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投身买卖的河康早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叫贾美丽的人,她曾经差点就为他付出青春,现在呢,经历了生活和工作的冲刷,已经放下了对河康的记忆。
这种记忆甚至是模糊的,过不了多久,或许就能彻底从记忆中清洗掉。
就像河康,他有了家庭的责任和担当,以往生活可能激起的浪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半点冲击能力了。
在西华市,带着河贞和艾家,他要闯出个样子来给自己看。
通过跟第三中学达成“战略合作”,新入学的这批学生各个都穿着印有他河氏家具的广告字样。也是在接触严校长之后才得知,之所以为他免费提供广告,并不是看重他能为学校维修桌椅,而是源于当时洛伊丽给严校长讲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封长海正在筹备的有关河氏家具品牌建立方案里的一个核心内容,也就是有关当年河西东幼年寻父而学成归来的故事。
严校长是个有情怀的语文教师,特别当他得知河康的父亲是西华大学著名的矿物化学专家的时候,对河康目前所做之事更加的钦佩了。
有家庭情怀和大义担当,这足以让他贡献出资源,以支持河康的事业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的是,河康选择第三中学为目标来做这件事,真正的目的是为后期市场的扩大做铺垫。
第三中学是西华市明星学校,他们学生校服上写的东西,很难不引起其他学校的关注。河康利用了学校的名气为市场铺路,这一点,谁也没想到。
直到第一个走进他店铺问价的人出现,艾家才明白过来。
来的人是一中的老师,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河康请他坐下说话,这位老师却显得格外着急。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的水滴,说,“你帮我看看,我找对地方没有?”
说着,从兜里掏出件衣服,河康定睛一看上面的字,“哟,是这地方啊,这不是三中孩子的校服吗?你家孩子的?”
“哪里是嘛,我妹妹家孩子的,我儿子在一中,听说你这边在搞什么学习桌订做,三中的孩子也用了吗?”
这位老师眼里显然透着某种不可形容的迷惑。
河康在心里定定神,道:“没错,很多孩子都买了,你想想,东西不好,人家三中能帮我打广告?就是好用嘛,孩子反响都很好。”
听河康这么说,他赶紧从兜里抓出一把钱,准备数给河康,“来来来,给我来两个,我儿子现在就说要这个,看人家三中孩子有,他天天跟我闹,哎,没办法。”
艾家看了眼河康,河康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给拿两个啊。”回过头对那家长说,”二十块。“
那人的手一缩,“啊?二十?”
“纯手工制作,这个东西,你儿子的儿子都用不坏,这小桌子,多精致,平齐光滑,四条腿带伸缩功能,等孩子长高了还能接着用,绝对合适。重要的是,你儿子喜欢。”
经过一番推销,对方终于放开手,把钱乖乖的交到河康手里。边走边说,“孩子中什么邪了,不就是块木头板嘛,奇怪了,非得要。”
人一走,艾家就过来了,“你现在可真敢说啊,人家三中学生什么时候用咱们家桌子了,你别乱讲话。”
河康将两张十元票子在手中展开,自信的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他自己说的,怎么样,我跟你说,好事才刚刚开始。”
河康意识到马上就会迎来一波市场的反弹,第二天他便亲自回了一趟河西镇,让艾国加班集中生产。
封长海已经拿到了他找人发表在都市生活报的头版文章,现在正从报社出来。
头版头条,醒目的“河氏家具”横在报纸中央,从家具故事背景到发展经历,再到现如今的文化建成,每一部分都做了精妙的布控,就连河康目前的店铺门脸也都占了报纸的一个板块。
封长海做这件事可投入了不少,这个事他跟河康已经交代过,属于双方达成的共识,河氏家具的生产商由他们公司全权代理,意味着河康现在也成了公司的打工仔。但其实,他店铺里的生意具有自主经营权,不在他们的生产计划内。
