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生活本身就是种习惯,两个信仰一致的人碰撞在一起,就算没有形式上的烂漫,心也能捏成一块。
庄晓洁尽管在心中或多或少的有着期盼,但那些话她没有办法跟河贞讲出,就好像你要对一个生活在一起很久的人说:喂,咱们在一起吧。
这是很奇怪的事,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所以她无从谈起。
河贞很为赵立春高兴,但他好奇的是站出来支持赵立春的这位投资人,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即便是再有派头的公司,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拿出这么多钱来帮你搞民生工程,河贞可没看出来这家企业能从赵立春的创业项目中获得什么?利润?不可能,他的投入金远远要超出有机蔬菜产生的利润。名誉?也不太可能,这样不缺钱的企业,恐怕社会名声早就不缺。
那会是什么呢?总不会白白做慈善吧。
河贞觉得有必要去找一趟赵立春,他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到赵立春住的地方拜访,他的突然袭击果然有效果。正好这天朱芳也在,两人正在赵立春的小屋里煮火锅呢,那热乎劲,别提多温馨了。
河贞和庄晓洁的闯入无疑破坏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呀,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河贞推门进去的时候,忙不迭说出这么一句。
赵立春放下筷子,站起来,“我的天,大忙人怎么有空了,赶紧赶紧。”说着,朱芳起身去找碗筷。
庄晓洁解释道,“河贞看你的有机蔬菜上报纸了,特意过来祝贺的。”
赵立春摇摇头,“我这个算什么,就是替老百姓想想出路嘛,土地状况那么差,人靠什么活着?土地。没有了土地,子孙后代怎么办?”
边说,边给河贞倒上酒,“今天就不回去了,陪我喝几杯。”
看得出赵立春高兴的背后也带着对现实的无奈,庄晓洁望着朱芳,对赵立春说,“赵博士,怎么,屋里藏这么大个美女,也不给介绍介绍。”
朱芳一听这话,脸都红了,赶紧起身添菜。
赵立春喝了口酒,说,“你们猜怎么着,朱芳,别看小姑娘细皮嫩肉,人家干这行是专业的,这次蔬菜丰收,都是她的功劳。”
庄晓洁可没那么好糊弄,拿筷子敲敲碗,“诶,没那么简单吧,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
河贞白了庄晓洁一眼,“吃你的得了,去,帮人姑娘干点活。”说着把庄晓洁撵到了厨房。
这才跟赵立春说起了正事,赵立春就知道,河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么忙的人,怎么可能大白天开车这么远来看他。
“我也搞不明白啊,我带老百姓创业,成效是有了,但人家投这么多钱,那点利润哪够还人家啊。但这人也怪,投完钱就没来过,县里为这件事还专门去西华市找过他,你猜怎么着,人家出国了。在西华市开了家房地产公司,连带做做投资,根本不缺钱。”
“不缺钱不等于不爱钱啊,立春,这件事你还是尽快问清楚的好,别到时候吃了别人圈套。”
赵立春连忙摆手,“你是没见过那小子,就是个纨绔子弟,我看是拿着他老爷子的钱出来瞎起哄来了。我跟你说,我这算捡着了,合同协议,白纸黑字在那放着,往我这投钱,那是他心甘情愿的,不要利润,那是他的事。政府和电商平台签订了合作协议,我们的蔬菜就可以随时走货了。现在形势很好,你们就放心吧。”
赵立春越感觉好,河贞就越觉得不对劲,“能不能找到这个人,见一面看看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钱一定要还给他。”
赵立春拿出手机,把通讯录打开,递给河贞,“光这个月我就联系了他三十多次,没一次接通过。你说,这事怨我吗。我现在啊,要趁热打铁,老百姓在大棚蔬菜上看到商机了,下一步就是扩大种植,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发展蔬菜多样化种植,有时间再去注册几个商标,把市场的事都准备充分了,这么干上几年,想办法跟政府申请点资金,彻底把土地给治理起来。”
河贞看着赵立春,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小子的心里装着一个庞大的世界,别看他一心为民,不图回报,但其实满脑子的主意。
河贞掏出手机存下了这位“杜先生”的电话,跟赵立春干了一杯。
厨房这边,正进行着女人们的谈话,庄晓洁自然关心赵立春的个人大事,她看朱芳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她机灵能干,浑身透着使不完的劲,一看就是个勤劳持家的人。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女人要是八卦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也能擦出火花来。
“朱芳,你跟他干,他不亏待你吧?他干的是民生工程,赚不到什么钱,你在这啊,大材小用了。”
朱芳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着说,“什么钱不钱的,给点就行,主要是我能照顾我妈,再说,我觉得赵哥以后能把这件事做好,现在老百姓天天给他打电话,都要种大棚。明年不知道多忙呢,挣钱是迟早的事,我不急。”
庄晓洁从朱芳身上看到了积极向上的力量,但说不出为什么,她对朱芳表现出来的积极,有种不太信服的感觉。
这时候,朱芳的手机来了条信息,手机就放在灶台上,庄晓洁那眼睛瞟了一眼,朱芳抓起电话,揣进了裤兜,笑着说,“姐,走走走,咱们也去吃。”端着拌好的凉菜,两人回到了桌上。
这次相聚让河贞没有太高兴的感觉,这一点跟庄晓洁一样,都对赵立春的事忧心忡忡。可他们又能多说什么呢?
