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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自上次许畅闹了那么大个玩笑,贾美丽和她的室友关系就形同虚设了,加上许畅和傅俊生进了X光实验室做晶体试验,她跟着杜鸿研究有机化学,慢慢也就没什么亲密来往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傅俊生拌嘴,甚至连交流的意愿也都没了。

被河流要求写完检讨之后,贾美丽就回了家,走的时候向杜鸿请了假。杜鸿已经不想管教这个学生,只要不添乱,她干什么都行。加上贾美丽家庭背景被传了出来,在处理问题的时候,杜鸿多少有些顾虑。

贾美丽没有将检讨书交给河流,而是放到了杜鸿的办公桌,更没有对着毛主席头像读她的检讨,她反对一切形式主义,她不知道反省这件事为什么非要读出来,如果阅读能让她不被讨厌,那证明她这么多年读过的文字算是白读了。

总之她是带着这样一种情绪离开的学校,她对自己的职业没有规划,她觉得现在对有机化学感兴趣,但说不定明天就不再喜欢它了。

让杜鸿惊喜的地方是,贾美丽离开的时候,将河西镇有锡矿的事告诉了他,并请他代为转告。因为她实在不想看见河流本人。

这样一个秘密对杜鸿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他对矿物质的物理研究不在行,但这个东西跟河流息息相关,更为重要的是,这是西华市锡矿研究的一个空白,谁抢先谁就能占领资源平台。

有了这样一种想法,杜鸿的脑海里突然生出个小小的恶魔。他居然想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至少不想让河流知道。他不清楚这种想法是河流长期以来高居于他造成的,还是仅仅因为洛伊丽的原因。不管出于何由,他在内心说服了自己的抉择。

天越来越冷,河西镇的天空随着季节的更替,进入了一种沉重的状态。河康带回来的消息给了大家莫大的安慰和信心,但同时,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将经历一个漫长而难熬的冬天。

连着数月的砍伐,堆积如山的木材经过自然风干,足够整个冬天的加工。胡东来道别的时候带走了厚厚的考察图纸。

河康和张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上布满了未知和期盼,他们这群可怜而贫穷的人,用他们仅有的热情和对生活的热爱苦苦支撑着,他们把所有对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胡东来身上,期待他能带着河西镇手工艺术的符号,融入他的科研项目里,彻底将他们的灵魂手指带入大城市的怀抱,让更多的人看到和接受这样一种思想。他们也将希望寄托在陈亮的营销思想和他不可告人的人脉渠道上,期盼他们不仅仅是一个追求手工艺术的纯粹艺术家,也是一个有所收获的普通人。

他们真的没有更多的选择,视线所及的地方睁开眼就看到。这朦胧的天不让他们的呼吸穿破云层,紧紧的将大家限制起来,不仅仅是身体,就连灵魂也陷入了锁链的捆绑。

河康决定让大家回到镇上,忙了很久了,他们不是那林中之王,不可能在严寒的冬天挺过去,他们还有老婆孩子,就算像二牛和虎子这样没有老婆的,也还有父母等着赡养。就算没有父母也没有孩子的艾国和艾家,也有自己的一个小窝,虽然破烂不堪,但只要烧上柴火,屋里就能聚集温暖,这个难熬的冬就会过去。

开沟的队伍还在煎熬中前行,他们把进度想得太过理想,他们没能赶上入冬前把小葱种上,因为大家实在太累了。连着数日没有一顿管够的肉,他们的肠子都锈成了一根冰冷的钢筋,一肚子的气排不出去,让他们呼吸都变得困难。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队长赵长山被孙乾关照了好几天,被送到了县里集中学习思想政治,还拿掉了他作为队长的身份。这群挖沟的人没有了主心骨和方向,发起人思想出了问题,他们一个个都跟着害怕,担心自己正在做的事是不是同样不符合正确的思想意识,会不会也跟着去县里集中封闭学习。

他们蹲在不知挖了多深的沟渠边上,紧紧抱着膝盖,希望出现一个明事理的人告诉他们该不该再继续下去,否则他们真的要收拾东西回家了。可是回家又能干什么呢?今年粮食绝产,县里的任务完成不了,他们连吃的都没有,回去还不如要饭,去镇上有存粮的人家美言几句,平日里关心好的亲友凑合几顿,再不行就上河西县或是西华市,只要手里有个碗,总能要到吃的东西。他们已经为自己的后路找好了方向,脑海里一幕幕浮浮沉沉。

刘三和马支书急得团团转,正准备申请灾情补贴,但谁也不知道县里什么情况,不知道二十四个乡镇有多少和他们一样的情况。

马支书绝望的推着他的自行车,他多么希望那二十三个镇也跟河西镇一样,这样就不会在县里开会的时候抬不起头来,心里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但不管别人如何,现在要怎么让大家在这漫长的冬天喂饱肚子?总不能等着来年秋收,或者春玉米下来再张嘴吃饭吧。

