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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说到理想,别人不知道,但河贞一定是心中有数的。这些年来,他亲见了父母的不易,家庭的贫困让母亲身体一直处在病态之中,这一点,他始终看在眼里。

也为此,他想要寻求一份能挣钱的职业。

可又看到了他的姑姑和大伯,他们算是有钱人,但大伯儿子没了,大娘也不跟他过了。姑姑呢,打了半辈子天下才嫁为人妻,错过了人生的很多阶段。

他们都有各自的不快,这不是钱财能买回来的。

思维到了这里,他便阻塞了。该选什么样的路才是正确的?虽然他在庄晓洁面前表现得很干脆利落,但一到正视内心的自我,又会变得退缩不前。

暑假的时候他突发奇想的约庄晓洁回了趟河西镇,当然,这是经过河康同意的。

河康这些年几乎不阻止河贞的想法,他要做什么都让他去了,这才造就了河贞放飞自我的秉性。以至于艾家跟他讨论河贞在学校的种种是非对错,他都懒得搭话。

河康太明白一个人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了,就像此刻的他,当年选择来冶金厂,到现在他都不觉得后悔。因为经过岁月的沉淀,他已经不会再抱怨生活了。接受是一个人最终要面对的形态选择,他做到了。

但他不认为现在的河贞具备这样的耐性,因此河贞提出回河西镇跟赵立春碰碰面,他立马答应了。

现在的赵立春也已经成为了河西县中学一位高一的学生,等开学之后,他们仨将一起面临文理科抉择的事。

河贞回来找赵立春,一是为这个事,再就是带庄晓洁上她爹坟头烧烧香。自从她到省城生活之后,荷香莲就没带她回去过,每年庄老板忌日那天她都一个人回河西镇,她就是不愿让女儿回去听到不好的声音。

回来看看庄老板一直是庄晓洁的一个心愿,这次出来算是背着她娘逃出来的。尽管河贞的做法有些疯狂,但她依然心存感激。

三位年轻人走在河西镇大街上,很多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因为赵立春是这里的常客,但凡是河西镇的人,看到赵立春身边的这一男一女,八九不离十都能猜中他们是谁家的娃。

艾国也有很长时间没看到外甥了,见了河贞比较亲切,他特意开着微型车到县里买来上等好菜,让刘二娘帮着做了一桌子吃的。赵长山听说他们回来了,也端着两盘菜,带着赵柳枝上艾国家凑起了热闹。

赵长山对河贞和庄晓洁充满了无比的羡慕,因为他们家赵立春没有条件到省城读书,所以到现在成绩平平,说不定将来还是要回到河西镇挖土翻泥。

河贞对赵长山的想法提出异议,他拍着赵立春肩膀说,“叔,立春跟我前后脚出生,都是在河西镇这片土地上掉下来的,你说立春以后考不上大学,这个我不同意。要我说,他不但能考上,还能上一所好大学。还有两年才高考,来得及。”

庄晓洁又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求求你别吹牛了别乱说话了。

“真的。”他就像读懂了庄晓洁想法一样,跟赵长山保证了一番。

“庄晓洁笔记做的好,以后一个月给立春送一次文化课笔记,我俩一起回来,你让立春标注好不懂的知识点,到时候我们给他讲。”

赵长山眼冒霞光,“能行?”他望着庄晓洁。

庄晓洁笑笑,“行吧,他现在帮我们班学生补课,效果还挺好。”

艾国一拍手掌,“好好好,就应该这样嘛,当年你舅舅我跟你爸闯荡西华市的时候,靠的就是彼此帮衬和照应,你们这代人更应该相互扶持。”

赵长山激动的给河贞夹了块肉,河贞摇摇头,指着庄晓洁,“借笔记的是她,我这个人懒,没有笔记本。”

赵柳枝一听,赶忙给庄晓洁补了块肉。

赵立春一看情况,无奈的对他妈说,“人家自己还一堆事,可别给人扣帽子,人家回来散散心,你们倒好,给人找事干。真有你们的。”

河贞又拍了拍他肩膀,“我说的是真的,咱们三个,三年后,谁都不能落下。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落实这件事。”

河贞简直就是个小大人,说起话来一板一眼,认真得很。

庄晓洁附和着点点头,“他是老大,听他的。”

在艾国家休整一晚后,第二天便带着香火到了庄老板坟前磕头。坟头已经长满乱草,赵立春拿镰刀将它们全部收割了。

河贞坐在山顶看着河西镇,指着一栋白色的房子问,“那是谁家的?”

