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这么重要的事,连傅俊生都不知道,可见许畅对外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
但从河流的角度来说,又觉得完全没必要。他也或多或少了解到,许畅出国这些年,傅俊生同她的来往已不像在国内那样频繁,他怀疑两人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但作为外人,他不好多说。
许畅下飞机后,河流带着贾美丽跟傅俊生来接的她。去往饭店的途中,傅俊生不停的追问着她在国外的种种,许畅也只是按部就班的回答,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过多的热情。
贾美丽是个明白人,许畅的变化就写在脸上,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幼稚冲动,看着傅俊生才能站出来说话的女孩。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个职业感十足的女人。
相比之下,傅俊生的气场马上被拉了下来,这是两个心理年龄出现断层的人。很难再让人相信他们是情侣关系。
离席后,河流带贾美丽先走,把空间都留给她俩,尽管许畅有些不适应这种长期分离后的初次见面,但她又不好伤傅俊生,只得同意。
可河流一走,她便以疲惫为由,欲将傅俊生打发走。他已经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和陌生,就连言语都处处透着僵硬。谁心里都清楚,这样的遇见,其实大可不必,不管是状态的事还是感情的事,今天的久别相逢都不值得窃喜。
这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它的痛苦在于你找不到问题的症结,你不知该从何入手解决。因为当人开始改变对世界和自我认知的时候,他现有的情感和情感里原有合理的人物都将按照现有的价值标准进行重新排列。
而傅俊生很可能在许畅的这次人格重建中被流失掉。
这是他无法阻止,甚至是无可责备的事。他们没有承诺过对方,所以发生什么样的结局都不该归为感情的抛弃或背叛。
更何况许畅回国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更不可能把心思花在傅俊生身上。
看样子,这份感情真要面临一个艰难的考验了。
傅俊生在西华市没有什么朋友,因为许畅的这种变化,他一直想约贾美丽出来谈谈。但贾美丽忙着项目转化的事,根本没时间赴约。
其中一个项目便是与郭长军的合作,目前化肥市场的瓶颈问题就是氮磷钾纯度不够好,在同等产量的基础上,元素纯度越高,意味着生产成本的节约,但同时又会带来单价的提升。这是个此消彼长的问题,很难化解。
贾美丽所在的化工学院和西华大学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在办学方面主要偏向研发,而不是教学,更像是一所科研型院校。出成果更具专业性和针对性,对于市场现存的化肥问题早就展开了研究,目前手里的工艺流程技术在保证基础原料不变的情况下能将肥料元素的纯度提高三个百分点,生产成本的降低能够填补产品单价提高的问题,所以,贾美丽带来的这项技术对郭长军来说极具吸引力。
特别在龙女撤出对第一化工厂产品推广后,郭长军的日子一直不太好过。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对工厂进行一次革新,但产品不创新,其他任何的努力都不会被市场青睐。
老百姓要的是实效和实惠,拿不出顺应民心的产品就很难站住脚。
为了解决这些顽固,郭长军在过去一年时间里也做了很多改变,其中最重要一项就是从国外引回来四条生产线,原来的设备全部下线。
可问题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次生产线更新换代的代价远超出他预想。因为操作技术的欠缺,他不得不从省外雇来专门的技术人员,技术人员到了,又发现新设备的生产规格和公司指标相差太大,这样一来,造成了极大的浪费。
现在公司对郭长军一连串的无脑操作产生了反感,现在他又一股脑的盯上了贾美丽手中的新技术,这很难得到工厂上下的支持。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厂长负责制实施以来,郭长军的手脚也被放开了,以前的他,很多事能躲就躲,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了凡事无所谓的态度。但现在很多职责和权利都落到他头上,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一手抓,他已经度过了心理最艰难的一关。一开始他还担忧厂里的书记会挑理,但慢慢他发现,厂长责任制正是甩手这个烂摊子的绝佳借口,他那位书记高兴还来不及呢。
因此,现在他是一手遮天,谁也管不着。尽管下面有唱反调的声音,但他全当听不见。对贾美丽的到来,可谓夹道欢迎。
从单位的角度考虑,她不应该顾及郭长军工厂存在的问题,但有件事是她所理解不了的。
龙海洋的专利一直被他们沿用至今,这么多年,也算做出了一个老牌子,这个时候轻易引进其他产品规格,很容易对工厂造成负面影响。倒不是说创新有何问题,但凭借他们目前的市场占有率,新产品投入进来是有风险的。
贾美丽微笑着,却又无奈的跟他签订了技术转让合同。临行前,她好奇的问了一句,“郭厂长,当年龙海洋那份生产技术看来你们不打算用了?”
