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回到学校之前,傅俊生和贾美丽已经让杜鸿控制住,锁在了实验室里不得外出。那位作死的小主正是贾美丽室友许畅,这时候已经站在学校最高的主楼顶层,扬言要往下跳了。
学校安保部门和后勤掌勺大哥都跟出来应援了,目前还没报案,院领导一个个都站在楼底下候着,轻易不敢乱说话。压了一肚子火,就等河流回来领罪。
河流也算精明,没有直接去现场,他太了解自己处境了,没弄清缘由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去挨无畏枪子的。
杜鸿和魏然已经在等他,洛伊丽驾着车直接将他卸到化学系大楼下面,谁也没看到他进校,算是暂时保住了安全。
一边上楼,河流一边将外套脱下,怒发冲冠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被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羞辱感占据着。
杜鸿听见楼梯的声响,稍微紧了紧发麻的双腿,看了眼实验室那俩不省心的小屁孩。
没等准备好,河流便朝他开炮,“怎么搞的?我才出去几分钟,给我捅那么大娄子,想不想干了?人呢?”
杜鸿被劈头盖脸的一顿奚落,心中难免有些受屈,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要受此待见。大家都是海归,谁也不比谁少啥,就因为多个主任头衔,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剑。
当然,这是杜鸿自己的那点小狭隘,河流就一个大大咧咧的人,说出的话,哪有几句冲着冒犯去的。
杜鸿没有回答,拿出钥匙将实验室门打开。
见师尊冲向自己,傅俊生赶紧低下头,等着挨训。贾美丽还是那副高高挂起的嘴脸,一种无关我事的欣然笑意还写在脸上。
“河老师,快救救我们,你不在,杜老师虐待人了。我跟你说,他这是典型的……”
河流一巴掌拍在试验台上,怒吼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能不能为我省点心了?到底怎么回事。”
傅俊生见贾美丽挨骂,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回道:“是她,她跟许畅打了起来,还侮辱人家,许畅想不开,就……”
贾美丽何等刚烈一个人,岂能容他口出狂言,反击道:“你怎么是这么个东西,啊?许畅为什么打我你不知道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面条男,她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这种人。倒霉死了。”
河流实在没耐心了,“好哇你们,来学校就整这些个不务正业的事,我跟你们说,人要是救下来了,我尚且留你们,但凡出点意外,都给我滚蛋。”
说着,拎着外套小跑下了楼,不就是学生这点小打小闹嘛,贾美丽那张嘴河流是清楚的,出身高干,却没有一身好教养,来到学校就是给高等教学抹黑的。这三个人扭在一起,真是盘烂菜,不臭才怪。
尽管陈院长已经被校长训斥过了,但对于他迟迟不联系消防救援一事,河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怎么当领导的你们,人命关天的事等什么?等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天神下凡,叫消防啊,安保防控拉起来啊。你们这些人真是……”
陈院长一头雾水,本来想训斥河流几句的,没想到反而被他抢了先机,自己倒成了那个不办事的罪人。
后勤和安保都统一把眼神投向陈院长,陈院长掐着腰,看了眼上面岌岌可危的许畅,示意安保去联系消防,顺便瞪了眼河流。
河流将外套扔给杜鸿,“我上去看看。”
陈院长一跺脚,“我的河主任啊,那不是你的专业,这不是胡来嘛,哎呀,杜鸿,怎么就劝不住呢。”
杜鸿早已习惯河流的办事风格,说一不二,根本不用费口舌。
河流接近顶楼入口的时候,放慢脚步,变得异常小心。许畅背对着他坐在东边楼顶的边沿,迎着阳光,像一只即将起舞的风筝,虽然只有七层高,掉下去也九死一生。这个时候,没有十足把握,一句话都可能酿成大错。
他看着许畅的身影,多么年轻的生命啊,现在是祖国成长的好时机,不投身家国搞建设,不稳扎根基搞本领,倒招惹了一身的戾气。
河流想到这些,有些寒心,但又不能全怪孩子。他知道每一个决定和行为都不是简单的加加减减凑成的,其中必有难言的缘由。
朝南边走过去,跟许畅保持九十度夹角,河流看了眼下面,一阵眩晕,遂及退回来。他把手插在兜,看着那太阳,干咳了几声,想引起许畅的注意。
果然凑效,许畅看了他一眼,屁股稍微挪了挪,下面的人见状,心提到了嗓子眼。
“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河流对着前方说道,没有看许畅。
许畅把头转过去,“河主任,你是替你学生来的吧,没有必要,你回去吧。”
“替他们?那我还不如跟你一起跳下去,就那俩不争气的东西,不值得我过来。”
一听这话,许畅倒有了兴趣,“那是为什么?”
