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榆嚎啕大哭,一双眼睛血红一片。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钟离煊站在了原地,所有人都不敢动。
谁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醒来之后就突然变成这样?
钟离煊的心突突地跳动着。
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是钟离忱的后人,所以才会如此吧。
虽然他有这个猜想,但当真的面临时,他又不知所措了。
“阿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先冷静,不要冲动……”
不冲动?她怎么能不冲动!
她真的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
她终于哭着喊出了他的名字:“钟离煊……”
“我在。”
钟离煊一步步逼近她,然后拢着她的肩,把她拥入怀中。
沈梓榆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我、想、杀、了、你!”
“我想杀了你!”
五个字将他的心刺痛了,鲜血淋漓。
“好!好!”钟离煊回应她,“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等着你来杀了我!”
明明有了准备,可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让她来杀了自己吗?
若是杀了自己之后,又后悔了怎么办?
伤心的还是她啊!
钟离煊颤抖的目光,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子川和章珃。他们何曾见过自家王爷流泪啊!可偏偏就是流泪了!为了王妃流泪了!
沈梓榆只觉呼吸困难,苍白的脸上都是泪痕,有已经风干的,还有刚刚流淌的。
“嗤——”
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是谁被利刃捅了。
直到,钟离煊嘴角溢出一丝血,子川和章珃才簇拥着上去,惊呼:“主上!”
异口同声。
王妃手里何时有了一把匕首,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钟离煊还是紧紧抱着她,“杀了我你不开心吗?不要哭了。”
沈梓榆一把推开他。
主上?她嘲笑自己。
在他们眼里,即便自己有了钟离煊给的令牌,他们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用命守护的人吧!
主上?那就拿着他的令牌,滚吧!
沈梓榆从怀里掏出金黄的令牌,扔到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杀了钟离煊,杀了月梨的新尊主,她应该,没有活路了吧?
钟离煊被推得踉跄半步。他一手捂着肋骨下的伤口,汩汩冒出的血已经把他手掌都打湿了,地上一滩血迹。
她还是没想杀自己的。
肋下三寸,不致死!
医女跪地:“尊主!”
暮秋也不知该帮谁,也跟着跪在地上,望着两个人,堪堪唤出两个字:“尊主!”
“王妃!王爷为了你受了二十七道天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妃说出来便是,为何要刺杀王爷?”
子川咬了咬牙,终究是质问出声。
“闭嘴!”钟离煊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怕死地再一次靠近她,给她擦脸上的泪。
可是这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说:“阿榆,不哭了。”
沈梓榆却哭得更凶了,她捶打着钟离煊,一边捶,一边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把心交出去,却是这个下场!
终于哭得失力,沈梓榆仰头倒下,被钟离煊稳稳地接在怀里。
他把沈梓榆放到床上,急呵:“医女!快看看!”
亲眼见证了尊主被刺杀,她们皆是一阵胆寒。
刺杀尊主,是什么罪,她们不知道。毕竟没有前人这样干过。
唯独前几日的大长老,但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会落得什么下场,她们都不知道。
医女趔趄地上前,看到钟离煊肋下伤口流出的血越来越多了,惊呼道:“尊主,属下先看看您的伤。”
钟离煊怒喝:“先看她!”
沈梓榆面上是痛苦的扭曲。
医女无奈,担忧地给暮秋使眼色,便先去给沈梓榆把脉。
暮秋上前,扶着钟离煊坐下。“尊主,刺杀尊主是重罪,尊主……”
言有尽,却意无穷。
空旷的主殿,众人身在其中只觉一阵冷寂。
“阿榆从前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有了大长老的前言,他也不敢过分相信这里的任何人,包括暮秋!
“尊主误会了。只是,月梨的规矩历来如此。属下虽然得前人尊主大恩,但也不敢背弃月梨,背弃尊主!”
钟离煊此刻没有力气跟他纠缠,纵使他有问题,现在也不是揭穿他的时候。
子川和章珃方才被钟离煊一声怒喝,吓得一直低头跪着。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钟离煊。
几名医女商讨片刻,来回禀:“尊主,姑娘只是气急晕厥了,睡一睡便没事了。只是,体内的毒若是长时间不解,日后即便解了,恐也会落下病根。”
钟离煊擦了嘴角的血迹,摆手让他们下去。
“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半个字,违令者,你们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医女们吓得腿肚子都在发颤,当即都唯唯点头,连称“不敢”,忙退下了。
“你们也退下。”
还跪在原地的子川和章珃,也不敢再多言,跟着暮秋一起退出去。
出门时,子川不放心地回头一看,后退半步,冷不丁地撞上了门板。
钟离煊头也不抬地盯着沈梓榆,扬手挥出一掌,“嘣”的一声,沉重的大门发出尖啸,关上了。
沈梓榆睡着了还在念念叨叨的,说的话和她哭着喊的一样。
总是离不开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
钟离煊也想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钟离忱的后裔?为什么他以这样的身份认识了沈梓榆?喜欢上沈梓榆?
连日来的琐事烦扰,加上伤口一直在流血,他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事物都有了重影。
“砰!”
脑袋砸在床面,他也晕过去了。
暮秋垂眸,望着紧闭的殿门,嘴角不经意间扬了扬。
子川手肘轻轻捅了章珃一下,在他耳边道:“我总觉得这个羽书有问题,你不觉得吗?”
暮秋耳朵微动,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章珃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他还想着王爷的伤怎么办。
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会不会失血过多。看他那神情,王妃又是那个样子,他自己应该不会处理伤口!
章珃叹了口气,十分担忧。
……
快天亮的时候,沈梓榆痛地哼出声。
但身上的伤口全都愈合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
这痛像是把她的四肢百骸都撵得碎成了渣一样。
钟离煊脑袋伏在她手侧,沈梓榆捏了捏拳头,细长的手指在他鼻尖探了探。
还有气,但很微弱。
这个时候杀了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缓缓地提起手,在距离他脖子一步之遥时,钟离煊的眉动了动,睁眼的一刻,看到她悬在眼前的手,沉默半晌。
沈梓榆收回手,不说话,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寂。
“醒了?”
沈梓榆僵硬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的解药我在想办法,三位长老都被关在了赤渊,就等你醒来处置,月梨……”钟离煊顿了顿,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月梨虽然表面看着太平,但内里已是暗潮汹涌。”
沈梓榆很心烦,不想听到这些,她打断道:“你的伤……怎么样?”
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最让她的心烦的就是这件事,可她还自己说起这件事。