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寸寸草草在过去数年贫瘠的时光里挺了过来,现在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疯长期。
在这一小阶段的年月里,有个人忙里偷闲的关心起一件事来。
洛伊丽没能保住孩子,在杜鸿看来,成为了一个难得靠近洛伊丽的机会。
在她身体恢复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时候,也正是河流矿标加工的非常时期。杜鸿抓住这个空档,上了趟省文联见洛伊丽。
自从跟河流结婚以后,洛伊丽就自然而然的同杜鸿断绝了往来。她很清楚杜鸿这个人的狭隘,加上他给河流事业上造成的负担,让她很难再敞开心接纳这位曾经的朋友。
杜鸿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跟同事讨论市科技局做的项目资助的有关事宜。见他走进来,洛伊丽脸色马上变了。
杜鸿走了过去,“我路过你这,顺便过来看看,你和他还好吧。”
为了不在同事面前出丑,洛伊丽站起来,带着他走了出去。
到楼下的时候,洛伊丽已经不耐烦了,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一兜水果,愈加气愤。回过头就是狠狠一句。
“你成熟点好不好,不要再打扰我的家庭好不好,你想要的东西,河流都还给你了,还不满足吗?你还来干什么?”
杜鸿也有些难堪,把头稍微低了下去,“河流的事我很抱歉,你们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也一直考虑来不来看看,不管你们怎么看我,请不要拿走我的权利。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
“你别说了,我就当你没来过,从今往后,请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洛伊丽下了逐客令,转身要走。
杜鸿下了很大决心才过来的,他只想安慰一下洛伊丽,并没有别的恶意,但换来的却是这个态度。他也知道洛伊丽心里怎么看待他,但这些年过去了,他始终释怀不了。
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他竟不自觉的从后面抱住了洛伊丽,洛伊丽只感到一只粗鲁的手拦在自己腰间,脑子里传来一股急躁的声响,她猛一回头,给了杜鸿一耳光。
杜鸿两眼惊恐的泛着红光,身体里仿佛住进了一只恶魔,他手一用力,竟将洛伊丽死死的抱住了。
洛伊丽哪有多大力气,她咬着牙拼命挣脱,却怎么也不行,她咒骂着杜鸿,可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个在自我情感的困惑里迷失方向的人,竟然把人性里最直接而赤裸的一面展示了出来。最后发泄到他口口声声说爱的那个人身上。
要不是同事听到洛伊丽的喊叫声跑了下来,真不知道洛伊丽会经历怎样一种折磨。
这位女同事用手里的书本使劲朝杜鸿脑袋砸去,那书足足有一千多页,杜鸿的脑袋就像撞到了砖头,产生了强烈的剧痛,伴随神经出现四分五裂的感觉。
他条件反射的捂住脑袋,嘴巴疼的合不上,终于放开了洛伊丽。
女同事让洛伊丽马上报警,洛伊丽只觉得胸口恶心,捂住嘴进跑进厕所,恨不得将身体里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血液从杜鸿的脑袋流到脸颊,大脑的热量一点点得到了释放,情绪也终于稳定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做了有违天理的事,在内心追悔莫及的痛责起自己来。
是的,经过这么一下,他再没有接近洛伊丽的机会了,他只能像一只穷尽所有的野狗,在他的理想世界里挣扎下去,而他心里最原始的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洛伊丽没有去报警,也没再去追究,她提前下了班,拖着几乎垮掉的精神状态,来到了河流的矿体展馆。
河流正在跟前来看货的一对老夫妇讲解一尊黄锡矿雕琢的鳌,洛伊丽走上来,不管不顾的抱住了他。
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依靠过河流,身体靠拢的一刹那,洛伊丽感觉回到了梦里的那片港湾。
这对老夫妇幸福的对河流笑了笑,示意他们先到一边等着。河流感到了洛伊丽的眼泪在他脖颈上滴答滴答的撞击着,紧了紧她的后背。
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突然这样呢。”
夫妻间灵魂交映才会有的默契让河流相信,洛伊丽的眼泪只是有种哀伤,一种需要在他为之创造的世界里休憩的哀伤。
“我想你了。”洛伊丽闭上眼,手腕紧紧的扣在他后背,像一把坚不可摧的铁锁。
河流没追问洛伊丽的内心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动荡,因为他认为,她的精神世界甚至超越了这个世界对个体的需求度,完全在他之上了。