他每走一步就停下来思考一会儿,突然,这个平日里爱开会的马支书想到了一个点子。在这河西镇,河康的家具制造小分队还有点钱,说不定可以拿出来应急一下。

确实,胡东来走的时候在市里联系了一家国营饭店,走的朋友价,将河康手里做好的桌椅给处理了,换来的钱河康分到了每一个人头上。刘二娘和刘勤分的一样多,虎子和张聪分的一样多,艾国和艾家因为伤病,参与的时间短,没有分到全额。而那些代表家庭来的个人则开始后悔了,他们埋怨自己怎么不把老老小小都叫来,这样的话就能多一份收入,过年的时候桌上就能多出几盘肉。

但他们哪儿知道,马支书已经盘算起他们的辛苦钱。但这种事他不好意思开会宣扬,他怕事情传到其它镇,别人再怀疑他的行政能力。他更不好意思找河康,曾经他那样的排斥河康,怎磨得开面子再去说软话。现在他唯一能求的人就是刘三。

刘三因为贡献出了自己的马匹,分红的时候河康也给了他一份,加上刘二娘和刘勤,他们家是整个河西镇最让人羡慕的家庭。从山上下来之后,已经到县里的集市溜了好几次,哪一次箩筐里都会装一块肉,为了掩人耳目,刘三把肉藏在箩筐的最底下。

镇上有几条狗本来是有主人的,但今年年头特殊,连人都吃不饱肚子,它们也就被撵了出去自谋活路。这几天它们已经嗅到了刘三的箩筐,闻到了肉的味道,这一点,它们比人要幸福得多。所以一直跟在刘三的屁股后面,刘三又不是傻,捡了一根棍子,哪条狗敢打他肉的主意,它就朝着它们瘦弱的肚子给一棍子。

但现在,马支书推着自行车,正站在远处看着他,看着他用棍子收拾馋狗。他看见那狗被打之后缩着脖子的表情,心里也跟着一紧,就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一样。

刘三看见了马支书,马支书抬起手打起了招呼,脸上出现一种怪诞的笑容,走了过去。

“哪家的狗,天天跑出来害人,我得好好批评批评他们。”马支书走过去,伸出腿踢了一脚麻缠的狗队。

刘三咧着嘴看了眼马支书,将箩筐顺到后背,“狗也怪可怜的,你说我啥也没有,穷追着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自己不吃拿来养它吧。谁家的就不用追究了,这个时候,保命要紧。”

马支书咳嗽一声,把自行车脚架放下,拍了拍手,就像他手上沾了多少灰似的,“老刘啊,你说得对啊,保什么都不如保命啊”说着,指了指他的菜篮子,“上县里了?”

刘三赶紧别了下身子,将箩筐严丝合缝的藏起来,冷着脸道:“闲着没事,出去看看。您这是?”

“噢,申请灾款的事已经交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结果,我想抽时间组织个会,大家再想想办法。”

刘三无奈的回道:“还组织什么会了,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要是有办法,还跟县里申请什么救济。我看没有必要。”

马支书摸了摸兜,好一阵才摸出来一根烟,点着以后递给刘三。刘三摆摆手,不接他的“财产”。他只好自己喂到嘴里,故作镇定抽了几口,抱着肚子,用他那邪恶的小眼神扫了一下刘三的眼睛,“老刘,我倒有一个主意,你听听看?”

一听这位主意正的马支书有了主意,刘三一下放松了警惕,向前凑了一步,“啥?”

“你看看,我就说你这个菜篮子有问题嘛,这么大一块肉,难怪狗追着你,我要是它们,我也……”马支书一激动,差点把自己装进去,幸好反应快,憋了回来。

“嘿,你这个人,让你说正事,你看我菜篮子干什么。”刘三显然不乐意了,但秘密既然泄露了,也就没了回旋的余地,谁让他这么老实不留心眼。

马支书觉得自己抓住了刘三的把柄,开始拿肉大做文章,“刘镇长,不是我对你有想法,你还是共产党员呢,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人民群众,他们在吃什么,喝什么?你再看看你,这么大块肉,你好意思吗?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倒好,关起门来搞享乐主义,不要忘了,河西镇现在要靠政府接济了,你这个典型要是被人反应到县里去,县里还能批下来救济款吗?你这是给河西镇人民拖后腿,你自己吃肉不要舌头,但你把大家活命的机会都给夺走了。你说,多大个问题呢。”

马支书的嘴不愧是开会练出来的,以前人民公社的时候就经常组织民兵到处抓典型抓问题,批斗会是一个接着一个,他那嘴皮子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刘三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他,简直倒了大霉。他顿时觉得,脚下这条只狗远比眼前站着这个人可爱多了,狗咬人,咬的是肉,人咬人,咬的可是心呐。 Kjyq9FpFKJ2BYi/r4ZTf4hEVzqVe5fxciEDptR4nbFpG9rcwBSp6+DCyMZAeupQ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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