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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许畅插手此事，对杜鸿而言确实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当年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如今敢站出来挑战他的权威，这让他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了羞辱感。他曾是许畅的师长，如今在她面前，再无当年的风采。
杜鸿带着一肚子的火，刚回到学校，河流就过来了。他以为刚才当着工商局同志的面，杜鸿是觉得下不了台面，才故意拿他不当回事的。可当他走进杜鸿办公室，事实却让他无言以对。
就算看在曾经同事一场的份上，起码应该让他坐下，杜鸿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来做什么？你现在接受调查，情况特殊，应该避嫌，我这屋你暂时不要来。”说着，他便拎着取回的样品装模作样的要回实验室。
河流沉默的看了看他，把眼皮拉低，“好，杜鸿，路是自己选的，本来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些事，但现在看没必要了，你好自为之。”
转身离开的时候，河流在心里暗自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这里，他和杜鸿的交集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了。同时他也清楚，他是真的失去这个曾经的友人了。
杜鸿现打开实验室窗户，看着河流徐徐走向学校大门的方向，眼神里抽出一根狭长而尖锐的东西。
就连傅俊生自己都没想到，杜鸿会在这个时候找他。他已经在单位附近混到了一间独立公寓，日子跟毕业时候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在所有围绕他的变化中，唯独许畅对他的改变让他无可奈何。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许畅回来之后几乎没主动联系过他，出国前他们的感情还一直很好，这几年也一直保持着通信往来，也都或多或少关切着对方的学生生活。
但关系怎么说变就变呢，这一切来得很突兀，就好比断电了一样。
杜鸿拿了些傅俊生老家的东西过来看他，一看就有所准备。傅俊生这两年虽然不跟他来往，但通过河流的境遇，对他这个人还是稍有抵触的。
仅存的一点热情完全基于对一个师长的礼貌。
他很难为的将杜鸿请进来，倒了杯水递过去，木头一样站在那等他说话。
杜鸿喝了口水，看着傅俊生，尖起眉毛笑道：“你看看你，这么多年，性格还是没变，木头一根，真不知这几年在科技厅你是怎么混的，魏老师不培养你啊。年轻人，有点朝气嘛。”
傅俊生喉咙蠕动着，不知道该怎么接，索性一屁股坐下来，叹了口气，“性格也就这样了，杜老师，我毕业后，这是咱两头一次单独见面吧？”
他不想跟杜鸿磨洋工，准备打听他的来意。
杜鸿一听，指着他埋怨道，“我要批评你了，你作为学生，不称职，老师要不来，你这辈子都想不起过去看看我吧，怎么，是怕河老师有想法？”
傅俊生一听，紧忙看了他一眼，“杜老师想多了，我实在抽不开身，科技厅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
“好了好了，跟你看玩笑，你还认真上了。我今天来就想问问，那许畅跟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可听说一些消息了，别怪老师多事。我这里有人打听你了，急着找女婿呢。我过来问问，许畅跟你怎么个情况，顺便问问你有没有相亲意愿。”
傅俊生哪里想到过这一层，急忙站起来，“杜老师，你可千万别办，个人问题的事我还没想好，不着急，你不用操心。”
杜鸿把二郎腿翘起来，悠哉问道，“是没想好还是想不好？是不着急还是急得不行？你小子不说实话，那天碰到许畅，我都问她了，人家说你两早就不在一起谈朋友了，因为什么？”
也不知杜鸿哪儿来的消息，反正傅俊生听了这话，心情自然好不了。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
“胡说，这话她说的？”
杜鸿动了动眉毛，点点下巴，“嗯。”
“我说她怎么对我不冷不热呢，原来不想跟我好了。”傅俊生后背一软，靠在了墙上，脖子伸的老长。
杜鸿又喝了口水，不紧不慢说道，“不要急着下结论，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好说。我也纳闷呢，一回国就变了个人似的，那天我上她矿标店，人家工商要查他们，你是不在场，她跟你河老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弄得跟我有仇一样。没意思。”
傅俊生一听这话，突然想到了一个点，“不清楚，哎，她出国这几年，回来怎么把心思花在这上面呢，不懂，在科学院干的好好的，非要搞什么矿标。”
杜鸿一看他上了套，接着给他抛引子，“她也没办法，河老师需要她嘛，许畅回国的时候正赶上河老师创业的困难期，要不是她通过科学院跟市科技局提议立项，这矿标生意怎么会引起政府关注。所以说啊，她知恩图报，河老师送她出国，人家回来肯定要报恩，你也别有情绪。可能是她太忙，没时间顾及你们的事，没准过段时间就好了。”