河流顿了顿,幽幽叹口气,“因为脚下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站着的每一个人。你要知道,在西边的最远处,很多人还端着破烂碗到处要饭,在祖国的每一个角落,还有无数人在饿着肚子,他们不但饿着肚子,连精神世界都是饥饿的,甚至从来没有过饱满的精神世界。而你们不一样,但不应该把幸福当成理所应当。”
河流的话许畅想了很久,她看了眼下面这些人,他们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在乎过她,他们真的担心一个生命的离开?还是仅仅为了不被推向风口浪尖?
“我很知足,但我有权利选择,不是吗?”
许畅这个时候跟河流谈论人权和自由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河流爬上楼沿边,把腿伸了下去,“有时候,身体确实需要放松,精神需要被理解。但权利是大家给的,权利不属于你个人,更不能拿权利伤害自己。傅俊生是我的学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在学业上的造诣值得你追从,我很鼓励这样一种相处方式。”
“可他不这么想,他从来没把我当回事。”许畅提高音量,有要失控的意思。
“激动什么,我还没说完,现在的他还配不上你,这小子一身毛病,骨子里没有一点血性,这样的人,怎么保家卫国,怎么发展经济建设。”
杜鸿是第一个发现河流举动的,“陈院长,快看,河主任也跟着爬上去了。”
顺着杜鸿手指的方向,陈院长一把将他抓过来,“快快快,秋风,杜鸿,你们系的几个老师都上去看看,你们这是要我老命啊。”
“用不用跟学校反应反应?”保卫处看门大哥对陈院长建议道。
“反应什么?抓紧找点东西保护起来啊,河主任要是掉下来,你们谁也别干了。”
陈院长还是很重视河流的,省里派下来这么一个科学家骨干,他要是整出点闪失,可能不好向省里交代。
“我觉得他挺好,要没有贾美丽,他发展能更好,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姑娘。”许畅对河流的一番言辞显然是不满意的,她不同意河流对傅俊生的看法,并将其转嫁到贾美丽身上。
“是嘛?”河流笑了笑,“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么跟你说吧,他要有贾美丽那几下子,没准真能成气候。男人嘛,没有点血性怎么成事。”
他好像说到了点子上,许畅有些力不从心,懒得狡辩了。河流早就把许畅的心拿捏得清清楚楚,要想跳楼的人哪有心思跟人交流,分明就是瞎闹腾,但又不能不防。才这么费尽口舌的与之斗智斗勇。
一看时机成熟了,河流抛出了致命绝招,“许畅,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许畅还是没回应,河流继续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把傅俊生交给你,你要是能帮我改改他的脾气,我有奖励。”
对许畅来讲,河流的这个嘱托可是代表学校发言,那可是官方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讲,那就是同意她和傅俊生光明正大的接触,再也不用受贾美丽的冷嘲热讽,傅俊生也不用担心言语是非而选择故意逃避。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也是她未曾期望过的。
在西华大学这片净土上光明正大的谈男女朋友,那是要顶着巨大压力的,现在好了,河流对她开了小灶。
她只是略有疑惑的把脸偏过来看着河流,河流起身,离开了危险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考虑清楚了你就下来,下午来我办公室,我给你们仨简单开个会。如果不接受,我不强人所难,你自己决定。”
河流说完就离开了天台,三楼处碰见了杜鸿等一行惊慌失色的面孔。他反倒笑道:“慌什么慌,真以为我会跳下去?幼稚,该干嘛干嘛去,凑热闹不嫌事大。”
陈院长迎上去想要问问上面的情况,被河流摔在屁股后面,“都散了吧领导,已经解决了。再说,你们一大群人围在下面,我要是跳楼,压力也会很大,所以拜托你们给人留点空间。”
陈院长不确定该不该听河流的,他拿捏不准,河流又不负主要责任,他当然没事了,可万一有个意外,他这个院长就别想当了。
索性留了下来。
河流转身一看,系里的几个骨干还在那站着思考站位问题,让河流训了一顿:“你们几个还愣在那干嘛,都给我回去。”
后面的事自然是应了河流的推测,不过,对他来说,傅俊生不成问题,可要想借此事好好教训一下贾美丽,不想想办法还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