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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带着疑问离开魏立新家并不是一件好事，就连魏立新自己都意识到，河流心中的矛头很可能指向了他。
但谁也不清楚他的顾虑，至于他和龙海洋当年的事，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个时候的河流才意识到，在西华市，他已经找不到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了，原本他就没什么人脉资源，全凭自己专业造诣在西华大学落脚，现在呢，连专业方面都被人针对了。
这样的下坡路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要不是手里还有省里几个项目，恐怕他早就远走高飞了。这样一种大环境下，已经不适合他再留下来。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他戴了顶毛线帽，一个人散步校园，就好像冰冷的校园能带给他希望和出路似的。
他拿着手电筒，光线到哪他就到哪，他记得以前总和杜鸿一起喝酒，现在想想，已物是人非，心中悲凉，早已蔓延到全身。
操场上走了两圈，他再也走不动了，只得回到职工宿舍，上楼的时候，发现杜鸿门上的锁已经换掉，一打听才知，原来他已经搬走。是啊，他现在成了一个遭人嫌弃的人，也不知做了何事，竟会惹来这么多不公的待遇。
本想蒙头睡上一觉，可忘了自己还没吃饭。起来翻箱倒柜一通，家里什么都没有，这两天他忙的上街的时间都没有。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贾美丽居然来敲门了，她买了一些酒菜，似乎知道他的处境和艰难，她这么过来，不像雪中送炭，更像是种同情。
当然，那只是河流一厢情愿的认为。
“是你？干嘛？”河流像极了一只脏兮兮的老鼠，邋遢，颓废。
贾美丽侧身挤进去，没有直接回答，说，“这么冷的天，要毕业了，来跟你告个别。不欢迎吗？老河同志。”她难得露出微笑，也难得对河流这么好。
河流将床上的外套逐一捡起，看了看贾美丽，“严肃点，还有半年才毕业，告别什么，太早了。”
贾美丽一边把饭菜摆开，一边说道：“不早了，按照你现在的状态看啊，我要是晚来几天，恐怕都见不到你了。”
这么一句玩笑话倒是让河流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贾美丽把台灯挪到饭桌上，关掉了屋里的主灯，“老河，过来吧，让我陪你喝几杯。”
谁知灯刚关掉，河流就吓的跳起来，“贾美丽，你干什么？”他的眼睛充满惊恐和不安。
倒是贾美丽，不慌不忙道：“怕什么，我一个大姑娘都不怕，胆小鬼。”
贾美丽的话越来越放肆，河流把肩上的外套摔在地上，“祖宗，你赶紧，回去回去，这要让别人知道你在这，还关着灯，你……”
“你什么你，河老师，心里没鬼就没什么怕的，你放心，你可不是我的菜，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今天就是来给你解闷的，算是这几年对你的报恩吧。”
河流了解贾美丽为人，大大咧咧确实过了头，但绝对是个热心肠，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不会让人心存芥蒂。
“好，反正你老师我现在也不受人待见，那就成全你，看看你想怎么报恩。”
贾美丽一听，赶紧把酒满上，她太懂人心了，她把屋子的灯光调这么暗，就是想让河流多点安全感，因为杜鸿和他的事，院里都传开了，心情不好也不奇怪。不管如何，她要是长点心，早把锡矿的事告诉河流，没准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所以，她又是来请罪的。
但对河流来讲，无需贾美丽做什么，更不用她承担什么，她不过是个学生，没有什么是错的。
酒过三巡后，河流的心才渐渐热乎起来，“贾美丽，问你个问题，你说，做科研好还是做生意好？”
“啊？河老师，我不明白。”贾美丽懵懂的摇了摇头。
河流继续说道：“你发现没有，今年的西华市比以往热闹多了，街上贩子商人到处都是，国家真的开放市场了。”
贾美丽点点头，继续听，“人心浮躁了，看出来了吗？河西镇现在还有人饿肚子吃不饱饭，城里人呢，已经开始把钱生钱当成一种生活方式了。这个差距你看到了吗？”
“城市毕竟是城市，资源丰富，不缺东西，当然就有市场了。”贾美丽回道。
