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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龙女带着二宝一行收拾完二百多平米的屋子后,开始考虑装修问题,卖农资不像卖机械,对于销售店的环境结构必须要注意,尤其是温度和湿度,对于农药化肥来说影响较大。

因此,龙女考虑使用敞架售货,将门面放窄,进深凸显出来,同时购进货柜、梯形货架、货台及三梯形双面货架,以做到分裂陈设的目的。对农药商品类,要制作专门的简易密封通风排毒货柜。

这些东西在二宝等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孱弱的女人身体里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能力和想象,真的出人意料。

“龙姐,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二宝一边往里搬货架,一边问。

龙女手插在裤兜,给了他一脚,“这么重要的秘密能让你知道吗,给我把活干好了比什么都强。”

连着两天的功夫,店铺的框架算是搭建好了,大家甚至都不知道龙女接下来要卖什么,就稀里糊涂的干了一大堆。等他们干完手里的活,龙女则给他们放了一个大长假。当然,这个特殊的假期并不是绝对的。

河西镇所在的河西县零零总总大概有六万五千个农业户,龙女给他们的假期就是用一个冬天的时间跑完这六万五千户人家,一来是把他们即将开业的农资店宣传出去,二来是以乡镇为单位,调查清楚农资利用情况,包括货源,用量,农作物类型及购买力。

二宝在建筑队的时候就是个老油子,要不是龙女慷慨解难,他不会跟着到这里。现在龙女居然将他们放出去,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信任的考验。

当然,从龙女的角度看,光有信任是不够的,出发前,大家和龙女签署了一份劳资协议,作为这次调查的一个报酬。有了这份协议,大家没有理由不去了,要是没有这档子差事,到了冬天,对他们这群外来农民工而言或许也是闲着。倒不如签一份协议,从龙女的为人来看,他们是没有拒绝的必要的。

将这群兄弟摆平之后,龙女才真正开始考虑卖货的事,农资种类繁多,现阶段最紧要的就是化肥和农药,这是重头,至于机械和塑料制品,虽然也有需求,但量肯定不大。龙女决定先不做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主攻化肥农药的销售。

现在,又变成胖子和她两个人了,首先要找的就是货源。双包责任制落实之前,农资主要由地方供销社负责销售,从国营化肥农药厂拿货。现在零星的农商已经出现,农资制造厂的供应对象也发生了改变。

龙女的目标就是西华市第一化工厂,隶属国营企业。之所以想从这里直接拿货,就是为了便宜,但现在这第一化工厂到底向不向个体出售农资还没有个确切说法。按照规定,厂里的东西都是由收购部门收购,统一安排部署,要想拿到东西可没那么容易。

可现在有了另外一种说法,据说省农业厅正在搞化工和农业的合并工作,像第一化工厂这类国营企业将面临新的运营方式。说不定会有转机。

但不管有没有机会,对龙女来说都必须要把事情做成。就像她卖房子之前从来没考虑好之后要干什么,骗完贺老板之后马上又从建筑行业撤出,似乎每一个决定都根据当下情况来定夺,没有计划,也不计后果。她就像一个不怕失败的勇士,每一次斗争都像是一场修行。

她和胖子爬到第一化工厂的厂房顶上坐了好几天,然后又扮成工人到办公区偷听厂部领导开会。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终于,两人被双双捉住,关在了堆料间。堆料间的味道可想而知,他俩在里面足足熏了一上午,才被带出去问话。

问话的是技术部主任,年近半百,穿着件脏兮兮的工作服,散发出一股刺激性味道,但人看上去还算和蔼,“盯你们两天了,说吧,干什么的?”

胖子的手捆的太紧,以至于他有些紧张,被这么一问,吓哭了。

“先把人放开,你没有权力绑人。”龙女示意放开胖子。

李主任笑道:“我们当然不是权力机关,也不是流氓强盗,但你总得把问题交代清楚吧,说不清楚的话,恐怕我就要送你们到公安部门了。”

“凭什么,我们一没偷二没抢,你说送就送?我们就是来看看能不能搞到点化肥。”

“你看看,还是图谋不轨,我就说是两个毛贼,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国营企业的东西也敢动,送走送走。”说着就要动身。

龙女急了,“国营企业了不起啊,国家迟早给你们解散了,让你们得意。”

李主任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贼”,让大伙抓紧送走。可走到厂房门口的时候,碰见了副厂长郭长军,郭长军刚从省里开会回来就碰到这个小插曲,看样子也是心情好,马上现场办起了公。