他从不去计较那些洛伊丽不愿提及之事,因为他们早就做到了对彼此的信任。
那天晚上,洛伊丽突然发烧了,他不得不将其连夜送到医院,一检查,竟怀孕了。
河流抱着洛伊丽,在医院的病床上住了一晚,那是属于他们极为安静的时刻。暴风雨走了,一切又都平平常常的回到了身边。
老天爷真能开玩笑,但又是这么的可爱,这样一个消息对河家的每一个人都充满惊喜。
第二天,河康一家三口便来到了他们家,邓华玲和艾家下厨,给大家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只是龙女已经回不到这张餐桌,享受家人合欢的快乐了。
而在这透着和平的寻常生活下,只有河流跟龙女知道他们面临着怎么一种战斗。
通过河东县打假案件的处理,龙女也算正式和钱光明认识了,并对这个一本正经的人民警察有了种特别的感觉,倒也没什么,总觉得他是个可以拿来开开玩笑逗乐的人。
不过,龙女接触钱光明用意明确,自她知道父亲死于谋杀那天起,就在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绝不让河家人卷入进来。
是的,这一点,跟河流不谋而合,兄妹两甚至没有聚在一起商量谋划的意思。仿佛河流将实情告知给她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各取所需去了。
龙女虽然在生意上性格火烈,但在处理龙海洋这件事情上,她不敢有半点冲动。
求助钱光明或许是最聪明便捷又正当的做法。虽然河流告诫过她不要让司法提前介入,但既然分道扬镳,这些不成文的约定也就算不得数了,更何况,她是龙海洋的亲女儿,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处理方式。
钱光明以为还是催他捉拿二宝的事,没想到却给他送来这么大个案子。
但这属于八年前的旧案,要通过立案侦查的方式进行,意味着需要说服上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很难通过至今下落不明的蒙禾说的几句话就立案。
钱光明坐在办公桌前,对前来办事的龙女又展开了思想教育,“我说你一个生意人,怎么天天关心我们的事,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些,你这个女人不得了啊,算上这次,前后让你送进去三四人,搞得比我们有些同志还要专业。不过嘛,你今天说的事我没办法帮你办,事情没有你想那么简单,真要有确凿线索你再过来。”
龙女一听这话,火一下就上来了,敲敲他桌子,指着墙上的党徽,“你一个共产党员就这样敷衍群众?什么叫你办不了,这是一条人命的大事,我要是能找到线索,还要你们干什么。既然我来了,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假化肥的事现在还拖拉着没解决好,我看你这个队长就是纸老虎,也没什么能力嘛。”
龙女的话自然不受听,钱光明坐在这里,不管谁进来,态度必须严肃,办事讲原则讲底线,立场也一定要坚守。他自然不会跟龙女客气,义正言辞道:“请你注意言辞,这里是我办公的地方,由不得你撒泼。”
龙女在心里稍作盘算,衡量了一下钱光明的底线,觉得坚持下去只会把事情办砸,所以换了种态度,“好,这是你的地盘,你们有你们规矩,那我走,不给你添麻烦。”
龙女转身出了门,钱光明气的直跺脚,他任职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蛮狠霸道不说,更是我行我素不讲规矩。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等他下班离开公安局的时候,龙女却等在门口看着他。
无奈的钱光明只好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朝她叹了口气,“我说,怎么回事,人不走了吗,还站这干什么?”
龙女这下可没什么顾虑了,手放在他自行车上,说,“你看,这条大马路,不是你地盘了吧?在这说说我那事不算不讲规矩吧?”
钱光明咂咂嘴,嘴皮都快咬破了,“你这个人,我今天服你了,说吧,你想怎么解决?违法乱纪的事别找我。”
龙女一拍手,“好啊,这才是人民好警察嘛。你既然表态了,我就直说了。我爹死的不明不白,我要你帮我找出背后黑手,现在蒙禾消失了,我这里有两嫌疑人,我不占用你时间,但希望你给我提供些思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钱光明看得出,龙女不像在开玩笑,看来她手里确实有值钱的线索,但这种案子只有拿到实证,才可能提出翻案的可能,现在看来,只有先做个私下调查,拿到证据后才能走正规程序。
钱光明的手在自行车龙头上紧了紧,低声说道,“回去把你掌握的资料准备一份,邮寄给我,等我消息。”
说完,跳上自行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