郭长军没想到贾美丽会关注这件连他自己都忘掉的事情,实在让他格外的好奇。
他眼神闪烁不定,随口敷衍一句,“再考虑,再考虑,贾老师怎么问起这个?”
贾美丽当年帮河流调查过这件事,从贺之敬有关的材料中影射出这个专利转让的不正当性,但始终缺乏实证。她对这件事自然是最清楚的,只不过,郭长军对此并不知情。
她倒不避讳,说,“我听说这份专利有年限的,到时候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不过,他两个儿子都不在这行业发展,不会来要这个东西。但龙女就不一定了,你们又是老熟人,她父亲的专利在你手上,她不会不知道吧?”
贾美丽这番话道出了太多重要信息,这让郭长军的心一下子燃烧起来。是啊,他以为那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不会有人再关注,出于某有原因,龙海洋更不可能让家人知道。他想当然的也就没对龙女设防,可经贾美丽的口一说,这件事竟变成了郭长军心里过不去的一个阴影。
一连串问号从他心里涌现出来:她当年来我工厂代理农资是何用意?又为什么在销售蒸蒸日上的时候突然选择退出?难道紧紧像她所说的那样,想要自己独立做事?看来没那么简单,这件隐匿多年的事居然连贾美丽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知道了,说明龙女早就清楚其中过程。她又是河流的亲学生,意味着河流也知道了。
这样一想,郭长军的心突然慌乱起来,他不能在贾美丽面前暴露自己,也就没再继续讨论下去。
可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他接连上了好几次西华大学。贾美丽这次有意的试探没想到真的起到了效果。
河流被贺之敬整治,贾美丽早就想帮他出口恶气了,他父亲龙海洋一事又始终得不到解决,尽管河流嘱咐过不让她乱来,但贾美丽借着和郭长军签订协议的机会,还是来了次雕虫小技。
当贾美丽带着河流坐在校门口对面的茶馆看见贺之敬和郭长军关系不菲走出来的时候,贾美丽拍拍他肩膀,“怎么样河老师,我就说这两人有问题,人我可帮你找出来了,怎么做就看你了。”
河流怎会不知道郭长军的事呢,他只是觉得时机不到,打草惊蛇的事万万不能做。很显然,贾美丽已经惊扰到郭长军了。
这让河流稍有不快,可他这个学生一直如此,他从来都拿她没有办法。说是责备,其内心又存有感激,他岔开话题,问贾美丽,“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我听说你跑人家采矿集团去了?行动够快啊,回过头来就调查人家爹,有你这样的吗?”
虽然是开玩笑,但贾美丽还是有些难为情,瞪了河流一眼,“谁乱说的,他?”
河流故意笑了笑,没回答,贾美丽心里一下来气了,“你们两现在都穿一条裤子了?什么事都跟你说,我去又怎么样,我一个学矿物化学的,去看看冶金没什么不好。”
河流打岔道,“后来你改成有机化学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贾美丽就来气,“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当年不就是嫌我不学无术,才把我踢给杜老师的嘛,现在回过头反咬我一口,你还为人师表呢。”
说笑归说笑,但贺响这个人的存在确实让作为朋友的他们变得很特别,最让他们痛苦的是,明知道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他们跟贺响注定会为此走向特殊的关系面,但为了他眼前的事业考虑,他们不能把贺之敬可能参与的那些事抖出来。
但对河流而言,让郭长军明白敌我关系,唯一好处是省去了彼此的相互猜疑,特别是郭长军来找贺之敬一事,已然露出了狐狸尾巴。
但最起码给了他一个明确的信号,不过,也因此,他不得不做好为之斗争的准备。
可现在他跟许畅刚要开始某事,可见,他的人生已经来到了一个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