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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这个状况的出现改变了赵立春对大棚蔬菜未来规划的想法,看来,他跟杜先生的合作不得不画上句号了。

单方面取消了和杜先生的合作,赵立春被县里的相关领导批评了一通,说他因小失大,不顾大局,损害了大众的利益,为了个人问题把集体利益抛之脑后。这样的帽子扣在头上,赵立春有口难辨。但他无法认同对方的做事风格,无法在对方毫无礼数的风格下开展合作,他甚至没感到是种合作关系,而是被凌驾在上的欺侮。

河贞就知道是这个情况,赵立春是他的兄弟,他们为了偏远地区的经济建设,投身至此,却被这样的人轻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特别是那个朱芳,他现在简直恨透了她。庄晓洁上次离开他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找找这位杜先生了。

当他回到西华市,站在杜先生办公室的时候,却被对方的长相惊呆了。太像了,这个人太像他大伯河流了,简直一个磨子刻出来的,赵立春和庄晓洁可能没什么印象,可他是在河流身边长大的,那神情举止,眉宇之间的青俊之色,可能就是河流年轻时的样子。

河贞的内心一下塌陷了,他想到了一个被大家遗忘很久的人:河成禹,河流丢失二十多年的儿子。

怎么可能,这么这么巧,他正好出现在西华市,他是那么的像,但他的派头却跟河家人背道而驰。

河贞调整好情绪,回到正事上,“我是赵立春朋友,今天过来是替他要个说法,你什么意思?既然对项目不关心,为何投钱?你的目的是什么?”

杜先生冷笑道:“我头一次见人谈事是这个态度,不要忘了,这是我办公室。”

河贞把脸迎上去,“先礼后兵不适合你这种人,对了,你是国外长大的,可能不了解中国文化,我还是收回先礼后兵的话。对你,我只能这个态度。”

杜先生严肃的凝视着河贞,然后面部渐渐挤出笑容,“赵立春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走运。我早就说过,投资的事我父亲交代下来的,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只是帮忙落实。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河贞直起身子,手插在裤兜,“那朱芳呢?我警告你,你要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

杜先生两手一摊,“她?我们是好朋友,她需要钱,我帮她,就这么简单,不要紧张。”

“好朋友?见过几次面,就好朋友?我跟你说,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最好离她远点。”

这样的交谈显然是没有意义的,但河贞来这的目的也仅限于此,他已经让对方意识到问题了。这都不是他收获所在,他真正的收获是发现了杜先生跟河流长相相似的事。

从年龄来看,又是那么的相像,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河成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调查清楚再说。

然而,他离开的第二天,杜先生远在国外的父亲突然病重,一走就没了音讯。他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的姓名,杜俊,一个跟河成禹没有半毛关系的人。

趁着到西华市的机会,河贞去看望了庄晓洁的母亲,庄晓洁并未将他们目前的关系告知给母亲,但河贞还是抱着歉意站在老人家面前。

荷香莲什么不知道,对于女儿的情感,她一向很开明,从小对河贞也跟亲儿子一样,所以他们两个就算闹再大的矛盾,她都不担心。可河贞心知肚明的是,荷香莲跟庄晓洁提到的结婚一事,指的也一定时是他结婚。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可当他站在荷香莲面前的时候,她又只字不提了。

是啊,河贞啊,你是多么的不懂事,你难道心里就没有她吗?

所以他去看大伯河流的时候,河流才旁敲侧击的告诉他该成婚了,他见河流头发又白了不少,河流每次见到他都像见到亲儿子一样。每次他这样,河贞都能感受他内心的疾苦。本来想把杜俊的事告诉河流,但又怕情况搞错了寒了老人的心,所以就把话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河贞终于意识到情感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它能贯穿你的整个人生,决定你人生的状态和方向,能带给你幸福和毁灭,能成就你也能毁掉你,能让你沐浴阳光,也能让你身陷沼泽。

而这种情感一旦丧失,你便回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你整个人生都将掉入黑色的空白之中,那将是种可怜的人生形态。

难能可贵的不是未来可期,也不是曾经拥有,而是活生生的现在。

往回走的途中,河贞的心一直在跳,跟庄晓洁这么多年的相处画面疾驰飞过,在他脑海中割裂成一片片甜蜜的花瓣,不管是带刺还是不带刺的花瓣,那都将是构成他生命抹不掉的一层图画,而他们,就是画里的主角。

回到驻地后,他开着车挨个乡村找,找了两天两夜,终于在黄昏沐浴下的读书声中找到了她。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像百合,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站立着,在他懦弱的情感世界绽放着。

