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煊眼底黯然,但还是笑着说:“没事。”
“钟离煊。”沈梓榆唤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钟离煊盯着她:“你体内余毒未清,我让医女进来看看。”
沈梓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便点了点头。
钟离煊出去后没过多久,就有一群蓝衣女子步伐匆匆地进来。
“姑娘,属下为您诊脉。”
沈梓榆从被窝里抽出了手,把手腕露在她们面前。
几个医女低着头商讨了什么,沈梓榆也没注意去听。就在她们要离开的时候,沈梓榆叫住了她们。
“钟离煊……他的伤怎么样?”沈梓榆揪着手指头。
“尊主他……”
“我知道了,你们去看看他,就说是我让的,他不会拒绝的。”
沈梓榆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可脑子里总是不断会涌现出前一世,钟离忱对她所做的那些事。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
钟离煊这张脸,仙气飘飘,无论如何也和钟离忱干下的那些混账事拼凑不起来。
他们俩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她好想问一问黑白无常,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让她恢复阴阳眼?
这是在逗她玩吗?
侧殿。
钟离煊坐在椅子上,任由医女给他把脉,果然一句话都没说。
医女手法熟练地揭开他的衣裳,发现衣裳都已经和伤口粘在一起了。要想取下来还得吃点苦头。
但钟离煊丝毫不在意,就像是揭下一张纸般那么随意的撕下来,凝固的伤口很快就破了,又不断地冒出血来。
医女有些心疼这位尊主了。
她们的这位新尊主实在是个深情的男子,对姑娘那么好,就连姑娘想杀他,他都把自己的命送上去。
医女要给他上药止血,钟离煊却只是伸出手:“把药给本尊,你们就退下吧。”
钟离煊把衣裳轻微地遮挡在伤口上,手中拿着药,便去找沈梓榆了。
她把他捅伤了,自然是要负责给他上药的。
沈梓榆被子蒙在脸上,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钟离煊上去抽了抽被脚,沈梓榆没有松手。
他坐在床沿,发出一声痛呼。“嘶——”
沈梓榆慌张地掀翻被子,露出脑袋来看他。
那双眼睛里水润润的,不知道是不是又哭过。
“你,疼吗?”伤口修出的血已经洇透了衣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钟离煊皱了皱脸,连话都说不稳了。
“疼……特别疼……”
“那……那赶紧叫医女来给你看看啊!”
沈梓榆脸上的着急不是假的,钟离煊却突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你,你笑什么?”
钟离煊不动如山地坐着,抓住沈梓榆的手,安抚她坐下来。
“她们笨手笨脚的,弄疼了我。不如你来?”钟离煊目光希冀地望着她。
沈梓榆有些犹豫。
钟离煊就是钟离忱这事,她还放不下。
她还没有放弃杀了他,怎么会亲手给他上药呢!
“这伤是你捅的,就该你上药。”
钟离煊一副撒娇的表情,“你不上药就算了,还是让我疼死吧。”
“我……”沈梓榆咬着唇,“我上,我上。”
钟离煊又重新躺回了这张床,心里暖暖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沈梓榆下手一点也不轻,钟离煊愣是疼得浑身是汗,但一句话也没说。
给他包扎好了伤口,沈梓榆说:“上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就在这里休息也挺好的。”钟离煊说。“你我本就是夫妻,躺一张床上怎么了?”
钟离煊说得理所当然,顺带着还把沈梓榆也压下来,躺在床上,压着她的脑袋说:“守了你一夜,我困了,陪我睡会儿吧。”
沈梓榆第一次才知道,钟离煊这厮不要脸起来真的是无敌了。
她想动一动,但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便就这样躺着了。
钟离煊的呼吸逐渐平稳,睡得很深沉,看来是真的一夜没睡。
只是,她为什么要关心钟离煊?
她为什么怕碰到他的伤口?
她为什么内心里没有拒绝?
钟离煊睡着之后,沈梓榆也颇觉无奈地闭上眼,睡过去了。
再一次醒来,是暮秋问他们是不是要用膳。
隔着沉重的门,暮秋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沈梓榆一看时间,已经是午时了,往常这个时候她都饿得不行了,今天却怎么也感觉不到饿。
但不饿就不代表不要吃饭。
“传膳,去侧殿吧。”她知道自己吃到好吃的东西会有多激动,生怕吵醒了钟离煊。
侧殿,一群蓝衣侍从一件一件摆好。
沈梓榆瞅了一眼,都是她喜欢吃的,不免多看了暮秋两眼才坐下来。
暮秋记得,在羽书还活着时,钟离煊说过,沈梓榆喜欢吃他喂的,但现在钟离煊还睡着,沈梓榆吃得也是无精打采。
暮秋便大着胆子,上前,玉箸夹起一块桂花糕,正要放到沈梓榆碗里。
沈梓榆眉毛一横:“你做什么?不用你,我自己来,下去下去……”
最后一句说得颇为嫌弃,暮秋闪了闪眼睛,委屈地低下了头,但并没有退下。
沈梓榆莫名对他有一种熟悉之感,所以才没有计较他的僭越。
而且,自己现在也不是月梨的尊上了,只是月梨普普通通的一员,也确实没什么资格命令他们。
要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好像也只能挂着新尊主的夫人,这个头衔了。
等到沈梓榆终于吃完饭了,暮秋着人上来把空盘子收下去,自己去把门关上,另外还设了道结界。
沈梓榆眸色微沉:“你有什么话,说吧!”
“属下暮秋,拜见尊主!”
原主的记忆里对此人十分信任,沈梓榆便也对他十分信任。
即便她一眼就看出来,此刻的羽书已经不是羽书,而是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暮秋,她也没有在意。
羽书和暮秋共用一体,原主是知道的。非但知道,还帮助他们俩修炼,就利用这一具身体活下去。
但,自从她知道羽书假意归顺大长老,给她送来了毒让她服下,她便对此人提不起信任来了。
即便羽书最后挖出了自己的丹元给她,救了她一条命,她也感激不起来。
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沈梓榆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下意识的,内心深处的。
“不要再叫我尊主了!我现在和你一样,都只是普通的月梨弟子。”
“尊主!”
“你到底要说什么?”沈梓榆心眼里觉得暮秋不怀好意。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这些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吃的?
难道原主跟她的口味一样,也喜欢吃这些菜?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并不是原主!
若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忠心了!
那么,他会做什么呢?
暮秋立即跪了下去:“尊主难道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了吗?”
沈梓榆“腾”地坐起来。
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她压根没有出过鬼蜮,更不会认识钟离煊,又怎么会和钟离煊结下血海深仇呢?
“我何时跟钟离煊有仇了?胡说八道!”
但话出口她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果然,暮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属下未曾说过主上的血海深仇是和钟离煊有关。”
她和钟离煊的仇自己都是恢复阴阳眼之后才知道的,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