半夜睡不着,河贞掏出手机给杜先生拨了过去,很快手机就接通了,河贞马上挂断,居然拨通了。过了三分钟他又拨了过去,谈到了要还给他返投资利润的事,对方说没空,钱的事以后再说,返不返都行。
要不是亲耳听见,他绝对不敢相信,那可是上千万的投资,利润说不要就不要?这可不像是企业会干出的事,就算是做慈善也不能这么干呀。
庄晓洁也睡不着,拉开了河贞这边的窗帘,“起来,跟我谈谈,我睡不着。”
河贞抬起脖子,“你也失眠了?”
庄晓洁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床上,河贞推了推她后背,“干什么干什么,坐凳子去。”
“我就坐你床上怎么了,天太冷了,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河贞拉了块棉被,递给庄晓洁,然后起身下了床,“你躺我床上吧,我就在这坐着,听你说。”
河贞端了杯茶水,看着庄晓洁,两人四目相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河贞,那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催我结婚。”话一出口,河贞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啊?”
“啊什么,我问你,你怎么想的?”庄晓洁说出这句话其实内心是经过了复杂思考的,这句话背后的种种结果她都想过,她已经失眠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快肢解了。
河贞放下茶杯,“看我干什么,你连男朋友都没有,结什么婚。真不知现在的老人怎么想的,你妈就是着急抱孙子了,理解。”
庄晓洁刚躺下不到两分钟就被河贞给气了起来,她将被子扔到地上,“河贞,你个混蛋。”,走了。
河贞捡起被子,站在原地静止了好大一会,倒了下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庄晓洁已经不辞而别了,没有留下一字一句,但河贞知道,她就是不辞而别了,因为昨晚那句话。
虽然他平时爱开庄晓洁的玩笑,但昨晚庄晓洁是认真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说了那样的话,逼走了陪在他身边的人。
第二年,三人获得了地区人才引进突出贡献奖称号,在五四那天,对他们进行了颁奖。为了扩大对赵立春大棚项目的宣传和建设,由地区出面,终于把杜先生请来了。
这是赵立春不曾想过的,但既然来了,就要把欠人家的钱还了,这笔利润款他一直存着没动,就等他回来。
杜先生跟赵立春回到了县城,再次见到朱芳的时候,朱芳已不像从前那样记恨他,而是多了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杜先生同意了赵立春还款的事,钱刚递到他手里,杜先生马上塞给了朱芳,“拿去给你妈治病。”
那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朱芳喘不过气,当着赵立春的面,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张大嘴巴看着朱芳,想要说:他凭什把钱给你?或者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朱芳不敢抬头看身边这两男人,把那兜子钱塞还给杜先生。
杜先生把钱放在桌上,“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来,对了,我跟你说的到西华市工作,你考虑怎么样了?明天我走,我再等你一晚。”
杜先生就这样离开了这间屋子,这间曾经被温暖的火锅包围着的屋子。而此时却成冰冷的不成样子。
赵立春就像个傻子一样的站在朱芳面前,而朱芳背着他做了些什么,他等着朱芳解释,朱芳深吸了口气,“赵哥,对不起,我妈治病真的需要钱。我……”
“走,你走吧。”赵立春把眼睛闭上,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没有失去什么,他只是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但他多么相信这个可爱的姑娘啊,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诚实,不管她选择什么样的路,只要她坦荡的讲出来,他绝不会加以阻拦。即便他们在这间屋里相聚过无数次,即便他们这两年始终互为彼此。
但这些都要说再见了,他们甚至没有像庄晓洁期望的那样考虑过彼此,就这样结束了。
赵立春对杜先生头一次产生了恶心的感觉,看着朱芳拿着钱离开的背影,他感到人生的修炼才刚刚开始。至于背后发生的故事,他已经无心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