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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近一个月发生的事,对邓华玲和河康来说,是生命中的一个折点。

河流在过去几年里暗查龙海洋和第一化工厂的事,现如今成了公开的事。

那个在河康心中一直不怎么关爱家庭的大哥,一夜之间成了他心中的英雄。而河流对此却只是付之一笑。

恐怕他秘密做这件事,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家人,一方面也是为报答龙海洋的养育之恩,所以才承受了龙女加在他身上的误解。

也就是通过这件事,河康终于理解了大哥。他甚至因为自己没能加入到这场战斗而深感自责和遗憾。

现在案子陷入瓶颈,河康找河流商量解决对策,但没得到他的支持。

因为在这背后,贺之敬这条大鱼还没浮出水面,郭长军到现在都没吐出实情,说明心中仍抱有幻想。

但钱光明插手其中导致受伤一事显然已经暴露了郭长军的动机。市局针对现有情况,决定立案,对当年龙海洋车祸丧生一事进行刑事侦查,相关人员开始进驻第一化工厂。

为了这个结果,河流等了太长时间,对龙女来说,更是种莫大的安慰。

这件事的传来,一下在西华大学掀起了狂风巨浪,有关龙海洋专利是否通过合法手段转到化工厂?又是通过谁一手操办的?龙海洋又为何遭此毒手?校园里众说纷纭。

贺之敬表面上从容不迫,每天按时上班开会,而实际上,他内心早已接近崩溃边缘。他根本没想到龙女会参与其中,且动作如此迅速。郭长军的落网让他每一天都活的惊心动魄,因为化工厂的调查工作已经开始,意味着很快会光顾西华大学。

专利转化一事,作为校方法人,涉及到刑事案件,一定会找他谈话。郭长军进去的第二天,他头脑就一直昏昏沉沉。他在思考如何周全这件事,虽然当年有关龙海洋和第一化工厂的直接资料都已经毁掉了,但不排除有遗漏的可能,他在办公室坐了两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东西。可当他找急忙慌回到家,在他书架上堆积如山的书本中却什么都没找到。

“不应该啊。”他在心中盘问自己,东西明明放在这里了。

恰好贺响也在家中,听见书房东西掉地的声音,进来看了一眼。他从未见父亲这么急躁过,他是一个自律的话,不会把书随便翻扔在地上。所以疑惑的问了一句。

“爸,怎么了?”

贺之敬正专心找东西,被贺响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他抹了抹鬓角的细汗,惊恐的看着贺响,“没事。”然后继续低下头找东西。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份魏立新和龙海洋的专利转让协议会被河流给提前拿走了,他甚至不知道河流跟贺响来过家里。所以,他是不可能找到这个东西了。

贺响因为下午有事,要去赴约,便跟贺之敬打完招呼就走了。

这段时间,因为郭长军的事,厂子和化工学院签订的技术购买协议在交付资金后突然宣布反悔了,当然,这件事不是龙女的主意,厂里一直都不同意购买生产技术的事,郭长军一走,还没等龙女正式接管,职工代表就把提议送到了上级政府。因为不合理采购,上面马上派人到化工学院商谈撤销协议一事,并同意赔付一定违约金。

化工学院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好不容易实现的成果转化,不能说没就没。但现在,当事人郭长军有罪在身,他无权参与之后的决策,因此,这边不支付资金的情况下,化工学院也没法拿出技术流程,双方目前还在僵持。

但这样的话,压力就来到贾美丽身上了。院领导现在将问题抛给她,让她出面去谈这件事。言外之意就是要把钱给拿到手。

但在贾美丽看来,这件事基本不可能做成,化工厂现在处在风口浪尖,新上任的女厂长龙女还无权干涉这件事,因为政府为了厂里的资源配置考虑,对这份技术的必要性已经作出评估,事情基本板上钉钉了。已经没有争取的必要。

贾美丽清楚一点的是,这份转让一旦失败,她就会给单位领导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因为贾贵平关系,上面不会太为难她。可这段时间来,包括同事在内的部分人都在议论她工作能力的问题。更有甚者,说她能来化工学院工作完全倚仗她爹贾贵平。这样的言论在贾美丽耳边出现,对她这么要强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因此,她昨天下午在单位跟同事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晚上心情一直很不好,才把贺响约出来诉衷肠。