赵立春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家的。”

“可以啊赵立春,你爹当了官,你家的大房子就盖起来了。干脆你接班你爹算了。”

赵立春拿着镰刀比划着,“滚滚滚,你脑袋里就淌不出好东西,我爹当官怎么了,不许乱开玩笑啊。”

河贞就是开玩笑嘛,他的眼里噙着热泪,他虽然没亲历过这里的变革,但艾家有事没事都跟他提几句。所以,河西镇近二三十年来的人文风情,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真的是感动,要是这里早几年富裕起来,可能庄晓洁这样的家庭就不用跑到大城市去受累。现在大家都逐渐有了大房子,将来日子会越来越好。

但这样的感受仅持续了几个小时,等他们回到镇上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三两个行乞的中年人,他对时代的优越感一下便没了。街上骑自行车的人羡慕着骑摩托的,骑摩托的羡慕开小汽车的。

总之,河贞的感受大抵跟河流上次回来的感触是一样的:河西镇确确实实建立起了贫富差距的势头。

河贞走到其中一个乞丐跟前,盯着他看,把乞丐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还看。那乞丐不高兴了,“你看我干什么,别看我。”

河贞笑了笑,“你不是河西镇人,大老远跑到这,就为了这个?实在不行上矿场干点活也行啊。”

乞丐把蜷缩的腿打开,蹲在地上,敲了敲他的破碗,“这个多舒服啊,跟你说,矿场的活我干不了。”

河贞像是受了刺激,他听不得这样的窝囊话,用脚踢了踢他的碗,踢出去一米来远,“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自己要饭没关系,你爹你妈呢,拿什么养活。”

乞丐脾气可不小,这两年在河西镇过得一直很顺当,直到此时此刻。

他一下坐在地上,咧嘴就开始大喊,“打人了,打叫花子了,你们快来帮我评评理。”

赵立春一看情况不妙,想拉他们走,被河贞拦下了,“让他喊,我就不信了,我说他几句怎么了,那是为他好。”

这时候,一帮长舌妇聚了过来,都是河西镇的老人了,对这里发生的大小事宜无不清楚。她们站在人群外围开始指指点点。

“看看,荷香莲生的种回来了,像不像马支……”

“诶诶,别乱说话,什么像啊,那就是嘛。”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的指着庄晓洁,谈论着荷香莲和马支书那一段世人皆知的俗事。这一点河贞可能没什么感触,但一直没离开过河西镇的赵立春对这些长舌妇说的事可是清楚的很。

他生怕庄晓洁知道,回过头使劲瞪了她们一眼,“去去,把你们闲的,哪儿都有你们。”

其中一女的扒开人群走进来,看着庄晓洁,对赵立春说,“我说的是事实,你问问大家,谁不知道荷香莲下的种是谁的。”

河贞算是听明白了,这种话洋洋洒洒泼在庄晓洁头上,让她如何承受得住,她也不是没听过这样的闲言碎语,但搬到西华市之后,这样的声音就从她世界消失了。但她刚回来,它们又找了回来,它们就像她的专属代言,只要她一回来,就会被自行挂上。

她捂着耳朵,大喊一声,“我不是。”然后从人群中冲了出去。河贞看了眼这些嚼舌头的妇人,毫不客气的说,“今后我再听到你们说这件事,信不信我把你们家孙子扔到井里去。”

这样一句话太有威慑力了,大家谁也不敢说话了,也不叫嚣,更不回嘴了。

他和赵立春赶紧去追庄晓洁,但无论他们说什么,那些话她确实听到了,也已经形成了对她的伤害。她回来河西镇最担心的事还是没能避免。以至于她离开的时候,对这里也没有半点的怀念。

她甚至怀疑答应赵立春回来帮他补习功课的事会不会因此而作废,返回西华市的途中,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河贞在心里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结论:生活的贫富程度并未改变人们对事物的认知,那种源自人格深处的声音一旦形成便很难更正。人性的善恶也并未因生活的富裕得到丝毫的纠正,它们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时机罢了,一旦时机成熟,它们便会撕开丑恶的嘴脸,显现出来。

他在想,这件事过后,庄晓洁恐怕不会再回到这里了,甚至于她跟荷香莲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变得激烈,都成了不可预判的东西。

他真后悔带她回来啊,但年轻的时候直面内心那只魔鬼是没错的,在充满力量的时机去和生命最大的磨难抗争,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一个突破,这没什么好遗憾的。 NbJLkeLTGuyMm1q8SnAk+gP9iQlRVYUFZeRMwmRJ1vE7qZkbm0DMSm1RSqqCbS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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