他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望着她阳光下的侧脸,似乎找到了生命的落脚之处。

他微笑着站在教室门口,站立着,一只手插在裤兜,另只手拿着朵玫瑰。这真是老套的作秀,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庄晓洁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竟有些忍不住,她觉得外面那小子好傻,满脸灰尘,晒得又黄又黑,早已看不出他的英俊。她对她笑了笑,河贞觉得她的笑容有些不对,反正不是那种幸福的笑,他在猜疑着。突然,庄晓洁冲了出来,从教室门口顺了把笤帚,朝他扑了过来。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拿着那朵可怜的花满院子跑,庄晓洁就想好好收拾他一顿,但最后筋疲力尽也没撵上。

他们坐在相距五米的地上气喘吁吁,白裙子染上了黄土,他们凝视着对方,手放在膝盖上,就那样把自己完全的交给天空和大地,直到河贞说出那句:咱们结婚吧。

太阳落了下去,那个夜晚对庄晓洁来说是不可以重来的,是世界送给她的最好礼物。从今以后她不再感到害怕和寒冷,从今以后她有了情感的方向和寄托,她可以全心投入到他们的事业里。

那之后,赵立春的大棚蔬菜就算打下根基了,老百姓的思想被他的一块敲门砖砸开了,市场的路子也照常铺开了,一切都不紧不慢的进行着,虽然大小问题不断,但也都在掌控之中。他这个高材生没算白来这地方,一年以后,他被县里派去地区学习,回来后,调到了县农委任职一把手。

在此期间,河贞跟庄晓洁保持着和赵立春的往来,并将他们的医疗教育扶贫模式带到了赵立春所在县市,三人组建了帮扶团,成了这一带的小有名气的人物。

两年后的一天,河贞收到了大娘洛伊丽寄来的新书,名为《归来》,这是洛伊丽众多畅销书中最满意的一本,也是她耗费精力最多的一本书。书中写尽她这一生的铅华,她用生命和文字在向情感深处散失掉的那部分在深情呐喊,她在召唤灵魂的归来,那字字句句间,无不叹息着她对儿子丢失一事的悔恨和自我批判。就算一个外人读到这样一本小说,也会发出由衷的感动,更别说河贞了。

他读完这本书之后,带着怀有身孕的庄晓洁,乘了三个小时飞机,到北方看望了洛伊丽。

她已经很多年没回西华市,很多年没见到河流。河贞握着洛伊丽的手,感到她身体里的血液是那么滚烫,而她的身体看上去却那么的无助。

洛伊丽看着庄晓洁的肚子,竟然激动得流出了泪水,“晓洁,我可以摸摸他吗?”这是一个丧子之母所能表达的最真挚情感。

庄晓洁将洛伊丽的手拉过来放在肚子上,“他还很小,可能听不到你说什么。”

洛伊丽摇着头,“不,他是完整的,不小,不小。”

河贞拿出纸巾帮洛伊丽擦了擦泪水,轻声说道:“大娘,咱们回家吧,我带你回去。咱们不在这了。”

洛伊丽迟迟不作答,过了好大一会才扶着椅子站起来,她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说:“我的这一生已经写完了,这是我最后一本书,我完整了,可以回去了”。

河贞没料想到,是啊,他还没能完全的走进洛伊丽的世界,她对自己的人生设立了一个期待值,然后一点点逼近,现在她完成了《归来》,将内心那个我完全的释放了,她不再禁锢于痛苦之中,这么多年了,她的所有泪和伤痛将在这一天终结。

河流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他期盼洛伊丽的归来,期盼儿子的归来,他带着双重的痛苦活过这些年。他终于又看到了洛伊丽。

他陪着洛伊丽来到洛清风的坟前,洛伊丽泣不成声,“他走的时候我没回来,事情是你办的,你是个称职的女婿,而我不是个称职的媳妇,老河,对不起,这么多年,你受苦了,疏于对你的照顾,我有愧。”

河流拄着拐,拍了拍洛伊丽肩膀,“走,回家。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是啊,深情的男人,他把对洛伊丽的思念转移到他一生挚爱的矿石研究中,这些年他跑遍世界的每个角落,找到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矿晶,零零碎碎好几千块,他把次卧改成了他的艺术厅,那整面的墙被一块巨大的画板拦上,画板上是用一块又一块的矿晶拼凑成的洛伊丽画像,简直旷世难求。

洛伊丽被河流的杰作震惊了,她出走了二十多年,河流却为她准备了这样一件礼物。那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就这样被河流定格成了一件至高无价的艺术。

那是爱的表达和升华,更是对洛伊丽归来最好的迎接。 SZiYj6sDo+LcezgX+eYOjs0m3pa0swNUxdt0p53VWJT+mz/tm+0742FFTRUdkL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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