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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军最近倒是安静得有些吓人，他不但不给职工开会了，就连来工厂的时间都变少了。
自从把国外生产线引回来之后，他厂子的改革工程也以失败告终了。就像采矿集团引进的冷凝设备，同样存在和国内环境不配套的大问题。与之不同的是，在设备运行不起来的情况下，竟然还购买了化工学院的生产技术专利，这两个不理智的决定，给第一化工厂带来了严重的负担，因为车间出了问题，工人自然成了摆设。郭长军来不来上班也就无关紧要了。
现在的情况是，该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这里的工人都是吃铁饭碗长大的，有的父子两代人都在这里上班，如今厂子停工，国家规定指标完成不了不说，还意味着他们的工资即将面临发放的风险。
最近厂子里已经开始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近三年来，西华市大小厂子也冒出来不少，虽说是民间产业，但靠着政府扶持和市场放宽，大家都活的风生水起，远比有的国营企业要舒服得多。
作为国营企业职工，心里的优越感也在逐渐丧失。大家伙无事可干，都关起门来开始打牌。
龙女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到这个地方了，她出现在工厂门口的时候，发现原来的看门大爷已经离开了。只有个瘦不拉几的年轻人蹲在地上打瞌睡。
龙女走到他身边，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塑料桶，“大白天睡觉？不干活吗？”
小伙刚进厂子不久，没见过龙女，睁开眼看了看她，问，“哪个单位的？有事？”
“找你们郭厂长说点事。”龙女说着就往里走。
那小伙赶紧拦住她，“你这人，问你哪个单位，怎么不报？厂长好几天没来了，上别的地方找去。”
一看这副态度，龙女火一下上来了，“郭长军平时不管理你们？嘴尖毛长，这要是来个领导，你们也这态度？”
“什么态度？你不是这里职工，就是不让进，走走走。”
正说着，里面车间主任看到了这边，赶紧小跑过来，把那小子训了一顿，“没长眼睛，龙老板都不认识，去，自己找活干去，成天没正事。”
“老李，怎么搞的，满院子乌烟瘴气，这人一个个都满院子跑，不工作了？”龙女站在门口就看出里面问题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游荡着，哪里还是什么工厂，简直养老院嘛。
老李摇摇头，眼底多少透着凉意，“郭厂长这两天也不来了，加上生产线出了问题，新买的专利又弄不了，这不，大家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保不齐走两个。”
龙女这才明白过来，看着车间那边，“走，带我看看去。”
大家伙都赖在方桌上打牌，哪有一个干活的，机器就在那开着，慢条斯理的发出低沉的哀叫声，像是得了重病。
见龙女进来，认得的脸都吓白了，赶紧把手里东西扔掉，乖乖站了起来。
龙女走过去看了看那桌乱七八糟东西，“怎么，没有领导就不干活了？化工厂把你们养活了，到了关键时候，你们都不要良心了，就在这玩上了。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这样下去厂子就能活起来？”
说着，她看了看刚引进来的生产线，皱起了眉头，“老李，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派人找郭厂长没有？”
“找了，好几天了，一点消息没有。”
龙女想的是，郭长军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难不成钱光明暗查他的事败露了？否则，什么样的事能让他躲起来好几天不见人。
大家把厂子收拾收拾吧，不开工也不能闲着，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气氛环境好了，自然就有人情味了，别搞得跟垃圾场似的。
这边交代这，也就把老李给叫出去单独说了几句。
“我直说吧老李，我呢，也是在这里成长起来的，对你们每个人也都有感情，这里的情况我早就听说了，今天就是来核实一下，这样吧，你私下问问大家，要是哪天实在干不下去了，上我那里去，我随时欢迎。”