贾美丽想起她毕业前夕父亲跟她进行的那次谈话,贾贵平一直希望她投身到西华市工业建设的浪潮中,她也本着内心的感觉,选择了这个行业。但真正落实到具体,她才发现,限制理想发展的并不是工作条件本身,而是相当程度的复杂的人心。

不知怎的,坐在贺响面前,她想到这些的时候,突然有些理解河流离开西华大学时的感受了。她能沉下心来搞研究,已经算她人生的一次升华了,但在此过程中,她却没有感受到奔赴理想带来的快乐。他们的技术虽然有用,但不适合第一化工厂,如果强行给他们,等于在浪费资源,这不是在支持建设,是为了资金的获得。

有了这样的意识,贾美丽突然对自己的处境担忧,甚至反感起来。这跟她价值体系背道而驰,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贺响只是觉得,这是各自需求的结果体现,没有对错之分。但非要站在资源的合理性利用上,他是支持贾美丽的。他建议贾美丽找下家,贾美丽摇摇头,“东西从郭长军手中败下阵来,谁还敢要,看样子这个技术在西华市推广的可能大不了。”

提到郭长军,他倒还关心起来,“是啊,这个郭厂长听说能力一般,最近还犯事了。我听说跟河流家有关。”

贾美丽不想讨论这件事,因为这里面有个特殊的人,贺之敬参与化工厂的事,贾美丽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帮河流调查过。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位出众的年轻人会和贺之敬扯上关系,这不仅让她感到一丝惋惜,同时又有种莫名的痛苦。

她翻起眼皮看了眼贺响,“我听说市公安局马上要到西华大学调查龙海洋相关事宜,不知真假。”

贾美丽喝了口水,用杯子将她和贺响的视线隔开,她不想看到贺响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啊?”他意识到了,是的,去西华大学调查,那就是去找他爸。

“什么意思?”贺响是聪明人,他感到贾美丽眼中不愿谈及的东西很可能跟贺之敬有关。

“没什么,跟你没关系。”

贾美丽的话已经到嘴边,但还是咽了回去,她来是为了自己的事,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贺响。至于躲不过即将到来的事,那完全不在她掌控之内,现在事件走上正规的司法程序,她也不会再介入和插手,但如有一天需要她出来说句公道话,她也不会为了贺响而改变立场。

跟贺响道别之后,她在心中就有了决定。生命之花正在盛开,她还没看遍世间繁华冷暖,如有朝一日能像河流那般洒脱,放弃现有的一切,重新开始一段生活,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不用有朝一日了,就是现在,就是现在这个决定。没错,贾美丽突然心中一亮,决定离开化工学院,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崔敏这些年因为贾美丽没出国深造的事,跟贾贵平的关系早已恶化,夫妻关系也名存实亡。对贾美丽仅有的期望便是能在现有岗位上做出一番成绩。

然而,贾美丽的决定再次摧毁了崔敏的世界。跟贾贵平大吵一架不是目的,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诫贾美丽,让她为这个所剩无几的家庭生活留点可能。

但显然一切都是徒劳,贾美丽每次面对崔敏如此愤懑的时候,都会从内心深处忆起她对自己创下的伤害,比如她跟河康还没开始就已经破解的可能的情感风波,比如为让她留学差点酿成毁掉许畅人生的恶果。只要一想到这两件事,贾美丽觉得,这个家已经没有了意义。若不是父亲贾贵平还在,她几乎没有回来的想法。

而她这次回来,也只是将想法告知给贾贵平,崔敏不过是作为旁观者,顺带听了一下而已。

随着贾美丽离职一事的公开,其实最难过的人就是河流,他以为贾美丽会坚持下去,他以为贾美丽的性格和思想能够适应任何恶劣的环境。但他还是高估了这片土壤,它们不是看起来垃圾成堆,就是在恶意的疯长,而那些在阳光下不紧不慢生长着的,却始终没让他遇见。

这对他世界观和人格建成意义重大,他差点以为贾美丽的抉择是种无可挑剔的理想之选,回过头想想,又何尝不是种遗憾。

找到那件能让你为之动容和无悔的事,本身很难,有时候,你会在坚持中培养出兴致,有时候你会一直沉沦。所以,很难说贾美丽的选择是对是错。 bk+WQG2MxFK0KKKvVkp2ytQJYIYJSiFuHhm0b2igLYGTUt2zWRSNo7kurSQZeay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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