同一根刺,脸晒的黑不溜秋,一看就长期缺乏营养所致。

他询问了赵柳枝一些情况,包括个人和镇里的。赵柳枝把她男人赵长山坐牢的事摆了出来,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你一个女人也真够苦的了,又要种地又要在农资店帮忙,不容易啊。不过,再苦也不能饿着孩子。”

说着,贺响便摸摸了兜,掏出来三十来块钱,塞给了赵柳枝。

“买点细粮油面,给娃娃买块布做件衣裳,你们河西镇好日子马上就会到来,坚持住。”

赵柳枝怎么肯要这钱,第一次见面,连对方叫什么干什么的都不清楚,若说单单为了可怜她母子,河西镇可怜人又不止她一个,为何不去可怜别人。

她推辞着,转身就要走,这时候,邓华铃从胡同里转出来,把赵柳枝叫住了。

“你啊,一辈子都碰不到好心人,那赵长山没给你带来好日子,你能忍受,可你娃娃呢?你也要让他跟你一起受罪?”

邓华铃拽住赵柳枝的手,看了看贺响,“年轻人,我儿子年龄跟你差不多,他要在这里,也会跟你一样善良的,今天我就提赵柳枝做这个主,钱就收下了,不过,我也在这担保,等以后赵柳枝挣到钱了,让她再还给你,你看行不行?”

说话间,邓华铃已经把钱接了过来交到赵柳枝手里,拍了拍她肩膀,“走吧,把孩子供养大,他现在是你唯一的希望。”

赵柳枝低着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邓华铃站出来替她说话,她今天真的就会把自己的脸面丢尽。现在她逃走了,拿着那本不属于她的钱,就像一个小偷。

邓华铃望着赵柳枝的背影,平静的对贺响说,“你知道谁把她男人送进监狱的吗?”

贺响摇摇头,邓华铃说,“我那个要强的女儿,哎,天下女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要这么可怜的过活。”说着,转向贺响,“那天我看见刘三带你上山了,你们城里人有钱,献爱心是好事,所以刚才我就成全你了,她实在太可怜,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虽然也是第一次见面,但贺响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这个老人绝对是见过世面的,她的言谈透着从容,跟赵柳枝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我要感谢你呢阿姨,你也看见了,她一个女人家,哪好意思接我的钱,你要不来,这个忙今天我还帮不上了。对了,刚才你说你女儿……”

邓华铃赶紧接过话,道,“一个不要命的人,这两年在省城搞个体经营,我这个心就没踏实过,生怕出点事,你说现在这政策也不明确,私营还是有风险。”

贺响倒是有不同一般的见解,他安慰道:“未必见得啊,你看啊,国家现在有意激活市场调节能力,你就没感觉到?很多商品的价格开始出现差距了,说明市场已经在转向老百姓手中了。”

邓华铃眨了眨眼,随即叹口气,“不知道咯,好坏得以后说了算。有时间到镇尽头来,我就住在那边,你们来采矿也是为河西镇好,我很理解的。”

邓华铃没有多说,她对采矿这件事始终没表态,直到贺响的出现。也许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影子才发此善意,也许是她直至今日才看出来采矿和人民生活水平的直接关系。不管是哪一条,都让贺响觉得这个老太太不一般,她居然能轻易做到理解,要是河西镇所有人都像邓华铃一样,那他们的工作会好办许多,怕就怕荷苗壮这样的搅屎棍出来坏局添乱。

刘三带着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在县城供销社罗松林的铺子里蹲了一晚,和罗松林谈了谈当下的形势,谈到现如今河西镇矿场开发的事,又谈到赵长山入狱一事。罗松林对赵长山的境遇表示同情,对矿场相关事宜却无半点兴趣。总之,罗松林觉得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供销社这个公家的单位正在被龙女那样的个体慢慢挤兑出局,他表示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

罗松林说他可能是罗家最后一个吃这铁饭碗的人了,他的儿子估计没这个希望和福分了。甚至于连他自己的铁饭碗都有可能被时代的车轮给碾碎,他还没想好到时候该作何打算,总之,近年来的心情一直处在低谷期,还伴着无形的恐慌,这样的日子一天都熬不下去,但又不能不熬,因为他放不下脸面加入到市场的竞争中,他不甘心他这样一个公家人去走私有化路线,他在潜意识里自然而然的认为公始终要好于私的。