河流摆摆手，“你说的不对，大家吃饭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城里人也有饿肚子的，但他们就敢出来干，这就是差距。”
“不干能行吗，他们没土地，总不能饿死吧。”贾美丽说出了一个潜在的实情，这让河流有些刮目相看了，对他竖起了手指。
“我的意思，有的人钻钱眼里了。”河流猛地喝下一杯，不知他痛苦什么，接着说道，“你见过龙女吧？我二妹。”
“嗯，见过，她不就是女生意人嘛，我很欣赏她。”
河流又摆摆手，“我不欣赏，知道为什么吗？她就是那个掉进钱眼的人。”
河流有些微熏了，贾美丽回道，“不像，她可是实干家，听说做了不少大好事，西华市附近好几个县的农资都是她在提供，还赊给农民，河老师，不是我说，这个魄力，我在你身上都没看见过。”
河流听到这，举杯摔了下去，“她干的也叫好事？你知道她给谁卖命吗？郭长军，那是个什么人？第一化工厂，我爹的肥料生产专利就是让他们厂给弄走的，无耻小人，她那是背叛家庭，和仇人做生意，这也叫好事？你说，怎么好了？”
绕了半天，原来情绪在这呢。当然，贾美丽之前也不清楚这个情况，于是河流又对她啰嗦了一遍，这才搞清原由。
贾美丽冷静的想了好半天，才对河流说，“要想弄清楚这件事，只能找西华大学当年的老校长了，既然学校没追究专利的事，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根本就没有专利这回事，第二，学校有人从中拿了好处，把事情压了下来。我回去问问我爸，他应该知道些人事情况。”
河流也想到这些情况了，也到校里查了科研转化的相关资料，确实没有记载相关信息。再说，这件事是经过魏立新验证的，他既然承认有这事，十之八九假不了。要想从学校找到切入点，谈何容易，就算被校里吃了回扣，又从何查起？
“给我一周时间，我来帮你理理思路，河老师，你的头脑不该用在这些权谋之事上，你可是了不起的科学家，不要误入歧途。”
贾美丽口无遮拦的训言确实句句在理，但同时她觉得河流在这些问题上显然没有什么天赋，这种事，没有一个心细的人来做，不好弄成。
河流让贾美丽别多管闲事，但为时已晚，贾美丽什么人，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放弃，这么侠义勇敢的一个女孩，谁要娶了，是一辈子的福气。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谁？我帮你参谋参谋。”河流觉得也应该关心一下她的事，经过这几杯酒的交流，师生二人这几年的冲突似乎一下释然了。
“你三弟，河康。”贾美丽居然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他喜欢的不是别人，是她老师的亲弟弟，也就是说，如有可能，她今后会成为河流的弟妹。
这下好了，河流算领教到贾美丽的本事了，嘴巴张开半天都合不拢，整个人都傻了。
“河老师，说啊，不是给我参谋吗，你这个弟弟到底能不能靠住。”
河流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贾美丽，你……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啊，你在学校谈谈恋爱也就算了，你怎么……诶……”河流的内心痛苦也不是，惆怅也不是，加上酒精的作用，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我告诉你，赶紧打消这个思想，你现在很危险，知道吧。你才多大啊，你这么干，你爸妈知道的话，非打断你腿，你可真是我的好学生。”
“那可不一定，没准以后我得跟着叫你大哥呢。”贾美丽扮着鬼脸，一点不当回事。
“乱来，我是你老师，你想都别想，你……你们一个个，都要把我气死，啊？”
河流的呼吸道开始痉挛，一口气都喘不出来，有种背腹受敌的感觉，自己的前院着火不算，整个家都快烧起来了。
贾美丽料到河流会是这个反应，但没想到动静这么大。
“这下左右邻居都知道我来你屋了，河老师，这可不怨我，是你大喊大叫的。我走了，你自己冷静吧，等那头有消息再来找你。”
贾美丽很识趣的选择离开，不计较任何后果和影响。这样真实的一个女孩，不知道对于未来那个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夜飘起了一层淡淡的雪花，眼看就要过年了，西华大学也已经贴出寒假的通告，一切都缩进了房间，大家不再出来四处走动，世界终于难得的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