跟龙女了解完情况后,跟李主任说,“赶紧放了放了,要货就卖给他们。咱们召集中层干部,上面有重要政策,需要开会落实。”

“不能卖啊,郭厂长,东西多少是有数的,到时候少一斤半两,怎么跟国家交代。”

郭长军乐呵呵道:“老李啊,该交代的还交代,不够的斤两,咱们再生产嘛。”

李主任根本没明白郭长军的意思,还愣在那发呆,被龙女提醒了一句,“看样子国营企业改革是真的,李主任,恭喜你啊,你要挣大钱了。快放开,我也跟你们一起开会,听听会议精神。”

也不管能不能理解,李主任先把人放了,才不客气的道:“你开什么会,赶紧离开。”

龙女哪肯,李主任又要忙着组织人,就奉劝了她一句便走了。

可谁知在职工大会的现场,李主任又看见了龙女和胖子,两人挤在大礼堂的紧后面。这把李主任给急的,小跑过来想驱走二人,被郭长军给制止了。

“不要那么武断嘛,咱们以后啊,都得尊重这些个农资小商贩,你们今后能不能挣钱娶媳妇,全看他们的本事。那位姑娘,你来前面找位置坐,我要说的事啊,跟你们关系大着呢。”

郭长军的一席话道出了在座都不敢想的事。龙女一听,自己还成了香饽饽,难不成上头真要把市场划分给她啦?

人齐之后,礼堂大门一关,郭长军从发言台站了起来,将手里准备好的稿往桌子上一扣,然后脱下外套,浑身上下散发出强大的力量。

“同志们,这次到省农业厅开了三天的会,可以说啊,意义深远,收获颇丰,对咱们国营企业呢,是一次开天辟地的变革,对在座的各位呢,也将是迎来转机的最好时候。同志们,这些年你们奋不顾身的在第一化工厂,用你们的青春和热血洒满了农业大地,你们不图回报,响应国家号召,努力生产,积极工作。现在,国家要拿出政策来奖励你们这些不辞辛劳的人。同志们,经省农业厅研究决定,我省化工和农业领域统编入农业厅领导,各大国营企业允许年终完成计划以后,留取少量利润作为企业的基金,允许给职工发放少额奖金。同志们,咱们的手脚终于迎来了放开的时候,你们可以放开干了。对于咱们农资行业的同志,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投机倒把这个词从你们身上可以拿掉了,从今天起,西华市第一化工厂将为全省乃至全国的农资行业鞠躬尽瘁,需要的时候找我们,遇到问题的时候找我们,总之,咱们即将捆绑在一起了,相信在这样一种政策支持下,我省的农资销售会迎来一个全面性的改革,这一点,需要咱们农资商贩的同志献计献策。”

郭长军的这番话就像一个炸弹,落进了这潭静悄悄的湖水里,顿时,湖水便波澜四起,大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龙女脸上的喜悦和大家的掌声混合在一起,成了一首悦耳的交响乐。

每个人都情绪高涨,大家交头接耳的大声讨论,前面和后面的,左边和右边的,化工厂的职工打听起龙女农资店的情况,龙女询问起化工厂的库存和质量问题。

郭长军让在场唯一一位农资商贩代表发言,龙女被大家推了上去。

她感到十足的意外,即便是没有任何准备,在这样一种境况之下,她肚子要说的话实在太多。

“第一化工厂的领导们,同志们。我算是误打误撞了,本来是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在原有政策下拿到你们的货,现在看来,我的顾虑打消了。我今天出现在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我和第一化工厂的缘分,老天把我派过来,就是要和大家共同见证奇迹的。我的商店还没起名字,但那是之前,现在我想好了,既然咱们是赶上了国营企业改革的春天,是一个创世纪的起点,那我的商店就起名为创世农资百货。就在和平街59号,我希望来年春天,可以和咱们第一化工厂携手度过一个顺利的销售季,把咱们最放心的产品送到千家万户,服务好百姓就是为国家谋幸福,现在国家给了咱们活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挺下去。”

龙女的发言带来的掌声不比郭长军差,两位不同阶层的发言人对这个革命性事件的看法和解读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精神鼓舞。

这真是一个令人畅快的午后,即便严寒的冬就要到来。可河西镇的百姓啊,他们还在为农业的基础设施挣扎和奋斗,他们还在为可能的出路睡在露天的帐篷里,从手工人的指缝间,尽可能的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sirrtHteCv9ugc8Y/N9C9p7wgScSX1OZJq5tmCgabDrriDrqwVa8DdO/DrgU69y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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