从罗松林的情绪反应来看,刘三觉得时代肯定要变了,之前他还有些犹豫和不确信,但通过贺响,牟明以及罗松林的态度来看,这个疑虑可以打消了。

他前脚刚回到镇里,后脚省采矿集团的装运车便来了好几辆,装载的全是勘探设备,比之前张天河用小皮卡拉来的设备要大气不知多少倍。

镇里人纷纷从家里出来看热闹,唯独荷香莲想看却出不来,那天赵柳枝找马支书报信的时候,荷香莲已经被马支书夫人按倒在地了,等马支书带着荷苗壮赶到农资商店的时候,荷香莲已经被马夫人大卸八块,胳膊折了不说,脸上还被掐掉了一坨肉,现在都还没消肿。这种情况下,她怎好意思出来见人,干脆跑回酒庄避难,把店铺暂时交给赵柳枝打理。

庄老板也因为这事被镇里人取了个外号,软脚虾虽然不太好听,可庄老板又能如何,他还能揍马支书一顿?他可没这胆魄,他此生最害怕的就是马支书将他的酒庄收回去,那是他爹经营一辈子留下的东西,他不敢把老祖宗的根败了。单从这一点来讲,庄老板还是有情义的。可就因为这个不真不假的情义,他居然容许自己的媳妇在外面如此的放荡,回来后连句骂人的话都没有。

他不但心情没受影响,还跟着大家跑出去看省里来的勘探设备,地质锤,钻机,罗盘,三角塔,度钻杆,还有很多都是大家这辈子没见过的东西。在这熙熙攘攘的车队里,有个人显得特别炸眼,他就是小个子杜鸿。

也不知他从哪儿听的风声,得知采款集团的活动消息,便随同前来了。虽然作为项目执行的参与单位,但主持人贺响还没来得及跟各个子项目负责人碰头开会。虽听说过杜鸿这个人,但毕竟还没见过面,想不到他自己找了过来,倒是让贺响有些意外。

马支书发动群众给勘探队的设备清理路障,车子上不了山,就召集大伙把设备抬上去,虽然贺响对他没好印象,但他不能轻易放弃,就连刘三这个愚笨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个项目蕴含的巨大能量,他这么精明,还能看不出?

贺响倒无所谓了,有人干活还不好吗,他便腾出来几分钟时间去见杜鸿。

隔了好几米就笑脸相迎的走上去,“西华大学的海归教授,怎么提前过来了,我这个人性子急,还没跟大家开会,我这个主持人不合格啊。”

杜鸿回笑一下,伸出手握了握,“贺总工性子急,我比你还急呢,你再不把矿打开,我怎么研究矿物结构理论?这不,我就过来瞧瞧,虽然帮不上忙,也大小能出点力吧。”

面对杜鸿的玩笑话,贺响觉得杜鸿这个人接触起来很轻松,不像省厅那些老干部,动不动就要谈政策看文件,动不动就要开会搞民主表决,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

但杜鸿这个人的急性子却超出了贺响的容忍度,就在搭好设备,开始地下取样的时候,杜鸿一个人溜到了天然洞口,带着自己的锤子开始四处研究,过分的是,他居然把采矿集团的正式职工叫走了两个替他干活。

等贺响发现人少的时候才找到他们,这个时候贺响不再像初次见面那样和善了,他放下手里的工具,直愣愣的看着杜鸿。

“你干什么呢?”

杜鸿感到了贺响的压迫,心里稍微紧了紧,咧嘴道:“我帮忙嘛,取点样品。”

贺响把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来,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谁让你取样了?我勘探没结束之前,谁也不能动这里的东西,你自己行动也算了,还把我的人叫走?谁给你的权利?”

如此严肃的发问,让杜鸿毫无准备的内心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他觉得这些事理所当然,是无需授权的,再说了,他是项目参与人,负责出理论成果,取点样品也没错吧。

“贺总工,你看,怎么说发火就发火,我也是为了项目,就挖几块石头,没必要这么大火气。”

他自然是要表明立场,好歹是个教授,被这么臭骂一顿,自尊心难免受挫,谁知话音刚落,贺响又来一句,“在我这,执行和服从是第一要义,在矿场,安全第一,纪律第一,在矿层结构没弄清之前,你在这么高的地方采挖,万一下面中空塌陷呢?你被活埋了算谁的责任?”

撂下话,贺响捡起安全帽走了。

这个时候,杜鸿才意识到,虽然学校给他找了这么个好项目,但现在看来,又来给人当孙子了。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年纪轻轻的贺响,身体里怎就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呢,看上去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难怪作为采矿集团的技术总工。

他清楚,他所有的想法和计划,在遇到贺响之后,恐会彻底被颠覆。 TnjJRcPvWwbBUxpC27TmQK2mBAkfbd19BZShmL00AWCJU6exSKlh2qkxxdLz2gx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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