傅俊生清楚，许畅对他的态度绝不像杜鸿轻描淡写的那样，他仔细回想这些年来许畅的变化，越来越觉得她像一个人。
徒弟像师父是正常的，但她的改变连带着个人感情的付出，那就等于在扼杀对方的情感。这本无对错可言，可对傅俊生来说，杜鸿的这席话将他的压力点引到了河流身上，让他认为正是因为河流的存在才致使许畅的生活和工作受影响，从而让他的情感衍为牺牲品。
这样一想，他眼睛突然燃烧起来，“河老师不该影响她的，她应该有个更好的发展。你说呢，杜老师。”
杜鸿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他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只要傅俊生去找河流纠缠许畅在矿标店投入精力的事，那河流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了。至于贺之敬安排人查他的矿标质量一事，可以不了了之，大可不必为了安他个以假乱真的罪名就搞得大家都头破血流。更何况，许畅出面帮河流，样品检测的事基本可以翻篇了。
他对傅俊生笑了笑，没有说一个字，“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一下你个人问题。走了。”
傅俊生将杜鸿送到门口，没耽误一分钟时间便连忙赶去找河流，对他来说，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关乎他跟许畅的情感走向，杜鸿的到来无疑加速了他的这种担忧。
洛伊丽好不容易大起来的肚子成了河流和邓华玲饭后最甜蜜的话题，一家人在安静的灯光下计划着孩子出生后的种种安排，心里的惬意不言而喻。
但傅俊生还是来了，河流开门看见了他充满仇视的眼神，拿了件外套，跟洛伊丽知会一声便带他下楼了。
“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河流不想走太远，只要不影响家人休息，在楼下说几句就行。
傅俊生蹲了下去，抱住脑袋，痛苦不已。
“老师，你说，许畅怎么了，现在她根本不理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河流也察觉到许畅身上的变化，但没想到会对傅俊生产生这么大影响，整个人几乎都崩溃了。
他也说不清楚，一个人情感出现问题会有无数种可能，一个心情，一片风景，一次对话，书里的一行字，日记里的突然感悟，这都会是杀死情感的可能。但傅俊生既然要听他说，他只好谈谈个人感受。
“没什么沮丧的，女人嘛，可能一夜之间长大了，从梦想回到现实，她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现在是她事业的发展阶段，又从国外回来，多少双眼睛盯着，压力还是很大的，这一点你要理解，没有精力谈男女朋友也情有可原，但这应该不是她本意，所以你等等她，让她先在这把根扎好。”
这样的劝慰对傅俊生来讲等于没说，他甚至认为这是河流对他的敷衍。
随着情绪的加剧，他站了起来，“河老师，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不想让许畅在你那干了，这样下去，她怎么可能有时间参与到我的生活，这样下去，我两就完了。”
傅俊生可怜兮兮的样子哪里有男人该有的气概，不知怎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河流有了两种矛盾的感受，一个是：许畅对傅俊生情感的变化难道真跟她时间的缺乏有关，另一个：他居然为了个人感情的获得寄希望于别人的改变？
这两种感受让河流很不舒服，也很失望。
他无力决定一个人的改变，更不可能说服他人在情感上的选择。他听出来了，傅俊生来找他，就是来问责的。女朋友的变心如今成了老师的责任，这样荒谬绝伦的想法不知傅俊生如何产生的。
河流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你们已经不小了，老师能做的是在事业上帮助你们，感情的事要靠你们自己去磨合经营，许畅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想，去跟她表达好你的想法，她会理解的。至于工作的事，你让她自己选，我知道这件事上你对老师有看法，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意要破坏你们的关系，许畅回国后做了她想做的事，那是她内心的需要，你要理解。”
傅俊生把河流的手推开，“我不理解，河老师，你知道她前途无量，她回来就是为了帮你，你忍心她一直在你那耽误下去吗？”
傅俊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河流转过身把眼闭上，心中充满失望。
他想了足足两分钟，没有转身，对傅俊生说，“既然这样，那好，我来做。”
看着河流离开的背影，傅俊生的心五味杂陈，他无心伤害自己的恩师，但在他爱情的框架内，任何危险因素都让他没有安全空间，说出什么话来也就无可厚非了。
他知道，今天过后，也许河流又要换种方式看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