在这一庄买卖中,河康明知被封长海占了便宜,但却实属无奈。河氏家具是他注册的商标,但因为没有运营能力,所以只能给封长海,他从中能得到的就是市场的一部分。再者就是河氏这个品牌得以建成,名誉的东西是他为生父河西东所做。而他,只想拿钱。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慢慢变成了那个他讨厌的人,他曾有段时间抱怨过龙女的生活态度,认为她的生活陷入了金钱的沼泽,现在来看,他又何尝不是呢。
起初,他为了河氏家具的发展,为了手工制作,决定重新回到这个行业。
可当产品转为利益的时候,又赶上了他人生的一个思想转折点。因此,他在失去抵抗力的前提下,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现实生活。
尽管他意识到了这种改变,但丝毫没有怨愤自己。从原来纯粹的理想境界走向现实,让他很真实的感受到了一个人的成熟。
而他哥河流要面对的,还仍是一片模糊的人生,哪怕他从西华大学的火坑跳出来了,可如今这双脚仍然没有找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置放之地。
因为龙女的关系,河流没有办法全盘接受来自洛清风的帮衬,他总觉得这种关系是病态的,但又找不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那些凭借洛清风面子而找上河流的大小企业,一来是为了讨好洛清风,再者就为了要他首席科学家的头衔。
他这种级别的专家,不管落到哪个单位,就算是在那摆着,也能为单位带来无形的福利。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就是知识的力量,但在河流看来,他明显是一个被拿来出卖的商品。
有了这种认识之后,他有意无意的开始跟洛伊丽商量辞职的事。这个一直想自己做点事的人,始终没有合适机会,现在他终于等到时机了。
大家可能忘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现在的她已经从国外回来,变为万众瞩目了。
许畅的人生得益于傅俊生的成全与河流的帮衬,当年若不是傅俊生主动把出国名额让给许畅,她不会有这样深造的机会。
最近河流已经收到了许畅寄回的信件,这个知恩图报的女孩了解到恩师在国内遭到的不公对待之后,毅然决然回来帮他重振事业。
河流收到信件的时候,就做出了辞职的决定,他跟洛伊丽也只是名义上的商谈,等于是在下发通知。
洛伊丽肚子越来越大,她没有多少精力操持这些事,河流对洛清风的介怀她又是一直知道的。因此,她并未阻止河流的决定,相反,她认为这是河流人生走出的重要一步。
有了洛伊丽的支持,河流的心仿佛找到了归属,这是他唯一担心的。现在这个担心变成了多余,他可以义无反顾的做这件事了。
当然,保守起见,事情仅限于他们三人知道,这是河流跟洛伊丽之间的约定。在事情做成之前,不可对外宣称,这对许畅也是种保护,毕竟她这样的人才回国,必定是要引起关注的,虽然许畅不如当年河流那样耀眼,但学识和见识跟国内同专业人相比,还是要高出不少。
要是让某些心怀剖侧之人知道她回国的目的,说不定会插足进来。特别是目前西华市正在筹备工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技术和人才引进,许畅一定会落在政府关注名单里的。
这种情况下,如不小心行事,很可能把牌打黄。
河流离开西华大学之前就一直想做矿物标本的开发,这在国内还是个空白,而欧洲国家在十九世纪中叶便开始盛行矿石晶体的研究和收藏。
河流在国外主攻的矿物晶体结构解析对于他目前想要做的事,可谓正正好好。似乎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许畅的回国一定能带来一个空前的机会。
按理说他目前的资质要想独立做这件事,完全能找到投资人来资本入伙,但考虑到他从西华大学出走的风波还没有平息,他不好大张旗鼓的搞商业运作,这会给他招来极大的麻烦,很可能被有些人扣个帽子,要知道,他这种文化人不好好搞研究,跑去下海捞资本,很大程度上会被拿来说事。
尤其他离开西华大学后,给贺之敬带来了诸多麻烦事,这不排除贺之敬会在他今后的商业活动中加以干涉。除了教育厅传来的问责外,还有科技厅的训话,总之一点:你贺之敬不爱惜人才,为权烂用,完成资源浪费,人才流失,该负主要责任。
贺之敬只能挨个去检讨,从校方在人才管理制度上的漏洞说到学科发展的战略考量,总之就是,河流的离开绝对是管理造成的,不存在任何人为干预。
当然,对河流来说,这都不重要了。现在他要做的是整理之前对国内市场做的矿石标本调查资料,等待许畅回国的飞机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