老李一听龙女的话，竟有些激动起来，他赶紧看了看周围，然后凑过来，紧张的说道：“龙老板啊，你真是活菩萨了，不瞒你说，我们早就不想在这干了，以前你在的时候，每月都有奖励，你一走，效益也不好了，现在连起码指标都完成不了，大伙的工资也都半年没发了。都有怨言，又都不敢说，大家就是怕给你添麻烦，要不早找你去了。”
龙女笑了笑，“老李，这个事急不得，现在厂子怎么样还不好说，你这头先不要往外说，等到了非走不可那天，再让大家找我。毕竟郭厂长对我有恩，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
老李一琢磨，点了点头，“是是，这么做是对的，你放心，就当你跟我一人说了。”
龙女太了解他们这帮人了，让他不出去说那是不可能的，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在工人面前摘清自己的责任罢了，尽管没必要。但她还是很看中细节的事。再说，她来这里，就是要找机会把这些话传到郭长军耳朵。
本来嘛，对第一化工厂她从来没打过主意，不过，最近采矿集团把运输矿料的事承包给私人运输公司的事让她有了思路。
是的，她想要把这个过气的国营企业承包过来，但怎么去跟政府谈，她还没想好。不过她心里有数，像这么大的企业，不管是设备厂房还是市场资源，都是不可多得的，政府花钱培养这么多年，不可能说停业就停业。她既然愿意出面接手，帮企业渡过难关，承担起国家下发的生产指标，对政府来说也是好事。
再说，个人承包企业，在省外已经有案例，她不用担心政策红线的事，完全可以放心做这件事。
加上要把郭长军老底挖出来，这件事说什么她都要办成。
郭长军消失的事马上反应到钱光明那，这个线索很关键，起初想到的是，郭长军消失和蒙禾消失会不会有必然联系，性质上具不具备一致性，因为这涉及到调查角度和侧重点。
这天夜里，钱光明骑着自行车再次经过郭长军家门，见灯亮着，他推着车过去敲了门。
开门的女人是郭长军爱人，见来的是生面孔，有些迟疑要不要让他进。
钱光明感到了对方的为难，先表明了来意，“郭厂长在家吗？我是市公安局的，接到厂子职工电话，说郭厂长好几天不去厂子了，我过来了解一下，人，在家吗？”
女人惊愕的看了看他，把门打开，将他请进去。
“老郭说出去办事了，这些天一直也不在家。厂子怎么了？”
钱光明从女人的言语里感觉到，她关心的并不是郭长军的去向问题，而是厂子问题。说明郭长军去了哪，她心里是有数的。
钱光明回答道，“具体不清楚，我来就是跟你确定一下，对他行踪知不知情，要是不知情，我们可能要人口失踪案处理。”
女人一听，感觉有些严重了，笑道，“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他每年这样的出差都有好几次，有时候一走就半个月，我都习惯了，丢不了，别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好如何，这一趟，钱光明多少收获了一些东西，起码这个女人没跟他说实话。从多年办案经验来看，不出意外，如果郭长军真有事，她一定会单独去报信。
要知道，他这次是正面出现，这对疑点重重的郭长军来说，并不是好事。作为他爱人来说，通风报信就显得很重要了。
往往这个时候，女人的慌张就体现出来了，钱光明从她家出来之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躲在远处的树影后面，等待着破绽的出现。
大约半小时的功夫，女人果然行色匆匆的出了门，她手里什么都没拿，头上包了块围巾，一路低着头，扑打着她那不长的双腿，边走边观察着四周。
跟踪人的事对钱光明来说简直是小意思，更何况是经验全无的一个女人。
女人一直没停下来休息，花了足足四十分钟，来到了护城河边的一间小屋，钻了进去。
天太黑了，屋里灯光灰暗，隔着纸窗户，看不清里面有什么。这样进去的话又心里没底，里面多少人，什么情况，他都不确定。
他等了半天女人也没出来，不过，他能断定的是，女人一定是来见什么人了，这个人是郭长军的可能性极大。
他只好试探的摸索过去，试图趴在窗户下面听听里面的动静，一旦确定郭长军在里面，他就能回去带人过来。
然而，让他颇为难堪，甚至懊恼的是，里面的人并不是郭长军，女人行色匆匆来到这里，为的竟是背着郭长军做见不得人的事。
钱光明只好无奈的离开了，费尽心思等了这么久，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个玩笑，这简直让他难以接受。
郭长军的消失，再次成了一个谜，而蒙禾现在是活是死，更愈发的让人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